第97章 齊王在倭國畫了兩個圈
南京，張升已經來了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裡，張升沒有幹別的，天天就研究海圖了。
“瞻墡，就那小小的倭國，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盯著海圖，張升摩挲著下巴，眼中，滿是質疑。
畢竟，倭國的實力，張升是清楚的。
要真有什麼本事，也不至於連年向中原稱臣——雖然蒙古人未能將其征服。
在張升看來，甚至是說，在絕大部分明朝高官看來，倭國，也就是比交趾好一點，甚至不如與遼東相鄰的朝鮮。
不然的話，沿海也不會時不時的就能看見幾個倭寇。
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落水為寇。
朱瞻墡站在張升身旁，看了一眼海圖，雖然說不上製作精良，但是在這個時代，能有這樣細緻的海圖，已經領先全球了。
哥倫布要是看到這麼細緻的海圖，都能感動的哭暈過去。
朱瞻墡伸手，在四國島的西北部畫了一個圈，隨後又在本州島的西北部畫了一個圈。
“二舅，我畫圈的這兩個地方，就是經濟騰飛之命脈所在。
這兩個地方，各有一座銀山。”
朱瞻墡的話，像是惡魔的低語，傳進張升的耳朵裡，撥弄著張升的心絃。
銀山？
銀山是什麼概念？
一座銅山，就是死罪！
若真是私自佔有一座銀山，夠誅九族的。
雖然說張升的九族已經沒幾個人了。
而這裡，在小小的倭國，竟然有兩座不為人知的銀礦！
一座銅礦誅九族，兩座銀山，那就是富可敵國啊！
打量著倭國海圖的朱瞻墡，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側目看去，只見身旁的張升竟然瞪大了雙眼，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朱瞻墡退後一步，驚恐的看著張升。
“你幹什麼！你不是尿了吧！”
張升扭過頭，神情激動的盯著朱瞻墡。
“老三！這可是銀山啊！
而且還是兩座！”
朱瞻墡一看，好傢伙，名字都不叫了，直接稱呼‘老三’了。
看著即將要被興奮的高溫燒乾大腦的張升，朱瞻墡連忙一桶涼水澆了下去。
“你別太激動，不要忘記我們之前說好的。
海上貿易所得，要送往宮裡一部分。
這銀子運回來，是要給宮裡送去一份的。”
張升扭過頭，看著海圖上朱瞻墡畫出的兩個圈。
“這可是銀山啊……
就算送進宮一部分，剩下的，也是難以估量的財富……”
見張升稍微冷靜了一些，朱瞻墡拍了拍張升的肩膀，輕聲道：
“二舅，去倭國之後，先把這兩座山買下來……”
“買？”
張升扭過頭，眼神之中，鋒芒盡顯，彷彿回到了當初靖難，在戰場上砍人的時候。
“還用買嗎？
小小倭國，只要搶來便是！
就算陛下知道了，大不了罵我一頓就是了。”
更何況，開採之後，不是還要往宮裡送一部分嗎？
這又不是白送的。
然而，聽聞此言的朱瞻墡卻是一臉無奈的搖頭。
“二舅，搶來倒是沒什麼，確實，父皇也不至於為了倭國的兩座山就把你怎麼樣。
可日後呢？”
“什麼日後？”
“日後若是倭國人衝擊礦山呢？若是礦工造反呢？”
“哼，鎮壓便是，三寶可是給我留下了不少精兵！
我去寧波府的碼頭看了，船上的船工，也屆時身形精壯的漢子！”
說這番話的時候，張升的腦袋不由得微微上揚。
在大明，在留都南京，張升是個沒有實權的國舅。
可一旦張升上了寶船，出了大明，那就真如蛟龍入海，那就是手底下領著接近兩萬青壯精兵的二號蕩海大將軍了。
而且，在這個時代，大明領先周邊諸多番邦的，不只是青壯和軍士的身體素質。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甲冑！
交趾也好，朝鮮也好，倭國也好，其冶金水平，通鐵礦的開採水平，全都遠低於大明。
或者說，自古以來，中原之外的冶金和金屬開採，都一直處在落後階段。
如此一來，就導致了周圍外邦的甲冑，遠遠落後於中原王朝。
而戰爭，最重要的便是甲冑。
此時的張升已經能想到自己帶人登島之後的畫面了。
身著全甲的明軍精兵，登陸之後真的可以說是一路平推，砍殺過去。
然而，大國政治，從來不是簡單的打打殺殺。
朱瞻墡的手指輕輕叩擊桌案，輕聲道：“殺，能解決問題……”
“我知道，你又要說不能解決全部問題是不是？”張升打斷了朱瞻墡這個小外甥的說教，顯得有些不耐煩。
“不！”朱瞻墡沉聲道：“在中原，一味的殺戮，確實不能解決全部問題。
但是在倭國可以！
放開了殺，就能解決全部問題！”
聽聞朱瞻墡此言，張升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張升不明白，眼前這個素來溫和的小外甥，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言語之間，殺氣怎麼如此重……
“只不過，舅舅你要是真放開了殺，誰來給你開採銀山呢？
所以啊，不宜大開殺戮，免得引起倭國的強烈反彈……”
話說到一半，察覺到張升在盯著自己發呆，朱瞻墡不由得停了下來。
“想什麼呢？”
“沒，沒想什麼……”
從驚訝之中回過神來的張升扭動著肩膀，掩飾自己的異樣神情。
“何必用那些倭人？寶船上的船工個個精壯，一個能頂兩個倭人！”
朱瞻墡從袖子中掏出一信封，隨即從中抽出了一張宣紙，並在張升面前展開。
“出發的時候，去寧波衛武庫領甲冑刀劍，船工全部佩刀著甲。
到了倭國之後，船工就不再是船工了，是明軍。
他們只幹一件事，維穩！”
張升已經愣住了，只因朱瞻墡展開的那張宣紙上，赫然印著皇帝璽印！
這竟是一份領取甲冑的手諭！
張升緩緩伸手，就要去接朱瞻墡手中那份手諭，然而朱瞻墡卻是將其收起，再度放回了信封中。
“等你走的時候再給你，免得你闖禍……”
在張升戀戀不捨的目光下，朱瞻墡收好手諭。
張升也知道，這玩意茲事體大，一旦出事，那可不是誅九族這麼簡單。
“這兩座銀山，你必須買，手續一定要完善，不能讓人挑出任何漏洞。
一切都置辦妥當之後，把手續契約都送回來，不要留在倭國。
只要我們買的合理，日後這兩處銀山出點什麼事，我們處理起來才合理。
此事，不是怕在倭國搞的不穩妥，而是怕一旦哪天訊息傳到朝堂之上，處置的不得體。”
事實，就是這麼諷刺。
倭國的命運，決定於大明的朝堂之上。
張升點頭，沉聲應道：“我知道了……”
朱瞻墡盯著海圖，一邊思索，一邊緩緩開口道：“銀山不是小事，我們的人一定要充當好管理者的絕色。
進山下礦的活，讓他們倭國人幹就好了。
至於用人……
能讓他們籤賣身契，就把人命買下來，如此，也能少去很多麻煩。”
張升同樣盯著海圖，腦海之中，已經開始幻想一筐又一筐的銀子被倭國礦工從深山礦井中背出來的景象。
“這些倭人，好好幹活倒還罷了，我也不會過於苛責他們，若是不知道好歹，浪費老子的糧食，我指定是要扒幾張人皮下來！”
“恐嚇手段管的了一時，高壓難以長久……”朱瞻墡緩緩擺手，輕聲道：
“去了倭國，要注意對於礦工和周邊倭人的教化。
思想，才是統治……才是讓他們好好聽話的根基。
要告訴他們，他們倭人的老祖宗，那什麼天照大神，就是在勞作的時候，感悟了世間真理，羽化登仙。
要告訴他們，吃苦耐勞，是良好品德。
要告訴他們，讓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不是勞役，是給他們鍛鍊的機會！
讓他們學習生產技巧和見市面的機會！
而且，要讓他們看到希望，時不時的，再選出一兩個乾的好的，言稱送他們來大明享福，到了碼頭，剁碎了餵魚就好……”
朱瞻墡扭過頭，看著張升，語重心長的說道：“不要偷懶，一定要剁碎，萬一屍體飄回去被人戳穿了，他們就不聽管了，知道嗎？”
張升木訥的點頭，略感乾燥的嘴唇緩緩張合。
“知道，我記住了……”
“恩，只要讓他們相信吃苦耐勞有出路，讓他們以為乾的努力，乾的好，就能享福，他們就會玩命幹。
這可比武力威脅，來得靠譜多了。
一味的殺戮，費時費力，還不討好……”
活閻王！
此時此刻，張升看著還在喋喋不休，囑咐自己如何妥善管理倭人的朱瞻墡，腦海中下意識就冒出了這三個字。
張升突然有一個念頭，彷彿自己這一刻，才勉強認清了這個自己大小看著長大的小外甥。
看著溫和聰慧，莊警令譽，可天家子，哪有一個是真的簡單？
或許朱瞻墡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是張升明顯的意識到了。
對於倭人的役使，言談之間，朱瞻墡根本就沒把倭人當人看。
如此一番思想灌輸下來，可以預見，倭人將喪失思考和反抗的能力。
若是日後，這一套從礦山內蔓延擴散開來，影響到整個倭國，只怕這個國家都難逃被奴役的命運。
“還有一件事……”
一邊說著，朱瞻墡扭頭看向張升，卻見張升又在發呆。
“舅父？舅父？”
“啊？”
“你今天怎麼了？總是魂不守舍的，莫不是沒有休息好？
舅父，你這才來了南京幾個月，該不會是已經被秦淮河上的妖精，奪了魂了吧？”
張升聞言，無奈的搖頭，輕聲道：“好啊你，倒是打趣起我來了……”
“舅父，切記，不管實際產量如何，若是父皇和大哥問起來，你只答一半就好。”
聽朱瞻墡這麼一說，張升立馬回過味來。
“我明白了，事緩則成，滿則溢。”
產量報一半，往宮裡送一部分，日後，也好有個餘量。
之後，再緩慢增加報送的數額，吊著內承運庫——或者說，吊著皇帝。
如此，進可攻，退可守。
張升伸手比劃著海圖上的距離，手指敲擊著九州島西側靠近大明的一處。
“前些日子，我跟三寶留給我的副將聊過了，此去倭國，我們決定先到此地。
這距離，也夠遠的……”
“別！”
張升還沒有說完，便被朱瞻墡皺著眉頭打斷。
“別在這休整，換個地方。”
“為何換個地方？”
張升滿臉不解，此處，是找人看過的，距離大明最近的一處地方，在此休整，再合適不過了。
“這地方不吉利……”
“不吉利？”張升一臉不解。
朱瞻墡伸手指向了九州島偏下方的一處。
“這個的地方叫鹿兒島，這裡也可以，距離不會遠處太多。
亦或者……”
朱瞻墡伸手在九州島上方畫出一條弧線。
“你們於此處，經由朝鮮國南部，從倭國西北，繞行至石見銀山也可以。”
“北部繞行？”
張升聞言一愣，隨即伸手指向了本州島西南，位於石見銀山南部的一處港口。
“這裡位於兩座銀山之間，我還想著南部繞行，於此處休整登陸……”
看到張升選的地方，朱瞻墡直呼行家！
“你可真會選，就這兩個地方，偏偏你都選中了。”
“這裡也不行？”
“不行！”
“怎麼又不行？”
“這裡的風水也不好！”
朱瞻墡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倒不是朱瞻墡多麼迷信，多信風水。
實在是張升選的這兩個地方，實在是太晦氣了些。
出門在外，還是跨海遠洋，能遠離這些晦氣的地方，還是離得遠遠地更好。
“返程的時候，便由登州府上岸，我會安排人在這裡接你們。”
聞言，張升笑道：“知道，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那是你的封地，從這裡把銀子運上來，也更安全，妥當一些。
到時候，我直接派人，送到你青州齊王府。
到時候，讓他們把你的王府修的好好的！
好外甥，日後啊，這山東，這青州府，咱爺們可得好好經營啊。
哈哈哈哈……”
是啊，是得好好經營。
不光是經營買賣，人也得經營啊，那個戚珪，朱瞻墡用的謹慎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