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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是非漩渦,欽安殿2

在明朝當藩王,做一個透明人,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前期的強勢皇帝,動不動就申飭,後期的神經病皇帝,你更是猜不透他腦子裡想的什麼。

尤其是不確定,說不定哪一天,哪個大臣,為了自己上位,搏一個出路,就把藩王獻祭了。

皇帝在皇宮裡當皇帝,藩王在自己的王府當王爺。

這是最好的結局。

被人惦記,不是好事。

有明一朝共計封過八十個藩王,立了八十個藩國。

可到了崇禎元年的時候,卻只有三十個藩國,其中,四個藩王死後,其子沒有承爵。

這被除國的五十個藩國,藩王絕嗣,只是極少數,更多的還是犯法被朝廷廢除。

那麼親王犯法這事,就有很多說道了。

有人盯著你,你犯的事就是事。

沒人盯著你,犯下的事,也就不是事。

甚至說,如果滿朝文武能忘了你!

那才是最好的處境!

可要是如朱瞻墡這樣,整天在文官面前晃悠不說,還跟閣臣,通政使黃淮結下了樑子。

那可真就是如履薄冰的一輩子了。

像黃淮這種軸的,哪怕朱瞻墡只是一個動作不合時宜,恐怕都要被拿到檯面上來說道說道。

所以,朱瞻墡來了欽安殿,就開始給自己罰站了。

從黃淮一進欽安殿,看到朱瞻墡的那一刻開始,其眉頭就沒有展開過。

朱瞻墡自然是注意到了黃淮的表情,只不過,卻是選擇了無視。

“咳咳咳……”

朱高熾又開始咳嗽了,身旁侍立的太監連忙上前為其順氣。

朱高熾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對於閣臣以及宮內眾多親近之人來說,其生命力,真的是肉眼可見的在流逝。

朱瞻墡比誰都清楚,朱高熾的生命,只有九個月的時間了。

對於一代帝王來說,這時間很短。

但是結合朱高熾當下的身體情況來看,尚且能堅持九個月,已經是實屬不易了。

正是因為知道此事,所以對於朱高熾的病情,朱瞻墡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擔憂。

常年的損耗,精元的流逝,已經補不回來了。

而其身旁,又有當下最好的護理團隊。

只不過是尋常的咳嗽,朱瞻墡還是不添麻煩的好。

只不過朱瞻墡的無動於衷,落在黃淮眼中,卻是極為不妥。

片刻之後,見朱高熾已然好轉,黃淮適時開口道:“陛下,保重龍體要緊啊!”

“朕安,無礙……”

朱高熾的話音剛一落下,卻見下方的黃淮側身看向了一旁在柱子邊呆立如木樁的朱瞻墡。

“五殿下不愧是領過兵的,方才我見內官幾人忙亂之時,只在殿下咫尺之間,竟也能不動如山?”

朱瞻墡抬起頭,看向了黃淮,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已經開罵了。

老陰陽人……

屁話真多……

當然,這是心裡話,

心裡話是不能拿出來的,拿出來就不是心裡話了。

於是乎,欽安殿內的安靜氛圍,變得尷尬了起來。

而一旁的楊士奇,則是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黃淮。

眾所周知,當場子冷下來的時候,誰是最後一個開口的,誰最尷尬!

朱瞻墡不語,只是一味的看著黃淮。

好在,官場上,任何時候,都缺不了和事佬。

楊榮上前一步,遮擋住了朱瞻墡與黃淮二人對視的目光。

“殿下少年老成,不像我等這般年紀時,讀書亦難靜心啊……”

聽聞此言,上首處的朱高熾笑道:“楊閣老莫要誇他了。

有各位肱骨之臣在,他算得什麼老成。

各位,繼續吧……”

朱高熾開口,黃淮也不好再糾纏朱瞻墡。

“陛下,四方奏報雨澤章疏,舊皆貯於通政司。

這些舊時奏疏,不若送於六科,著令給事中收貯。”

聽聞此言,朱高熾微微點頭。

通政司事務繁鉅,雨澤奏報既然已經過了時效,若是還放在通政司,佔地方不說,還恐有丟失。

六科給事中,說白了就是皇帝身邊分理六部事務的秘書班子。

這些人,品秩雖然不高,但卻是皇權具象化身。

侍從、諫諍、補闕、拾遺、稽覈、封駁詔旨,駁正百司所上奏章,監察六部諸司,彈劾百官……

說白了,在六部冗雜的巨大權利中,緊要部分,給事中都可行使——代皇權行使。

在宮裡遇見了,稱呼一聲給事中沒什麼問題,沒人挑理。

但要是出了皇宮大內,不管你是幾品官,給事中總比你高一品。

見京官只是大一級,但秘書處可是頂級。

朱高熾微微仰頭,剛要開口,一旁的朱瞻墡卻是不解道:“父皇,兒臣有點不明白,雨澤奏疏,怎麼會在通政司呢?”

朱瞻墡此言一出,朱高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通政,政通。

各方奏疏送通政司,由通政司收受,檢查,然後再呈送。

這麼簡單的事情朱瞻墡都不知道,朱高熾能高興才有鬼了。

一眾閣臣聽到朱瞻墡此言,也是神情尷尬,皇帝的兒子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做下屬的真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只不過,人群中尚有一人例外。

楊士奇!

朱瞻墡軟禁朱瞻圻等人的事楊士奇知道,朱瞻墡去宣府的事宜,更是楊士奇陪辦的。

楊士奇知道,朱瞻墡不是草包。

當然,也不是好惹的——剛才黃淮發難,朱瞻墡沒有回應的時候,楊士奇就覺著沒這麼簡單。

現在聽到朱瞻墡開口,楊士奇立馬便回過味來了。

這出雙簧,得有人陪著唱!

只見楊士奇拱手,笑道:“好讓殿下知曉,通政使司掌四方奏疏,各地雨澤奏報入京,自然是送到通政使司。

由通政使司檢查過後,再報呈上諭。”

楊士奇接招了,朱瞻墡就繼續開始套招。

“既如此,這些奏疏,不應在父皇這裡嗎?”

聽聞此言,楊士奇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隨即繼續開口道:“好讓殿下知曉,雨澤奏疏呈上之後,經由批覆票擬,當發往戶部。

戶部根據奏疏內容和票擬結果,或尋常事,入戶部檔案庫,若有災情,制定處理之諸多方案。

所謂豐則貴糴,歉則見糶,便是依此。”

朱瞻墡臉上浮現出一絲恍然大悟之色。

“原來是這樣……”

“那這奏疏,就應該在戶部啊?怎麼還在通政司?”

圖窮匕見!

朱瞻墡此言一出,一眾閣臣皆是一愣,而黃淮的老臉上,更是流露出驚懼之色。

胡惟庸怎麼死的?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其利用自己身為丞相的權利,將那些彈劾自己的奏疏截留。

知道的,你是截留了彈劾自己的。

不知道的,是否還截留了什麼軍機大事?

截留奏疏,往小了說,不過是自保,擔心這些彈劾奏疏到了朱元璋那裡,受到責罰。

可這事要是往大了說,那就是欺上瞞下,矇蔽天聽,是欺君啊!

這樣的胡惟庸,死在朱元璋手裡,一點也不冤枉。

同理,黃淮。

四方雨澤奏疏在你通政司積攢的都放不下了,你都不上報,這時候你想起來交給六科了?

雨澤奏疏不上報,災情自然也沒處理吧?

衍生出起義叛亂,到底是算地方官的責任,還是戶部沒賑災的責任,還是你通政使的責任?

朱高熾瞥了一臉問好的朱瞻墡一眼,隨即看向了下方的黃淮。

“四方雨澤奏疏……

太祖高皇帝命天下上奏雨澤,是想知道地方旱澇。

以此,也好施行恤民之政。

諸公,雨澤雖非兵事,然亦不可大意處置。”

朱高熾話音落下,一眾閣員紛紛躬身,應聲稱是。

然而黃淮起身後,卻是忙不迭的說道:“啟奏陛下!

這些雨澤奏疏,都是之前積攢下來的,並非地方新奏。”

黃淮是今年七月底出獄的,是朱高熾得知朱棣駕崩後,才從詔獄放出來的。

在這之前,這為老臣做了整整十年大牢。

永樂一朝,一共二十二年,黃淮閣臣的資歷,有一半是在牢裡熬的。

八月十七,朱高熾鋪墊的差不多了,這才複用黃淮,命其統領通政司事宜。

說起來,四方雨澤奏疏羈押未報這事,確實與黃淮無關。

不然的話,積壓這麼多奏疏,黃淮也不敢把這事說出來,自己暗地裡就把奏疏處理了。

屋簷接水代接代,新官不算舊官賬。

這是規矩。

新官,自然也不擔舊官的責。

更何況,是剛上任兩個月的新官。

朱高熾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並沒有說什麼重話,只是勸誡一眾閣臣。

只不過,黃淮這個直性子,再次犯了職場大忌——難怪會被朱棣關了十年。

說什麼聽著就是了,又沒有責罰加身。

這時候辯解,難免有打擂臺之嫌。

不過直性子的黃淮確實佔理。

這不,一句話懟的朱高熾無話可說了。

難不成,皇帝向你道歉?

說一聲不好意思,剛才誤會你了?

都說了,仁宗不是這麼個仁法,朱高熾,不是這樣的人。

只不過,朱高熾不好開口,朱瞻墡可不管那些。

一句話把朱瞻墡從宣府喊回京城。

害的朱瞻墡,樹也沒栽明白,朱六一行人出關的事宜也沒能親自跟進。

還在御花園說什麼‘恐行漢王事’?

這樑子大了去了!

只聽朱瞻墡緩緩開口,輕聲道:“黃閣老,您署理通政使司也有兩月時間了。

為何上任之初,不先行處理積攢陳政?

怎麼拖了兩個月才說啊?

您看,您若是一早便把此事上奏,也免得大家誤會你截留朝廷奏疏不是。

不過,您把此事上奏,沒有想著袒護上任官員,替其遮掩,當為朝堂諸臣工楷模。

若是人人皆像您這般,我大明,定可萬年!”

話音落下,朱瞻墡轉身對著朱高熾躬身行禮。

“父皇,黃閣老此事,盡顯其大公無私,一心為公之尚德!

當有所賞賜,當通傳褒獎!”

朱瞻墡一番話說完,一眾閣臣神情都變得古怪了起來。

看似欲揚先抑,但是一開始抑的也太狠了吧?

字字句句,皆是誅心之言啊!

通傳褒獎,還不鬧得人盡皆知?

這種糊塗事,自己人知道就好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相對於朝廷六部官員,內閣成員確實是皇帝的自己人。

黃淮不傻,這種事能賞?

“老臣謝過五殿下好意,只是此為臣子分內之事,當不得賞賜一說。”

然而出乎黃淮的預料,朱瞻墡聽聞此言,竟然當真是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朱瞻墡這樣的舉動,更是把黃淮氣的不輕。

雖然黃淮是真不要什麼賞賜褒獎,但是政治禮貌得有啊!

你朱瞻墡頻頻點頭是幾個意思?

搞得好像黃淮真的不佩似的。

然而,事實證明,黃淮還是生氣早了。

“父皇,既然黃閣老提出此事,那通政司上任屬官,左通政戴誠,理應受到責罰。”

此言猶如平地驚雷。

楊榮和楊士奇這兩個最瞭解朱瞻墡的閣臣心裡,同時冒出了一個子——髒!

真髒!

拿這件事,來罰上任通政司的屬官,平白給黃淮樹敵不說。

還要說成是黃淮揭發,這實在是太有政治智慧了!

朱高熾這會也回過神來了,無奈的看著躬身的朱瞻墡。

剛才還對通政司的辦事流程不熟悉呢,這會連通政司之前是由左通政戴誠署理司內事務都知道了?

可戴誠為什麼能以通政司左通政的位子署理通政司,代行通政使職權?

因為戴誠是朱高熾的人啊!

“咳咳咳……”

朱高熾又開始咳嗽了。

朱瞻墡連忙上前,為其撫背順氣。

不過片刻,朱高熾緩和過來,看向殿內眾人,尤其是看到黃淮的時候,神情之中,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

“你們暫且回去處理各自事務,把戴誠找來。”

黃淮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只不過還不等其開口,一旁的楊榮便拉住了黃淮的衣袖。

“臣等,告退……”

行過禮後,一眾各懷心思的閣臣退出欽安殿。

等人走乾淨了,朱高熾看向了一旁的朱瞻墡。

“你們也都退下吧……”

“是……”

一眾宮女太監應聲退下,諾大的欽安殿內,只剩下朱高熾和朱瞻墡這對父子。

朱高熾不說話,朱瞻墡端起案几上的茶盞,遞到了朱高熾面前。

“父親,請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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