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突然出現的人
寒風呼嘯，雪花紛飛。山間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大爺！”柳三江壓低嗓音，朝著下方的人影揮了揮手。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霧，臉頰被凍得通紅。
屯屯長見狀，趕忙將手中的餅子塞給柳家旺，三步並作兩步地爬上斜坡。積雪松軟，他每走一步都要費些力氣，等到了柳三江身邊時，已經微微喘息。
“怎麼回事？”屯屯長拍了拍身上的雪，低聲問道。
柳三江伸手指向遠處的山坡：“那邊有個可疑的人。這片山區就在咱們屯子附近，可從沒見過這號人物。大冷天的一個人進山，還悶著頭往前趕，太反常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屯屯長眯起眼睛。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一個孤獨的身影正沿著石頭山的輪廓緩慢移動。這些稀疏的樹木對他的身影根本構不成任何遮擋，在雪地的映襯下格外醒目。
“這人從哪冒出來的？”屯屯長皺眉問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方向。
“從旁邊那片林子裡出來的。”柳三江指了指左側的樹林，“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哪個上山打獵的，但看他的行進路線不對勁。”
屯屯長眯著眼使勁看了半天，奈何距離實在太遠，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三兒，你能看清那人長什麼樣不？”
“不太清楚，他戴著頂棉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柳三江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只見那人伸手撓了撓臉，棉帽微微滑落。就在這轉瞬即逝的一刻，他看清了對方的側臉，上面赫然有著一大塊黑色胎記，異常醒目。
“看到什麼了？”屯屯長察覺到他的異常，連忙問道。
“那人臉上有塊大黑斑。”柳三江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屯屯長，“很大一塊，在臉側。”
屯屯長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連著脖子嗎？”
“沒看到，脖子被衣服遮住了。”柳三江注意到屯屯長的表情變化，“大爺，您認識這人？”
看著那人逐漸消失在山路盡頭，屯屯長緩緩點了點頭：“如果那黑斑真的連著脖子，那就是李家堡的那個人。”
“李家堡？”柳三江一愣，隨即想起什麼，“就是前段時間孫四兒咬死兩口子的那個屯子？”
“對。”屯屯長的眉頭越皺越緊，“這人在李家堡沒有親戚，平時也不怎麼和人來往，總是獨來獨往。屯子裡的人都以為他是因為臉上的胎記怕見人，也就沒多想，還經常幫襯他。”
一陣寒風吹過，捲起地上的積雪。柳三江縮了縮脖子，心中突然湧起一絲不安：“他來這幹什麼？該不會...”他頓了頓，“該不會和黑柱豹有關係吧？”
“不好說。”屯屯長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不過黑柱豹要是蠢到讓人這麼明目張膽地上山，咱們也不至於找這麼久還抓不到他。這幫人向來狡猾得很。”
柳三江暗自點頭，這話在理。黑柱豹能在這一帶活動這麼久還不被抓住，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要不咱們繞遠路，從另一邊上山？”他提議道，“雖然要多走一段，但能避開那人的視線。”
“嗯，先把東西吃了，趕緊動身。”屯屯長看了看天色，“這山裡天黑前必須下去，否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屯屯長下去後，柳三江繼續在高處警戒。寒風呼嘯，他縮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一邊觀察四周一邊將乾糧塞進嘴裡。冰冷的餅子咬在嘴裡硬邦邦的，但總比餓著強。
等了大約一刻鐘，由柳家旺帶路，幾人繞了個大圈，從側面摸上了山。積雪越來越厚，每走一步都要費不少力氣。柳家旺指認了幾處可疑地點，但檢查後都一無所獲。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記錯了地方。
就在準備繼續前進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山中格外清晰。
“槍聲！”
幾人下意識看向屯屯長，等待他的指示。
“慢慢靠過去，別弄出動靜。”屯屯長壓低聲音說道。
幾人弓著身子向前摸去，到了聲音傳來的位置上方，全都愣住了。
面前是一處幾乎垂直的石崖，往下看令人頭暈目眩。積雪在懸崖邊緣堆積，隨時可能坍塌下去。
“爹？”柳家旺有些緊張地低聲問道。
“別出聲！”屯屯長厲聲制止。
柳三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張臉向下張望。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正想著，目光所及的二三十米內，一雙手無力地伸了出來，接著是一個沒戴帽子的腦袋。
那張臉上赫然是大片黑色胎記！
就是剛剛的那個傢伙！
緊接著，一隻腳從裡面伸出，將他整個人踹了出去，直直墜向山下。整個過程快得讓人反應不及，等柳三江回過神來，那人已經消失在視線中。
四周靜得可怕，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山風嗚咽，捲起細碎的雪花。
“死了。”屯屯長臉色變了又變，“入口就在下面，我們之前竟然從沒發現這裡有個洞口！”
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個胎記男是從哪進去的？
“大爺！咱們回去！”柳三江壓低聲音說，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雖然死了，但雪地裡的腳印還在。順著腳印，就能找到路！現在他已經沒了，我們不用擔心跟蹤會被發現。”
“走！”
幾人退回原路，很快找到了那人的腳印。一路上只有他一個人的痕跡，這說明暫時是安全的。同時也意味著，這僅僅是眾多入口中的一個，山下肯定不止這一條生路。
順著腳印一直走，最後到了一個洞口前。積雪消失，腳印也到此為止。洞口陰森森的，像是一張張開的巨口。
“大黑熊洞？”屯屯長恍然大悟，“難怪找不到，誰敢來這種地方。”
“這裡真有大黑熊？”柳家旺緊張地問道。
話音未落，洞裡突然傳來動靜。幾人迅速臥倒，將自己埋進雪中。寒意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但沒人敢動彈。
柳三江留了一絲縫隙觀察。洞裡的人沒有出來，只是在裡面說話。聲音在洞中迴盪，顯得格外清晰。
“不過就是個死人，無關緊要，本來就怕他露餡。這鬼地方從此與我無關。老么他們在縣城出事，南邊催得緊，該動手了。”
“什麼時候？”另一個聲音問道。
“三十晚上，我們馬上就要進城過年了！”說話的人語氣中帶著興奮，“在這憋了這麼久，總算能出去享享福！南邊給大哥許了靖西省司令，咱們兄弟也能當個軍長師長什麼的！”
“永興酒樓那邊怎麼辦？老么就是在那個地方出了事。”
“進城先讓他們好好招待咱們，然後全剁了！”說話的人狠狠啐了一口。
“青龍鎮那邊呢？錢老虎還等著訊息。”
“一個小鎮子算什麼？錢老虎死就死了。”
“這地方呢？”
“這山這麼多年都沒人來，又是大黑熊洞，誰敢來？他的死訊石沉大海，無人知曉。我們從山腳啟程，直奔縣城，有人帶路。打死我也不會再踏足這個該死的地方！等會找人把洞口堵死！”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眾人才小心起身，顧不上拍雪就趕緊離開。渾身的寒意讓人直打哆嗦，但沒人敢停下來。
終於擺脫了這座令人窒息的山嶺，大家才鬆了口氣。柳家旺臉憋得通紅，要不是柳三江扶著，都站不穩。
“大爺！真是意外收穫啊！”柳三江壓抑著興奮，“本以為要出事，沒想到聽到這麼重要的訊息！”
“年三十晚上打縣城！黑柱豹好大的膽子！”屯屯長平復著呼吸，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李家堡的人說殺就殺，這手段，除了黑柱豹沒人敢這麼幹！得趕緊把訊息送到秦老憨那。黑柱豹有多少人還不清楚，我得未雨綢繆，早做準備！敢打縣城，還有內應，肯定在城裡安插了特務！”
“大爺，不如我再去一趟縣城看看？”柳三江說，“順便把民兵隊的事跟軍哥說一聲，看來他接下來要麼重新部署，要麼集中兵力。”
“先回屯子再說。”屯屯長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得抓緊時間。”
幾人加快腳步，天黑前總算趕回了屯子。路上柳家旺一直很沉默，等快到家時才開口：
“這次我成了累贅，要不是我，早就回來了。進山也幫不上忙。”他的語氣中帶著愧疚。
“大哥別這麼說，要不是你，我們可能走不到那條路，也遇不到李家堡的人。就算聽到槍響也找不到大黑熊洞。”柳三江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