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能有什麼事
寒風呼嘯，山路蜿蜒。月光如水，灑在積雪覆蓋的山間，將一切染成銀白。
“三兒，剛才那事......”老火銃站在山路上，目光復雜地看著柳三江，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寒風吹動他的衣襟，發出“簌簌”的響聲。
柳三江注意到眾人投來的異樣目光，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擺了擺手：“瞧什麼瞧，趕緊走吧，天不等人，難不成要在這等到天亮？”他的語氣輕鬆，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你沒事吧？”老火銃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擔憂，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菸袋。
“能有什麼事？”柳三江不解地看向老火銃，眼神清澈見底，“咋回事兒，就一隻白毛狐狸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火銃張了張嘴，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只是搖搖頭：“走吧，抓緊下山。”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原本興致勃勃的眾人，此刻都沉默了下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就連平日裡最愛說笑的柳家智和陳建民，也噤若寒蟬，低著頭往前走。
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柳三江特意放慢腳步，和老火銃落在後面。月光透過樹梢，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老銃生，你跟我說說，這白狐狸到底有什麼講究？”柳三江壓低聲音問道，撥出的白氣在寒夜中凝而不散。
五大仙的傳說他是知道的。山裡人都說，狐仙、黃仙、花仙、柳仙、灰仙，這五大仙家最是厲害。不過在他的認知裡，這不過是些民間傳說罷了。就像他家養的那隻花貓，抓老鼠可比什麼灰仙黃大仙厲害多了。
老火銃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直視著柳三江的眼睛。月光下，他的臉龐顯得格外嚴肅：“三兒，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老銃生，你這話什麼意思？”柳三江愣了一下，眉頭微皺，“我是柳三江啊，怎麼了？”
“你真的是柳三江？”老火銃仔細打量著他，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似乎要看出什麼端倪來。
“當然是我！老銃生，你今天怎麼怪怪的？”柳三江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頭霧水。
見柳三江神色如常，老火銃這才鬆了口氣，但眉頭依舊緊鎖：“我剛才看你給那狐仙東西的樣子，還以為你被上身了。”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老銃生，瞧瞧這年頭，咱可是活在新時代，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
“噓！”老火銃連忙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四下張望了一番，“這些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五大仙的傳說，那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狐大仙迷了心，你以後可得當心些。”
柳三江笑了笑，月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格外明朗：“那按您這麼說，嶺王爺、孫四兒、山貓它們怎麼就不能成仙？憑什麼就這五個能成仙？”
老火銃嘆了口氣，從腰間取出菸袋，慢慢填著菸絲：“有些事，不是咱們能說得清的。”菸絲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隨著東方泛起魚肚白，壓抑的氣氛漸漸散去。眾人說說笑笑，往山下走去。晨光中，山路兩旁的積雪開始融化，偶爾有水滴從樹枝上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路上遇到不少人，有上山的，有下山的，還有外地來採購的。看到驢車上的大野豬，紛紛駐足詢問。野豬通體烏黑，獠牙鋒利，即便已經死去，依然透著一股兇悍之氣。
老火銃把柳三江推到前面，讓他應付這些人。對於這種事，柳三江倒是駕輕就熟。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說話時不急不緩，顯得很有耐心。
問價的，他就實話實說。問地方的，他就繞著圈子說。有人說這野豬膘肥肉厚，問他在哪打的，他就笑著說是在山上。有人問具體哪座山，他就說山高林密，自己也記不清了。
有人掏出紙幣想買，被柳三江直接回絕。就連有人拿出銀圓，報到兩角一斤的高價，他也沒動心。那人還想加價，柳三江只是笑著搖頭，說這是要送人的。
“老銃生，這鎮上怎麼這麼多人想買？”等人群散去，柳三江問道。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雖然天氣寒冷，但應付這麼多人也著實累人。
“今年大雪封山，山貨本就少。加上連年打仗，過年又快到了，東西自然金貴。”老火銃解釋道，說著又掏出菸袋，慢悠悠地抽起來。
柳三江心裡暗暗盤算，按剛才最高出價兩角五分來算，這頭野豬至少能賣一百大洋。要是到了縣城，價格只會更高。不過他心裡清楚，這野豬是有主的，再高的價錢也不能賣。
正想著，身後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清脆的馬蹄聲在山路上回蕩，驚起路邊的幾隻麻雀。
“讓讓道。”柳三江招呼眾人靠邊。驢車緩緩停在路邊，野豬的屍體隨著車身晃動，發出“吱呀”的響聲。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幾個護衛模樣的人跟在旁邊。他們腰間都彆著槍，走路時虎虎生風，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
“多謝。”其中一人道謝，目光在柳三江腰間的鐵匣槍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快步跟上馬車。那人身材魁梧，走路帶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柳三江望著遠去的馬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那人......怎麼看著有點眼熟？他努力回想著在哪見過這個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馬車漸漸消失在山路的轉角處，只留下一串馬蹄印和輪轍痕跡。柳三江收回目光，拍了拍驢子的脖子，繼續趕路。
山路蜿蜒，一行人漸行漸遠。晨光中，他們的身影漸漸模糊，最後消失在山路的盡頭。只有老火銃的菸袋還在冒著縷縷青煙，在寒風中嫋嫋升起，最後消散在空氣中。
路邊的積雪開始融化，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打破了山間的寂靜。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