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道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吃過飯後,陸嘉衍隨澄貝勒到了貝勒府。待對方端出珍藏,陸嘉衍才算是徹底懵了。
這樣的家底也能落魄?這還只是個貝勒,那些王爺是怎麼窮得上了街的?光是桌上這幾樣東西,就不下二十萬大洋。
一桌子前朝三代的官窯,黃底素三彩,實打實宮裡的物件。陸嘉衍心裡門兒清,這東西多半來路不正。什麼投資,怕是假話;急於變現,才是真心。尤其其中一個碗,陸嘉衍實在是“看不好”。
澄貝勒見他皺眉,心頭一緊,忙上前道:“您放心,出處絕無問題。您給估個價,我聽您的。”
陸嘉衍輕咳一聲:“貝勒爺,我說句實在話,價好估,東西難出。一下子拿出好幾樣,反倒賣不上價。只有慢慢往外走貨,才能賣出好價錢。所以啊,這玩意兒最拖資金。”
他頓了頓,接著說:“您要是信得過我,東西先放著。出了一件,我立刻把錢給您送來。入多少銀子,您自個兒定,怎麼樣?”
澄貝勒立刻點頭:“行啊,我信得過您!東西您儘管拿去,至於入股到時候咱倆再議。”
陸嘉衍聽出話中蹊蹺,剛要開口,不遠處驟然傳來一陣嘈雜。聽那動靜,像是牆塌了,還夾雜著隱隱的哀嚎。
澄貝勒聽見,搖頭嘆道:“我早說過了,傅家那院牆,遲早得叫人扒塌嘍。”
陸嘉衍略一思忖,問道:“方才那是傅三爺府上?”
“咳,房子只一半算他的,”澄貝勒擺擺手,“那片地界兒該是傅老四的。家裡早分了家。老三做買賣過得不錯,老四就不成器,沒兩年就把家底敗光了。陸少爺您有所不知,傅老四把宅子賃了一半出去。那耳房如今住著個坤角兒,天天吊嗓子練功,唱得是真不賴,人也標緻。招得不少人趴牆根兒聽戲,可不早晚得塌嘛!”
陸嘉衍聞言失笑:“還有這等奇事?真唱得那般好,怎麼也該闖出名聲了。”
澄貝勒哈哈大笑:“久聞陸少爺不愛聽戲,今日聽您這話,果然是個外行!哪個角兒不是捧出來的?光靠自個兒一步步往上爬,千難萬難!有本事還得有人拉拔。這姑娘其實已小有名氣,可惜啊,起什麼藝名不好,偏叫“白牡丹”,犯了眾怒,如今連戲班也待不住了。
”白牡丹?”陸嘉衍聞言一怔,急聲追問,“她住在這兒?”
“就這邊角門出去,對面的小院便是。”澄貝勒何等眼力,早已瞧出了端倪,“陸少爺,您認得這位姑娘?”
“正是舊識。”陸嘉衍也不隱瞞,起身一拱手,“貝勒爺,這邊事既已議定,我得過去瞧瞧出了什麼岔子。”
“陸少爺且慢!”澄貝勒連忙上前一步攔住,“稍待片刻!我差管家即刻將東西送去您府上。您稍等,我叫上幾個家丁,隨您同去。那地方……近來可不太平!”
陸嘉衍雖心急如焚,但知道這三五分鐘還等得起。不一會兒,澄貝勒便帶著十來個精壯家丁趕了過來。“陸少爺,走,我給您帶路!”
一眾人快步趕到小院,果然見白牡丹租住的院牆塌了一片。地上癱坐著三五個鼻青臉腫的閒漢,顯然是剛緩過勁兒來。
旁邊有幾個兵弁模樣的人在維持秩序,白牡丹卻不見蹤影,想是受了驚嚇,躲進屋裡去了。
澄貝勒貼近陸嘉衍耳邊,壓低聲音說道:“瞧見沒?張大人的手下過來了,亂不起來。咱們回吧?”
陸嘉衍一時沒反應過來,扭頭看向他問道:“張大人?哪個張大人?他為何派人來護著白牡丹?”
澄貝勒一把扯住他胳膊就急匆匆往外走:“嗐!還能是哪個?就是那位下了野的直隸總督張大人啊!都七十多的人了,不知怎麼的,竟瞧上白牡丹了,嘖嘖嘖。”
陸嘉衍大吃一驚:“張金波?他都那把年紀了,怎的還……”話未說完,他自己先住了口。有權有勢之人,無論什麼年月,總有些人有那“老牛吃嫩草”的嗜好。自己這驚訝,倒顯得迂闊了。
此事看來不簡單。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弄清狀況再做定奪。陸嘉衍謝過澄貝勒,回貝勒府取了車,便徑直返家。
一到家,他立刻喚來二虎和小龍,吩咐道:“這幾天務必打聽清楚,白牡丹那邊究竟是個什麼情形。”
第二天,陸嘉衍剛自學校回來,便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果然如澄貝勒所言,是下野的直隸總督張金波看上了白牡丹。
她離開戲班後失了庇護,在此地屢受浪蕩子騷擾。但不同之處在於,這一切前因後果,竟都是那位張大人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陸嘉衍有心相助,可此人輕易得罪不得。雖已下野,但餘威猶存,勢力盤根錯節於北方。
小龍看出他的心思,上前一步,沉聲道:“少爺,不如趁夜深人靜,把人悄悄送走。硬碰硬,咱們犯不上。我打探過了,這人根基極深,北方的張、馮兩位大佬都曾受過他的恩惠。如今面上,誰不尊他一聲“老前輩”?咱們若為個女子開罪於他,後患無窮。”
陸嘉衍沉吟片刻,取過紙筆,迅速寫好一封書信,遞給小龍:“事不宜遲,今晚就去。務必小心,切莫留下痕跡。”
小龍接過信,朝二虎一揚下巴:“咱倆去走一趟,人多反而誤事。少爺放心,有我倆足矣。”
見陸嘉衍點頭應允,兩人即刻去準備。直至深夜,兩條黑影悄然潛出陸府。一路疾行至那處宅院門外,取出黑布蒙了面。
門外果然有三五兵丁巡邏。二虎身形驟然一矮,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緊貼著冰冷的牆角急速滑行。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牆角陰影之中,避開巡邏者的視線。
他的目標正是隊伍之中的落單者。二虎的氣息完全內斂,腳下無聲,悄然接近正在牆角“放水”的漢子。眨眼間,他已欺近那兵丁身後不足三尺!
動手!二虎左手如鐵鉗般閃電向前探出,瞬間捂住對方口鼻,死死捂住不讓其叫喊。
與此同時,蓄滿力量的右臂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八卦掌掌緣如刀!單手是便是單刀!凌厲無比的一幾劈斬,帶著撕裂空氣的細微銳響,猛的砍在對方頸側要害!
只一下猛擊就迷走神經,瞬間截斷大腦供氧!那兵丁身體猛地一僵,雙眼翻白,連一絲悶哼都未能發出,全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軟泥般癱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