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麼先進的玩意兒，自然深得雨帥歡心。要知道，他心底始終揣著個強軍夢！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款M18型野炮，從設計到出樣，壓根就是奔著壓過77毫米炮威力去的。
歐陸那一仗證明了，75毫米上下的小炮，啃不動堅固工事。所以新炮選了83.5毫米的口徑。但是可惜啊，戰後這些好傢伙早被人拆個精光，折算成賠款拉走了。
就連頂頂好用的V14型100毫米重炮，也叫麵條國順手牽羊，拿去當了自家制式火炮。百祿手裡剩下的，只有些老掉牙的舊傢什了。
大帥哪知道，誠心誠意把這幫人請回去，到頭來也只能弄出一門改進的77毫米野炮。更糟心的是，還得根據奉天那頭的“實際情況”，改來改去，硬生生折騰了三年多！
於是，楊玉亭很快收到奉天回電，立刻高高興興地要找百祿公司要訂購。普魯士代理商也機靈，充當百祿公司代理，打著“進口機械零配件”的幌子，跟他簽署了代理採購協議。敲定了結果，楊玉亭轉頭就向幾位工程師丟擲橄欖枝，請他們去奉天幫著建裝配線。
此事涉及奉軍機密，陸嘉衍為了避嫌，兩人便又各忙各的去了。陸嘉衍本打算開始料理關淑怡那檔子事。
沈曼麗卻笑吟吟地將他攔了下來，挽著他開口說道：“用不著啦！眼下這滬市，誰敢動咱們？你和楊參謀長在酒樓把酒言歡的事，早傳遍了滬上！盧家都得敬你三分，還有哪個不開眼的，敢在咱家頭上動土？”
陸嘉衍這才恍然大悟，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不過這樣也好，省了多少麻煩。眼下只要暫時鎮住那個鄭南生，也能安心一段時日。只是這禍根終究得拔掉，陸嘉衍揉著眉心，還得再琢磨個萬全之策。
其實，這件事影響的不止沈家，關淑怡自己也嚇得夠嗆。她心裡七上八下，對於肚裡孩子的生父是誰，她心裡其實一清二楚，正因如此，才愈發忐忑不安。
自打那事兒之後，鄭南生派了保鏢貼身保護她外出，那人寸步不離，將她盯得死死的。也正因如此，直到害喜症狀出現，她才驚覺自己已經懷有身孕。
鄭南生老來得子，簡直把她當成了心肝寶貝疼。關淑怡別說找機會處理掉孩子，連喘口氣都難！眼下的她，只能日夜祈禱老天開眼，求個瞞天過海，能過了鄭南生這一關。
萬幸的是，此刻的鄭南生沒有半點疑心。他為了能在小嬌妻的面前“重振雄風”，特意求到滬上大老闆黃承乾，從他開的九州大藥房，開回一大堆補藥。
幾碗湯藥下肚，鄭南生自覺身輕體健，彷彿年輕了十歲！他認準了是這上等中藥材顯靈，才讓他枯木逢春，有了自己的子嗣。
自從有了這“親生”骨肉，鄭南生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揚眉吐氣的勁兒！不僅在親朋故舊、生意夥伴面前，裝作不經意地“漏”出喜訊；更是敲鑼打鼓地大做法事。又是回老家祠堂祭祖，又是去城隍廟給送子娘娘磕頭還願，恨不得昭告天下，我鄭老爺有了孩子！
關淑怡雖是個閒不住的主兒，倒也不糊塗。讀了這些年書，她心知眼下任性不得，只好扮作嬌弱模樣，多討些實惠。萬一將來被掃地出門，也好有個依傍。
如今即便出門，她心裡也直打鼓：萬一事情敗露可怎麼收場？旁的東西都好遮掩，唯獨孩子的長相騙不了人。要是生下來跟鄭南生沒半分相像，難保這老狐狸不會起疑心。
說來也怪，打從這時候起，關淑怡倒應了那句“臨時抱佛腳”的老話。每逢初一十五，必去龍華寺燒香；這一個月裡，還得吃上好幾次素齋。偏那鄭南生只道她是為胎兒祈福，越發將她捧在手心兒裡疼。
陸嘉衍見滬上諸事已了，休整幾日，便打算乘船離滬。他計劃先回津門看看思媛，再轉道返京。
到了津門才知，思媛日子雖過得不錯，卻也忙得腳不沾地。既要打理新置下的地皮，督造新式的洋房；還得替梁錦兒照看七處風月場子的賬目。雖說只需跟老鴇子們對賬，思媛也嫌腌臢，常寫信催梁錦兒趕緊脫手。
陸嘉衍聽罷，心裡對梁錦兒早攢了一肚子火。關淑怡那樁麻煩就是她惹的禍，如今為了北上鋪路，竟又讓思媛沾惹這等營生！
一氣之下，陸嘉衍當即拍了電報過去：限她一月之內，料理乾淨津門的事務。思媛從此以後再不沾手她的任何差事！
思媛見丈夫動了真怒，忙上前寬慰道：“當家的，我本就不樂意。可既然話已出口，咱們也犯不上置氣了。說句實在話，這行當里人脈通達，其實……倒也有些便利。只是我規矩慣了，實在不願沾邊。”
“思媛，且不論名聲如何，”陸嘉衍餘怒未消，“單看梁錦兒這做派，一門心思拿身邊人墊腳！我是瞧不下去了，往後咱們少與她往來！”
“好啦好啦，知道了，”思媛輕輕替他揉著肩，“換身衣裳吧。你在滬上穿慣了中山裝，該換回長衫了。這兩天，把那幾位要緊人物都走動走動。”
“嗯，等我換身行頭，”陸嘉衍拍拍她的手，“頭一個，得去拜會段帥。”
陸嘉衍特意備了份薄禮，頗費了番心思。誰不知段帥最難打交道？此人自視極高，等閒人物入不了他的眼。當年在北洋任上，尋常訪客登門，他連起身迎送的虛禮都懶得做。
更棘手的是，段帥此人一生以清廉自許，從不收部下饋贈。故而拜訪他，空手不妥，攜禮亦難。唯有一個聰明人曾把禮送進過門——那便是馮煥章！他只送些鄉野土產，人人都笑他這人土得掉渣，殊不知此人才是真正的“粗木傢俱細夾板”。
陸嘉衍備下的，是滬上功德林素菜館的四色禮盒：素雞、素鴨、素火腿、四喜烤麩。原來段帥自下野後，竟開始吃齋唸佛，戒絕葷腥。
如今他只吃母雞下的蛋——據說是聽某位高僧指點，單在院子裡養一棚母雞，如此產下的蛋，便算“素蛋”。
陸嘉衍心下納罕：莫非真如佛經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難道只需誠心燒香拜佛，便能洗清罪孽，求得菩薩保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