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豪華觀光列車（完）
小山般巍峨的身影盤踞在視野裡，每一寸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要怎麼打？”雷青崖的槍口無意識下垂，未戰先怯。
她指尖顫動著，指腹離開了扳機，害怕忍不住先給自己一槍。
連辛意和沈昭明心頭同時升起絕望，連辛意道：“獵人都要面對這種東西嗎？”
沈昭明低聲呢喃：“不知道。”
唯有沙莉仰著臉，鼻翼翕動，捕捉到了腐肉潰爛的腥臭味。
她看著巨型怪物的皮肉憑空消失，好像被什麼東西蠶食。
卻始終望不見眾人恐懼的源頭，沙莉茫然地問：“姐姐，有東西在吃怪物嗎？不還都是手臂嗎？”
雷青崖呼吸一滯，想起蘇寧瓏的提醒。
沙莉是綠麟人，綠麟人對秘靈的感知閾值天然偏低。
可她沒料到會偏差至此，那團糾纏蠕動的存在明明近在咫尺。
“不單是手臂。”雷青崖喉頭髮緊，“有一個比巨型怪物更扭曲噁心的東西，趴在巨型怪物身上啃噬。”
沙莉小小打了個嗝，她不該問的、。
有時候，無知才是更深的恐懼，她寧可親眼見證可怖之物。
只要他們身處這個空間，就避免不了被汙染。
“過來…小沈，過來…”千手靈纏綿地呼喚，所有手臂一併擺動招搖，如海藻搖曳。
鮮血從沈昭明眼尾緩緩滲出，在蒼白的臉頰上拖出兩道暗紅軌跡。
他眼球彷彿被灼燒，卻不敢闔眼。
他看見，他的父親正躡手躡腳潛進外公房間，偷拿了那份鋼印未乾的保密合同。
正是那份合同，讓外公破產，還突發心梗，差點背過氣，逼得他媽媽為了生計到處奔波。
越看，他越生氣，恨那個背信棄義的父親。
父親那鬼祟的剪影，與瘋狂舞動的手臂漸漸交融。
他似乎回到了過去那一刻，面部肌肉僵硬地扯出獰笑，“是你，毀掉了一切。”
精神汙染往往在某個不經意之間。
沈昭明陷入記憶泥沼裡，每個毛孔都蒸騰著殺意，最後，他忍不住，暴起衝向秘靈。
連辛意早察覺他不對勁，撲過去摁住他，“別添亂啊，哥們。”
可他是個小菜雞，壓制不住癲狂的沈昭明。
雷青崖膝蓋利落一頂，頂住沈昭明肚子，“你他媽中邪了。”
連辛意順勢絞住持槍的手腕，“醒醒啊。”
沈昭明什麼都聽不見，對著秘靈嘶吼。
沙莉抿唇，輕輕點開沈昭明的精神錨定器。
沈昭明瘋狂的神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是頭痛，他跌坐下來，捂住臉，“對不起，失態了，還是因為他。”
“沒關係的。”連辛意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
沈昭明扯開的衣領下，鎖骨位置有著小他兩歲的“弟弟”，親手按下去的煙疤。
他和雷青崖都清楚沈昭明過往，在他們圈子裡，沈昭明就是個小可憐。
三人默契都沒提沈董事。
誰都知道沈董事把私生子寵成暴君，又將長子釘在恥辱柱上，就像把一柄唐刀，生生鍛造成供人取樂的癢癢撓。
還好他成年了，跟著他外公一起生活，日子總算好起來。
蘇寧瓏沒空閒八卦，她以簡訊形式發給他們一段文字。
【鼻吸清風口吐煙……一念不起自通玄。】
能用簡訊分別發給他們，他們也明白不能讀出來，沈昭明目光閃爍，雷青崖摸了摸下巴，連辛意則指著第一句問，“這什麼意思？”
沙莉對著這段字前看後看，看天書似的。
“你們記住它就成，這是口訣。”
蘇寧瓏什麼也不解釋，她他們三人中，誰更有悟性。
若他們有所收穫，是隨了她一樣，進入煉氣期，還是與雲斐、伍陌那樣，直接擁有單項特殊能力呢。
真值得期待！
畢竟她煉出來的器具，不全是自己用，她往後，也不可能做獨行俠。
能指使別人幹活，幹嘛要自己上。
蘇老祖躺平方式跟別人不一樣，她喜歡自己多學，然後別人多幹。
不過現在，別說能幹的小弟了，一個貼心的師侄都沒有。
星淵是她大助理，是長輩，不能專門當牛馬使，會離心的。
若四人之中都沒一人能夠領悟，那她只能像在酒吧內一樣，廣撒網了。
四人還想問什麼，蘇寧瓏盤坐下來，擺出調息姿勢。
九顆耳墜被蘇寧瓏放在地上。
次空間的空間波動與現實空間並沒有太大差別，硬要分出差距，那肯定就是隨著怪物死亡，靈力濃了一些，不祥氣息席捲他們身上。
精神汙染進一步入侵，耳邊充斥著無法驅除的囈語，它不是聲音，是心底湧出來的，直接澆築在神經突觸上，難以遮蔽。
千手靈觀察了半晌，它終於忍不住向乾坤神龕撲去。
翻湧的“手浪”帶著腐臭黏液，燻得人眼前發黑。
蘇寧瓏面無表情，透過之前的休息和打坐，她已經恢復了靈力，勝敗在此一舉。
指節交迭成蓮花印，丹田靈力全部被調動起來。
九顆耳墜升上空中，整齊排列。
她丸子頭散落的碎髮在靈流中漂浮，彷彿被注入了某種神性。
“聖器還能這麼用？帥呆了。”連辛意也想著自己也有這麼酷炫的一天。
好友臉上的傻笑宛若痴漢，沈昭明別開臉，我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就在此時，天空、森林突然安靜下來，頭頂上方出現一片黑幕。
連辛意嚇得臉青，憶起上回的經歷，他揪了揪褲帶，“我們要不要撤。”
“隊長都沒退出，你慌什麼。”說這句話的是雷青崖，她聲音顫抖，自己角色已經換成女的，想來暈倒後，蘇寧瓏不至於再讓她走光一次。
手臂匯成的洪流衝向蘇寧瓏，而黑幕面積持續增大，直播中斷。
看著滿屏的黑色，觀看直播的網獵直瞪眼。
“他們是傻子嗎？都出現黑天幕了，還不走。”
“我居然在直播上遇見真正的黑天幕。”
“cao，他們腦漿被汙染成豆腐渣了？”
“次空間產生的黑天幕，援救難度更大了，不知道會不會出動三星獵人。”
星淵銀牙咬碎，這小崽子作妖作到黑天幕下。
他要上報鄒淑薏，最好能讓她用戒尺抽爛她屁股。
鈴菲冷靜分析道：“不用擔心，秘靈開啟黑天幕，會消耗能量。對不務正業來說，是好事。”
她認為，蘇寧瓏有可能就在等這一刻。
聰明人與聰明人的腦洞都有一定默契。
蘇寧瓏就是這麼想的，能遇到黑天幕，自然好，遇不上，她也不強求。
許久沒碰觸人類的秘靈，都會急著想接觸到人。
但智算一號給的模擬環境太真實了，它被困在這裡，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式來。
導致人來了，它也是先被巨型怪物吸引，再看見這些小不點。
在黑天幕完全降下來那一刻，耳墜迸發出刺眼的亮光，它們懸停在蘇寧瓏身前三寸。
冰藍色耳墜在蘇寧瓏身前織成星軌，自發結成環狀。
千手靈攀到跟前，黏液滴到蘇寧瓏靴邊，連辛意幾人齊齊退後兩步，不是不信蘇寧瓏，是千手靈太臭了。
臭得像醃了三百年的鯡魚罐頭澆上屍油。
蘇寧瓏依然紋絲不動，宛如亙古的石頭，屹立不倒。
她眼眸倒映著怪物的身影，近距離看著，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彷彿一眼萬年，熟悉的人彷彿都在遠去，獨留孤寂伴隨著她。
蘇寧瓏抿唇，她又不是沒體會過。
身邊人逐個生老病死，意外隕落，這都是修仙者必須勘破的心理障礙。
歲月如劫，每一個劫，都能助她成長，登上巔峰。
再來一次，她也沒什麼好畏懼的。
九道淺藍色光芒分裂成八十一束，交織成覆蓋整節車廂的羅網。
一陣混沌的嘶吼從千手靈身體內發出，聲音的衝擊力震碎所有玻璃。
千條手臂同時暴漲，與光網相撞，炸出綠色火光，
靈力全部灌注耳墜，耳墜內的諦聽圖騰同時睜開眼瞳，
九枚耳墜化作細如髮絲的光針，“萬相歸真”。
光針順著千手靈手臂間隙，直刺它中心區域。
萬籟俱寂，囈語停了。
千手靈僵直的軀體開始層層剝落，墜地的碎塊在觸及耳墜藍光時化為清水。
蘇寧瓏接住飛回的耳墜，廢墟上蒸騰起白霧，黑天幕碎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震盪的丹田。
對他們說：“打坐，然後心裡想著我的那個口訣。”
四人從震驚中回過神，聽從吩咐坐下，雖然不知道要幹什麼，但蘇大神說要這麼做，他們就這麼做。
在黑天幕徹底消散前，一串金色字型闖入眼簾。
【恭喜！】
這誰呀！
蘇寧瓏對模擬器有所瞭解後，就一直好奇這串金色字型哪來的。
之前她以為是智算一號侵入黑天幕引導她，現在看來，並不是。
金色字幕道了聲恭喜便消失，好像特意來顯示一下存在感。
靈力潮衝擊下，蘇寧瓏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此前她都匆匆吸收靈力，並沒有細細品味純淨靈力的好處。
修仙界中，有種說法，在築基前，處於濃郁靈力下，可以煉體，用靈力淬鍊筋骨，往後能夠走得更遠。
出身貧苦家庭的蘇寧瓏並沒有機會感受清泉滌塵的滋味，這會兒倒是可以試試。
靈力螺旋壓縮排入體內，用濃郁的靈氣沖刷身體。
五分鐘後，蘇寧瓏等人被踢出模擬器。
蘇寧瓏氣鼓鼓的。
她不是生氣智算一號踢她出來，是她真的淬鍊了筋骨，而且成功了。
卻發現，丹田的靈力也被壓縮了，這麼一壓縮，她充盈的煉氣期七層靈氣，回到了煉氣期五層。
夭壽了！這代表往後她吸收的靈力也會被壓縮，想進入築基期，遙遙無期。
星淵本來黑著臉，想訓蘇寧瓏兩句。
可看見小姑娘發頂翹起的呆毛蔫蔫地耷拉著，睫毛還粘了淚花。
他只好溫柔地遞出紙巾，幫她擦汗，“被欺負了嗎？”
“沒有。”
“是不是磕到哪裡了？”星淵完全忘記自己要興師問罪了。
蘇寧瓏抱住星淵大腿，“我晚上要吃辣子雞，要能辣哭的辣子雞。”
天大的委屈，都可以靠一頓美食消弭。
星淵：“……”
星淵哭笑不得抱起她，才想起來這傢伙在模擬器內，是成年人模樣，沒那麼容易被欺負。
“好累啊，帶菜雞，比清理羊圈還辛苦。”蘇寧瓏手肘拄在星淵肩膀，託著下巴，眼皮半闔。
進入模擬器經歷副本，不止精神上累，身體也消耗很大，跟現實中收容秘靈沒多大區別。
不過這場戰鬥過後，也讓她摸清了耳墜的能力。
九枚耳墜配合加上她所有靈力供給，勉強殺一隻一星秘靈。前提還要誘出秘靈的本體才行，不然都徒勞。
“是是是，你最厲害！”
星淵嗓音帶著老父親般的寵溺，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她軟軟的臉蛋，“你不能吃太辣，腸胃會受不了。晚上多做個菌菇湯給你喝？”
“嗯嗯。”蘇寧瓏高興頜首，星大助理太可心了，“淵哥，我會努力的，晚上我教你打坐吸收靈力，務必讓你成為我未來幾百年的大管家。”
好了，你別提了，一提起這個，他太陽穴發漲。
作為一個新手奶爸，他本來以為還有好幾年的知識積累和鍛鍊。
結果自己主動接手的這個小姑娘，折騰人的本事花樣百出。
緊接著，星淵聽到最不想聽到的請求。
“淵哥，我生在豪華觀光列車上的後續，承載體是什麼，列車長逃脫了嗎？你可以查出來吧？”
星淵嘆氣：“看來雞隻能買半隻了，沒時間料理。”
“不行，要一隻。我肚子能放下一頭牛，半隻雞隻能塞牙縫。這些資訊不用著急找回來。”蘇寧瓏臉上兩團嬰兒肥上下顫動，嚴肅認真的模樣，彷彿在說一件星際大事。
鈴菲也想來找蘇寧瓏，蘇寧瓏的副本結束後，她就被其他研究員拉走了。
都快兩個多小時了，偷懶這麼一會兒，已經是極限。
“嗚嗚嗚…”悲慘的是，做到了榜一大哥，都沒能讓蘇寧瓏記住她。
蘇寧瓏現在滿腦子都是吃的，餓得想啃手指，壓根沒心思關注自己多少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