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兵者,詭道也
從宿舍到餐廳能有多遠?就這麼短短的距離,王政委和嶽雨桐這兩個年齡經歷職業都有著巨大差異的人,就成了一對忘年交。
再想想賈全有,便覺得這小姑娘身上有股勁兒,合他們這些當兵的胃口!
這是雲起時在短短的距離裡得出的結論。
等進了餐廳,嶽雨桐被嚇了一跳。
餐廳太大了啊,人太多了啊!
他們走得慢來得晚,整團官兵都已經就坐準備開飯了。
能容納近千人同時就餐的大餐廳,擺滿了圓桌,每張圓桌旁都坐滿了人。
問題是,每個人都對著他們,嚴格來說,是對著她行注目禮!
嶽雨桐把邁進餐廳的一隻腳下意識地就縮了回來,一把揪住了雲起時的衣袖。
“雲團長,你不是答應我,讓他們拿我當空氣的嗎?”
雲起時低頭看看自己被抓住的衣袖,再略抬頭看看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苦臉,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傻姑娘,只顧著害羞,卻忘了自己的這個動作多麼惹人誤會。
他的餘光已經注意到許多人臉上變化的表情了,眼神裡也多了些恍然和打趣。
怪不得這個博士答應到咱們這苦哈哈的地方來,原來是團長家的妹子!
咦,團長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不算吧?咱們團長也不算大啊!
差不了幾歲,沒問題啦!
這麼漂亮能幹的妹子,你們說團長是怎麼勾搭上的?
咱們團長是誰啊?!
來了,來了!
進來了啊!
難道就我一個人注意到團長眼中的寵溺了嗎?
額滴神啊,為啥子當個兵都得被餵狗糧?!
這女娃,你到底看上我們團長啥咧?
……
以上為部分戰士的心聲。
在得到雲起時不讓她給全團官兵講話的保證後,嶽雨桐硬著頭皮在一大群年輕戰士的目光洗禮中穿過一張又一張的圓桌,終於來到餐廳最裡面的一張桌子前。
嗚嗚嗚……
為什麼這麼遠?她橫穿了整個大餐廳啊!
在逼人的注視下,她連頭都不敢抬好嗎?
雲起時則覺得,他的這些兵還是太閒了,所以才有精力關注這些。嗯,要不要來個負重十公里越野跑呢?應該可以。
圓桌旁已經坐了不少人,嗯,還有三個相鄰的空座位。
和那些戰士們一樣,這個桌子旁落座的人也都炯炯有神地看著她。不,比那些戰士還要熱情,他們幹嘛都站起來啊?
嶽雨桐下意識就停住了腳步。
王政委立刻說:“坐下,都坐下,別把小嶽博士給嚇著。”然後立刻換了一副哄孩子的口氣對著嶽雨桐:“小嶽啊,別害怕。都是一群大老粗,他們這是歡迎你呢。來來來,坐這兒!”
雲起時則對著全餐廳的戰士直接下了命令:“吃飯!”
餐廳裡立刻響起了餐具的碰撞聲和咀嚼聲。
王政委好笑地說:“今天這動靜小了不少啊!”
桌上的其他人也微笑,可不就是,以前雖然沒人在吃飯的時候講話,可那動靜也著實不小。一群糙漢子嘛!完全可以理解!
不過,突然多了這麼個年輕水靈的姑娘,嗯,雖然和團長之間那個有點兒啥,可也不耽誤別人那個啥不是?
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王政委熱情地給嶽雨桐一一介紹:“這個是副政委洪長吉,這個是一營長……”
每個被介紹到的人都衝著她點頭微笑稱呼她一聲嶽博士,嶽雨桐則一個個稱呼過去,然後,一個都沒記住。
沒辦法,人太多啦。而且,她還有點兒輕微臉盲症來著。
不過,人家也沒指望她能一下子就把大家記住。雲起時在飯桌上就開始佈置工作了,主要是跟後勤處長說吃完了早飯想著把嶽博士屋裡的電視和沙發搬走。哦,順便把桌子挪到沙發那兒去!
後勤處長應了個“是”!
嶽雨桐急忙跟人家道謝,好歹記住人家姓啥了!
然後是軍醫邢飛義,這個是嶽雨桐的工作搭檔來著。
邢軍醫也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嶽博士,一會兒我領你看看實驗室?”
嶽雨桐點頭:“好啊!不過,您叫我小嶽就好。”
於是,她就有了官方正式稱呼。當然,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如賈全有,會叫她小嶽妹子,還很是正兒八經地跟人較量了幾場,誓死捍衛了這個稱呼的獨家代理權。
其餘如害羞妹子,膽小博士,月亮妹妹,團長家的之類,就不一而足了。
介紹完畢,開飯!
嶽雨桐看著飯目瞪口呆!
為什麼大家盛粥用的都是海碗?
為什麼部隊的包子饅頭花捲都是巨無霸?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熱情,把她面前的大海碗裡盛滿了粥?還沒有勺?!
盤子裡還有個煮雞蛋!
太好了,雞蛋是正常大小的。
這,怎麼吃啊?
她偷偷地打量了一番眾人,嗯,原來是端著大碗直接往嘴裡灌的!
難道她也要抱著大碗往嘴裡灌?
看了看自己弱不禁風的兩隻小細爪,再目測一下那大碗,迅速估計了一下這一大碗粥的分量,嚴重懷疑自己能不能順利喝到嘴裡。她覺得自己會因脫力把這一大碗粥全都倒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比較大。
還是算了!
她在這裡猶豫,一大桌子貌似專心吃飯的人全都看了個清楚明白。有個熱心的剛想起來給人家找個小碗兒啥的,被王政委一眼瞪過去,老實不動彈了。低頭,接著吃!
都裝沒看見的啊,小姑娘臉皮薄。
嶽雨桐已經有了決定,算了,早餐不喝粥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轉移目標!
這次她看上了花捲,目測了一下大小,估計了一下自己的飯量,唉,還是吃不了。
再次環顧四周,每人手裡抓著一個包子、饅頭之類,一口咬下去就是小半邊,大力咀嚼了幾口嚥下去,重複一遍,再重複一遍,沒了!
再拿一個!
胃口這麼好?就沒有一個人說一個吃不下,分她一半的嗎?
嶽雨桐頭一次發現,活了這麼多年,她居然不會吃飯了!
算了,一頓早飯吃不飽也沒什麼,一個雞蛋也差不多了。
嶽雨桐只好拿起面前的煮雞蛋,剝皮!
她也不怕幹吃雞蛋噎得慌!
看了全程的雲起時腹誹,輕咳了一聲,沉聲說:“今天怎麼忘記放勺兒了?蘇處長想著提醒一下炊事班,工作要精細點兒!”
後勤處長立刻表態:“是,我這就去!”
饅頭塞嘴裡,立刻走人。
一大桌子人憋著笑,團長啊,你就編吧,可勁兒編啊!
飯勺兒?那玩意兒就從來沒在餐桌上出現過!
一大群糙漢子,連喝湯都是直接端碗往嘴裡灌的!還飯勺兒,你看看廚房裡一共有幾把飯勺兒啊?能湊夠咱們這一桌子不?
果然,後勤處長紅著一張臉回來了。手裡拿著,嗯,三把飯勺。還沾著水珠兒呢,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來的,這是才洗乾淨拿過來啊!還裝模作樣地拿了個裝調料的小碗兒端過來!
就連隔壁桌上的戰士都拿同情的眼光看著蘇處長。
處長啊,你真心的不容易啊!你怎麼才能圓上團長的瞎話啊?
事實證明,蘇處長的業務還是比較熟練的!
“報告團長,炊事班今天早上出了點兒事故,一個戰士昨天晚上失眠沒睡好,手上沒勁兒把一盆飯勺兒給弄翻了,就剩下這幾個了。我今天就派人出去買!”
一番話說的周圍人一愣一愣的!
還沒從愣神中醒悟過來,就聽他們團長大人啊,平靜地接了一句:“買不鏽鋼的,不怕摔!”
王政委居然也接了一句:“問清楚為什麼失眠了嗎?心理工作也不能落下!”
額滴歌神啊!
有不少人將頭埋下去,肩膀可疑地抖啊抖,過了好久才臉紅脖子粗地重新抬頭,貌似啥事兒都沒有地繼續吃飯!
做戲的三個人眼中也帶著笑,然後蘇處長就直接把小碗兒遞到了嶽雨桐面前。
“來,小嶽,拿一個!”
嶽雨桐高高興興地拿了一個,終於能喝粥了啊,耶!
然後那還裝了倆飯勺兒的小碗就放在那裡,沒人動了!
王政委利落無比地拿了一個,還剩下一個,想都沒想地連碗一起遞給了雲起時。
你自己挖的坑,陪你跳一跳也很對得起搭檔這個稱號了。
雲起時把飯勺兒拿出來,不動聲色地把小碗推給了嶽雨桐。
好開心!
嶽雨桐從大海碗裡往小碗兒裡舀粥,幾勺子就滿了,心滿意足地喝粥。
這個小傻丫頭!
雲起時嘴角抽了抽,已經預料到今天一整天全團話題都是她了。
吃個飯也不讓人省心。一個雞蛋,幾口粥,能撐到中午不?
直接上手拿了個包子給她!
嶽雨桐被眼前的包子嚇了一跳,抬眼看他。
雲起時一臉的平靜:“接著。”
嶽雨桐小嘴微微一嘟,一臉的可憐巴巴:“吃不了,太大了。”
好吧,雲起時無奈:“剩下的算我的。”
那小丫頭片子就瞬間變了臉色,一副終於有白馬王子來拯救她於水火的雀躍表情,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塊包子,剩下的給了他。
四分之一?
雲起時看了看她手裡的一塊包子,還不夠他一口吞的呢!
“小奶貓兒似的!”
小聲嘀咕了一句,給她面子,沒大聲說,畢竟不是自己的兵。
全團戰士給嶽雨桐起了無數稱謂,但軍官們背地裡對嶽雨桐的稱呼從此都成了:小奶貓兒!
小貓兒就小貓兒吧,為啥還是個小奶貓兒?!
很久很久之後,嶽雨桐曾經對這個稱呼表示過抗議!
某人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冷哼了一句:“就你那點兒飯量,說是個小奶貓兒都委屈了人家,頂多是個小雞崽兒!”
晚上換了個地方的時候偏偏還故意叫她:“我的寶貝小奶貓兒,別忍著,叫出來給哥聽聽!”
嶽雨桐紅透了臉:“你不要臉!”
吃過了早飯,嶽雨桐直接跟邢飛義走了。
雲起時卻留了一會兒,跟蘇處長叮囑了幾句。
蘇處長立刻跑到炊事班裡,跟炊事班長佈置任務。
炊事班長立正:“是!”然後又問:“處長,嶽博士有啥忌口的?你給我們說說唄!”
蘇處長:團長沒說啊!
不過,就那點兒貓食飯量!
蘇處長大手一揮:“你就只管按照平常的分量來就行了,不用特意加。餐具弄齊了就行!”
炊事班長:“是!”
很好,蘇處長一身輕鬆地走了。
雲起時回自己的辦公室呆了一個小時,出門巡視。團裡的建築物以訓練場為中心排列,辦公樓離醫務樓不遠。
野戰部隊,訓練任務重,又遠離城市,醫務工作就顯得很重要。醫務樓足有三層,各科都是齊全的,除了醫護人員都是男的之外,跟城市裡的三級醫院相比也不遑多讓。
若不是他這裡的醫務裝置齊全,當時在師部跟其他幾個團爭人的時候,他還真爭不過,哪怕這人是他託關係給弄來的!
誰讓他的團裡,就連只耗子都是公的來著?!
跟他爭的最兇的一團長當時把雙手支在桌子上,數著手指頭列舉他們的弱勢。
第一:全團上下都是公的;
第二:條件最艱苦,整個團都是建在戈壁灘上的,自然條件惡劣,不具備大面積種植條件,想吃個新鮮蔬菜都得師部給派過去;
第三:缺乏文化氛圍,人家一個哈佛博士跟他們沒共同語言。
他當時是怎麼反駁的來著?
第一:我們都是公的不假,可逢年過節啥的,也有家屬來探親,到時候別說母的了,就連小崽兒都有!再說,人家是來工作的,不是談情說愛的。你一團長這麼說,有蔑視人家工作能力的嫌疑;
第二:我們團是建在戈壁灘上沒錯,可我們那裡風景好啊。人家嶽博士還喜歡攀巖,到時候人工的、天然的隨便挑,我們保證安全,還能讓人家玩兒痛快嘍!
第三:我們的確沒有文化氛圍,可你們也沒有,就別大哥笑話二哥了。再說我們還是有一定優勢的,三營教導員法國留過學,外科主治軍醫美國上過課,都能跟嶽博士進行外語交流;
第四:我們的優勢明顯,醫務樓是所有團裡裝置最齊的,為了這個課題,還專門騰出來半層樓建了好幾間實驗室。別說一個哈佛博士了,再來兩三個劍橋博士牛津博士啥的也都放得下;
第五:嘿嘿嘿,嶽博士一直跟他保持單線聯絡,你一團長是誰啊?人家不認識!
第六:你們就別想了啊,我那兒把嶽博士的衣服箱子都拎來了,房子都佈置好了,就在我和政委之間,安全上有保證!
知道爭不過他們倆的二團長冷笑:屁個保證,我看就因為挨著你小子,才沒保證!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那樓是怎麼蓋的?你小子要是半夜狼性大發,還用得著門,直接翻牆頭就過去了好嗎?
會議室立刻響起鬨堂大笑。
團級幹部裡他年齡最小,在座的有的甚至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在這些人面前他自然也不用裝,痞痞地笑:“那不正好?給咱們部隊留人才啊,師長您到時候得給我嘉獎!”
在師長的笑罵聲中,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話雖然那麼說,當時真沒有那些歪門心思。再說,雖然孫教授把小姑娘誇上了天,他也搜了不少小姑娘的輝煌歷史出來,可這心裡吧,還真沒覺得小姑娘能勝任這份工作!
年齡太小了啊!再有能力能比得上那些幾十年的老科研人員?經驗不足啊!
不行,他得去看看。
小姑娘頭一回挑大樑,可別給她壓趴下了。好歹也是他招來的人不是?
至於別的心思,他可沒有,必須沒有,怎麼可能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