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掩幽困魂陣
已近黃昏，萬開明獨坐在漁村往東約莫半里地的一處懸崖上，怔怔地望向那一片灰霧籠罩下的海域。其腳下，便是幽深的溟海。
“爹，孃親喚您回去用飯呢。”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在萬開明身後響起。
萬開明神色憔悴地扭過頭來，衝身後丈許處的兒子萬含光道：“是忘兒啊，爹這便回去。”
“爹，家裡來了兩位客人，是從寒山宗來的。”小含光摳著手指甲中的泥垢道。
“哦，是麼。”萬開明不以為意道，語畢站起身形，便往回走。
小含光對於自己這個似失了魂的爹有些怯，不過終是上前牽住萬開明的手。父子二人默不作聲地往回走。
入得院內，萬開明扭頭衝小含光道：“記得先洗手，再吃飯。免得惹你娘生氣。”
“是，爹爹。”小含光怯生生道。
“墨師弟，又勞煩你們來看……”萬開明原本以為又是墨非同水寒煙來看自己，轉過臉兒來正要打個招呼，卻見眼前的卻是懷玉和一個陌生女子，不由怔在當場。
“呵呵，一別二十餘載，萬……万俟師兄便不識我這個師弟了麼？”懷玉從石凳上站起，淺笑道。
“你……你……怎麼……怎麼會，你怎麼接受一個傳承需要這麼久的時間！我們都以為你出了意外，早已身殞了呢。你也不知道早點兒出來，也好讓我們不用如此掛心。你……”萬開明頗為激動道，說著說著不由泣涕而下。
“這不是中間出了些波折，跑到蠻墟去了麼。師兄，別太傷心了。你的事，嫂子都大致跟我說了。”懷玉上前勸慰萬開明道，“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我這次來，應該能幫到你。”
“懷玉你莫要說笑了，就連師尊都落荒而逃……”萬開明苦笑一聲，卻忽地想到懷玉應該是從邱長河那裡來的，轉而訝然道：“你……你現在比已經凝出兩個領域的師尊修為還要高麼，難道你已經成就了身外元靈之體！”
“呵呵，元靈之體不過爾耳。”懷玉淡然一笑道。
聞此，萬開明不由啞然失笑。
“一會兒飯菜涼了，先用飯吧。”花解顏一旁道。
“好好好，你們先吃著。我去買些下酒菜，再打一角酒來。”萬開明道。
“別別別，萬師兄，這些便夠了。別那麼麻煩，我們來之前就在照半城用過飯了。”懷玉拽住萬開明道。
萬開明：“那我去打些酒來！”
“我這兒有，蠻墟的酒，嚐嚐！”懷玉道。
“呃，好吧。”萬開明妥協道，“對了，你剛才說什麼？蠻墟，你怎麼會跑那麼遠！”
“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啊！”懷玉慨嘆道。
“你這話若是讓娘聽見了，可得多傷心。”柯玉蘭一旁嗔怪道。
懷玉：“呃，我錯了。可別跟娘說。”
柯玉蘭：“……”
“這位是，弟妹？”萬開明這時才留意到柯玉蘭，問其道。
“正是！玉蘭見過万俟師兄。”柯玉蘭欠了欠身道。
“哈哈，好。來，動箸子吧！小顏，你也嚐嚐，蠻墟的酒呢。”萬開明笑逐顏開道。
……
翌日，晌午時分，溟海畔，高崖之上。
懷玉同萬開明並立於崖頭。前方灰霧籠罩下的那片群島，便是萬開明的族人被困之處。
“師兄，不如你在這兒候著，我只身前往吧。若是真不敵，逃跑時也容易些。”懷玉思忖一番後，側首衝萬開明道。
“呵呵，師兄豈會不堪到逃跑也需要助力。”萬開明笑道，“你只管顧及自己便是，無需為我分心。”
懷玉：“那好吧，多加小心！”
“你也是，還不曉得那鬼物是什麼修為呢？不用強求，反正師兄我原本就已經放棄了。”萬開明道。
“那好，走！”懷玉語畢，騰身而起，萬開明隨後跟上。懷玉有意放慢速度。故而兩人一前一後，彼此間並沒有多大距離，往那片灰霧疾飛而去。
群島名叫星，乃是萬開明的族人万俟一族聚居地。這片迷霧之中，還有一座法陣，名曰掩幽困魂陣。正是這掩幽困魂陣和化出這迷霧的一個名曰“迷霧之心”的異寶，將萬開明的族人困在這片星羅棋佈的島嶼之上。至於萬開明所言的“鬼物”，萬開明本人也不甚清楚其為何物。
原本有了接近尊者的修為就有破開掩幽困魂陣的可能，可是萬開明和被其搬來助陣的邱長河在迷霧之中皆被一隻不見其形體的鬼物擊潰。
萬開明本名万俟開明，乃是當年花聖花無塵的智囊万俟仁的後裔。万俟仁故去後，万俟家的後人因開罪了花家的一位尊者而被迫舉族遷至現在的星。
彼時，乃是那花家的尊者看上了一女子。那女子卻與万俟家的一位後人相戀。花家勢大，那女子爹孃被迫收了花家的彩禮。那花家的尊者卻不依不饒，非要万俟家滾出無塵大陸。万俟家無奈，只得搭乘空梭遷到後庭。
此事本該就此完結，不料那與万俟家後人相戀的女子性烈如火，於成親的前一晚割腕自盡。那花家的尊者怒火攻心，遷罪於万俟家。故此，那尊者請來異人擺下大陣，將万俟一族困在這星。
為脫困，万俟家施展古術，以獻祭的方式，將万俟開明的太公万俟風厄的神魂送出掩幽困魂陣。万俟風厄神魂脫困之後，再以秘法重塑肉身而獲得新生。自万俟風厄起，經万俟扶搖、万俟濯纓，再到万俟開明，數代人皆將破開掩幽困魂陣作為終生的使命。
到了万俟開明這一代，万俟開明覺得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完成先祖們的寄託的。正好万俟開明的師尊，那個西嶺的魔修榮崢宇，讓其入寒山宗盜取一物彌真幻境的陣樞。藉此機會，万俟開明便打算結識懷玉等人，希望他們能在修為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助自己一臂之力。
懷玉被傳送到蠻墟的時候，万俟開明已然取得了成為昊極宗外宗弟子的資格。只是万俟開明面對花家之人時，便心情不能平復。且昊極宗一個外宗弟子所能獲得的資源，並不比寒山宗精英弟子獲得的資源多多少。故此，万俟開明選擇了放棄昊極宗外宗弟子身份。
回到寒山宗之後，万俟開明勤心修煉，終於於七載前達到了玄階後期的修為。彼時，懷玉已經十五載未曾露面。再加上萬俟濯纓留在寄魂槐中的神魂已消散殆盡，同時也為了給花解顏一個安定的生活，万俟開明決定去破那掩幽困魂陣。
不曾想方入灰霧數丈，便被莫名鬼物擊成重傷。更可氣的是，万俟開明僅瞥見一道影子，連對方的面兒都沒見著。
回到寒山宗，在邱長河的追問之下，万俟開明將自己的身世大致向邱長河敘說一遍。正逢邱長河凝出第二個領域，意氣正盛之時，便隨万俟開明來到東溟，要會一會那鬼物。
豈料邱長河對上那鬼物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是多支撐了半盞茶的功夫也只得落荒而逃。而且同万俟開明一樣，沒見到那鬼物真容。
万俟開明本以為失敗後仍能平靜對待，可真到了那時候，平靜、淡然不過都只是個笑話。若不是花解顏的緣故，万俟開明真會選擇借酒澆愁、頹廢度日這條路。
很快，懷玉和万俟開明飄身入了灰霧。方入灰霧，懷玉便發現自身的靈力竟自主地外放流失，好在這流失的速度並不是很快。而且懷玉早有準備，不疾不徐地取出一塊靈石握在手中，以補充流失的靈力。不過靈石中的靈氣也會流失不少。
此外，靈識在此地會受到頗大壓制。懷玉的靈識探查範圍已經被限制在身週六丈範圍內。視野也僅有不到三丈遠。
且隨著二人越來越深入灰霧，靈力的流失速度和靈識被壓制的程度多來多大。
入了灰霧約莫十丈距離後，遠處忽地傳來陣陣淒厲的悲泣聲。
“小心，那鬼物要來了。”万俟開明忙一臉肅色地提醒懷玉道。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灰霧深處快似疾風閃電般衝向万俟開明。
懷玉身前，火昱已然化出。見鬼物臨近，懷玉一掐訣，催動火昱直刺而去。那鬼物雖快，可在懷玉面前卻是不夠瞧的。火昱無絲毫偏差，正中那頭顱大小的鬼物。
那鬼物連嘯聲都沒發出一聲，便轉瞬間化作飛灰。
見此，万俟開明不由大喜。
懷玉卻皺起了眉頭。因為適才，懷玉看到了那鬼物的模樣。
鬼物通體渾圓，頭顱般大小，其上生有五面，除卻中間等距而生的三面外，還在顱頂、顱底各生有一張臉。五面生得一般無二，皆似嬉笑的童兒，只是這童兒口中發出的，卻是淒厲的鬼泣聲。
此五面鬼物，引懷玉想到了那無靈沙漠下方的陣靈石顱。只是這鬼物的修為，與石顱比起來可謂不值得一提。只是其速度驚人而已。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麼？”万俟開明見懷玉陷入思索之中，不由斂了喜色道。
“不好！我們被圍住了。”懷玉猛地抬起頭道。
“什麼！原來這鬼物不止一個，怪不得我們不論從何處進入灰霧，總能遇見它。”万俟開明訝然道。
正說著四面八方皆傳來鬼物悲泣之聲。
“怎麼辦？”万俟開明道。
“撤！我想到一個主意，或許可以一試。你先走，我殿後！”懷玉語畢於身前化出三隻火鶴，爾後往灰霧外飄去。
幸在兩人不算深入，故而不會迷了方向。有火鶴拖延，懷玉和万俟開明很快便逃出了灰霧。
見懷玉閉目不言，万俟開明不由奇道：“有什麼不對麼？”
“這些鬼物只會在灰霧較深處遊弋，而且應該有各自負責的區域。唯有似剛才一隻鬼物暴斃這般情況出現，才會引得大批鬼物蜂擁而至。”懷玉依舊閉著雙目道。
“那你可有對策？”万俟開明道。
“若是那掩幽困魂陣被強行破開，是否會危及陣中被困之人？”懷玉睜開雙目，瞅向万俟開明道。
万俟開明：“自是不會。此乃困陣，並非殺陣。”
“那好，我們就不進這灰霧，將那困陣連同這灰霧一併破了。”懷玉目光炯炯道。
万俟開明：“這……”
“師兄，你且後退些，我也是頭一回施展如此範圍大的術法，怕失控。”懷玉語畢催動靈力，將火昱化作三丈高，見万俟開明已退出十餘丈，便祭起火昱，讓其直往灰霧深處疾去。
片刻後，万俟開明愕地發覺周圍逸散的火靈氣開始往灰霧中心方向湧去。漸漸地，原本灰色的霧氣中心開始泛出紅光。
見此情形，懷玉忙閉目凝神，遙遙馭使著火昱，連連掐訣。
“火殤術歌！”
灰霧中的火昱猛地轟鳴起來，通體由赤轉白，引動了周圍數十里範圍內的火靈力。轉瞬間，原本暗無天日的東溟，被熾焰籠罩。整個東溟上空化作火龍肆虐的火海。
正逢中州、東溟陰雲密佈，一時間，火光滔天，將整個天空照亮。遠在中州，都能清楚地看見東方的陰雲化作了彤雲。不少人來到戶外極目遠觀。
万俟開明忙化出水靈力罩護住周身，好在這滔天火光不是針對他的，故而倒也承受得住。
火光越燒越烈，漸漸變成了白色。灰霧在火光中消失殆盡，顯露出了一個靈力波動異常的法陣。那法陣呈穹頂狀，其上璇光流彩，靈氣逼人。可饒是如此，也在火光中漸漸有了崩潰的跡象。
懷玉被火光映紅的臉上肅色不減。見時機差不多了，懷玉隔空一指，火昱疾飛而回。收了火昱，懷玉將魂晶連同水土領域喚了出來，化作了一顆汙泥骷髏頭。
骷髏頭靈氣逼人，其上爛泥流動，卻並沒有散出腥臭之氣。由於修為所限，這骷髏頭的模樣時而凝實，時而渙散。這骷髏頭，便是懷玉的第二個身外元靈之體。其外形，則是將石顱和那榮崢宇的“黃泉昇天”喚出的腐泥傭融合而成。
骷髏頭方一凝出，便發出“桀桀”的笑聲往掩幽困魂陣上方飛去。
“水土合術淖！”
但見澎湃的水、土兩系靈氣用了數息時間，便在掩幽困魂陣上方匯成了一片可將三五座城池吞沒的泥澤。
泥澤翻滾之下，原本熾焰留下的炙熱轉瞬間便消散。
那汙泥骷髏頭從泥澤中衝出，飛回懷玉身前，被收了起來。沒了汙泥骷髏頭的召令，聚在一處的靈氣漸漸逸散開來。
此時，東溟之上，再無陰雲蔽日之象。取而代之的，是腥溼的海風拂過的碧霄。
“哈哈哈，往後這霧吞半島和照半城怕是要易名了吧。”万俟開明見此，大喜道。
懷玉：“嘿嘿，師兄你前邊帶路吧。這下想必沒什麼危險了吧。”
“呵呵，好咧！”万俟開明語畢直往前方溟海上的星而去。
懷玉隨後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