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茶館遇熟
淺煙山東南六七十里,有一座名為卻祟城的巨大城池。卻祟城西北角,一小飯莊內,懷玉正陪著柯玉蘭用飯。
懷玉:“想不到姜姑娘竟然是紫陽宗當代宗主最小且最疼愛的女兒,當真是出人意料。”
“怎麼,後悔啦?”柯玉蘭挑了挑秀眉道。
“後悔什麼?”懷玉不解道。
“自然是後悔沒有加入紫陽宗與那姜姑娘朝夕相處,後悔娶了我這個尋常人家的女子,後悔……”柯玉蘭醋意甚濃道。
“得得得,打住吧,我的姑奶奶!快吃菜。”懷玉沒好氣道。
“怎麼,這就開始嫌棄我了!”柯玉蘭繃著臉,渾不似在玩笑。
“呃,我錯了還不行麼。快用飯,完了我們就去通乾商會。儘快離開了這兒。”懷玉有些不耐道。
柯玉蘭沉默無言,緩緩低下頭用飯。
用飯完畢,柯玉蘭稱身子不適要先歇息,懷玉便尋了處客棧將柯玉蘭先安頓下來。懷玉則獨自出了客棧,一路打聽,用了近半炷香功夫,終於找到了通乾商會駐卻祟城分號。
進了商會,留下姓名、人數以及去向,再付了定錢,便妥了。只消三天後按時前來付了餘款,再登空梭即可。
時候還早,懷玉就近尋了個茶館兒,想掃聽一下近些年蠻墟以外發生的逸聞趣事。
只是方一到茶館門口,懷玉未邁步入內,卻抽身後撤。但見這時,一道人影似破敗的稻草人一般從裡面被拋了出來,正落到懷玉適才所站的地方。那人仰面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掙扎了兩下便人事不省。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人接連被拋落到了茶館前,一字排開昏厥了過去。
懷玉撇了撇嘴,未予理睬,邁開步越過門前躺倒的三人進了茶館。
茶館之內一切如常,並沒有桌椅被掀倒的痕跡,也不見圍觀打鬥的跡象。
懷玉要了壺碧螺春,一碟鬆糕,坐到拐角慢慢啜著。
背井離鄉二十餘載,不免思鄉心切。也不知阿公、爹孃都是否安康,墨非他們是否還記得自己……
心中如是想著,入了神,懷玉一時間竟忘了自己進茶館的初衷。
約莫兩盞茶過後,茶館外不知怎地忽地鬧騰起來,擾了懷玉的思緒。
片刻後,十餘號人凶神惡煞般進了茶館。
懷玉原本是背對著茶館門口的,聽得動靜,便轉過身來瞅向門口。
此時,懷玉初到茶館門口之時所見的被丟出茶館的三名漢子中的一位正指著一張正對著門口的桌子衝十餘號人中為首的那位紅面大漢道:“三當家的,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打的。你可得替我們三個做主啊!”
“滾一邊兒去看著!你們三個不爭氣的崽子。爾等的仇,宋爺我自然會替你們報的。可是你三人居然公然調戲良家女子,回幫之後自己去領罰,每人杖責五十。”為首的紅臉大漢斥道。
就在這時,那個被呵斥的漢子所指的那一桌人連同其旁邊的一桌人盡皆站了起來。
懷玉見了這兩桌人,不由怔住了。因為這兩桌人中有兩個人懷玉認得。這二人一男一女,看年齡都不到三十歲,挨著彼此站著。
女子生得身姿綽約,氣質出塵,只是一張玉臉冷若寒冰,好似寫著“生人勿近”。男子一身青衫,英氣勃發,玉樹臨風,上唇留著兩撇兒小黑胡兒,嘴角帶著笑意。
此二人不是旁人,正是墨非、水寒煙夫婦。雖然已過去二十餘載,可是此二人相貌神態皆無太大變化。故而懷玉一眼便認了出來。
懷玉心中悸動,卻並未當即上前相認,而是扭過身來換了張桌子,默不作聲地瞧著。
一別二十餘載,或許他們都以為某家早已不在人世了吧,懷玉心中黯然想到。
墨非邁過條凳,往前走了兩步,抱著膀子笑道:“怎麼,搬來救兵啦?”
“小子,你別得意!這是我們亂石磯飛魈幫的三當家。你就等……”那名指認的漢子用手點指墨非道,只是言尚未盡,便被一旁的宋姓男子抬起一腳,踹出一溜兒滾兒去。
宋姓男子瞪了一眼那名被自己踹倒在地的男子,喝道:“滾後面去,回幫後加責三十杖!”
“是,三當家!”那名倒在地上的男子艱難地爬起來,捂著大胯,低眉順首地衝宋姓男子道,語畢含恨瞅了墨非一眼,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宋姓男子身後。
掌櫃的原本是縮在櫃檯後的,但是聽到“飛魈幫的三當家”這幾個字後,忙從櫃檯後一溜兒小跑出來,面臉堆笑地衝宋姓男子躬身作揖道:“原來是宋三爺。小老兒這裡給您老請安了!”
“你是?”宋三當家瞅了瞅掌櫃的,問道。
“呵呵,小老兒是這茗德茶館的掌櫃的。”掌櫃的忙回道。
宋姓漢子:“哦,掌櫃的有何事?”
“呵呵,三當家的,你看這,本店空間狹小,而且開個小店確實不易。諸位有何過節的話,可否到城外了結?”掌櫃的抱拳拱手道,“改日,小老兒擺上一桌,特意答謝三當家的。”
“這個麼……”宋姓漢子面現為難之色,轉臉衝墨非道:“小子,只要你向爺道聲歉,這篇兒就算揭過去,如何?”
墨非:“呵呵,要說道歉,墨某覺得還是閣下領著你那三個不爭氣的手下向內人道歉比較妥當。”
“耶呵,向來都是別人給爺我道歉,還未有過宋爺向別人道歉之理!既然你不願道歉,那就留下一條腿吧!”宋姓漢子語畢掏出一錠約莫五兩重的銀子丟向展櫃的,爾後抄過身後被兩人抬著的一百單八斤八稜鎏金單鐧,掄起來便向墨非砸去。
掌櫃的見情勢不對,忙收好銀子躲到櫃檯後。茶館內的茶客距離門口較近的也忙往裡面躲。
墨非大笑一聲,身上青光閃爍,轉瞬間便由一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化成了一隻猙獰的羅剎蝠。一些沒見過世面的茶客驚得尖叫起來。
宋三當家也是一怔,不過手中的單鐧卻是收不住了。但聽得“咚”地一聲,地面被砸出一道坑,眼前的墨非卻是蹤跡不見。
宋三當家一愣,知道大事不好,忙要抬鐧往身後橫抽,但為時已晚。但覺得脖頸一涼,墨非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別動!”
原來是墨非一個瞬身術,閃到了宋三當家的身後,將一柄冷氣森森的短刃架到了其脖頸之上。
宋三當家沒想到惹上了硬茬子,不過依舊口不服輸道:“有本事就給爺來個痛快!”
“呵呵,宋當家的,多有……”墨非剛要收了短刃,免得真出了人命。可就在這時,身後惡風不善,墨非忙一個瞬身術竄了出去。
原來是那名被宋三當家給踹了一腳的漢子見墨非背對著自己,覺得此乃天賜良機,忙拔出腰間的匕首往墨非後心刺去。
墨非雖有所察覺躲了過去,不過宋當家的卻並不知曉,仍舊站在原處。
那背後暗算墨非的漢子都沒反應過來,手中匕首仍舊往前遞去,眼見著就要扎到宋三當家的。
就在這時,宋三當家的腳下及身前青磚地面忽地化作了泥沼。宋當家的整個身子猛地往下沉去。與此同時,泥沼之中猛地冒出數條藤蔓,饒過腋下將宋三當家的肩頭繞住,將其斜著往前拉,要將其拽趴下。
這還不算完,宋三當家的身後兀地冒出一柄通紅似被燒紅的烙鐵的短劍。或者稱這柄短劍為劍身更為合適,因為此劍並沒有劍格、劍柄。暗算墨非的那名漢子的匕首正刺到劍身之上。
若是尋常的短劍,匕首便會被抵住甚至反彈開來。可眼前的這劍身,瞬間將匕首灼成了鐵汁。背後暗算墨非的漢子收招不及,連帶著整個手掌及腕處也碰上了劍身。
若不是突然出現的劍身消失得夠快,那暗算墨非的漢子整條手臂都得化作飛灰。那漢子痛苦難當,狼嚎著抱著手臂創處翻滾在地。不消片刻便不省人事,昏了過去。
宋三當家的無法抗拒地被拽趴到泥塘中,甫過三息便又被藤蔓從泥沼中拋到半空。還未等到落地,其身上的汙泥化作泥矢飛回泥沼,爾後地面重新化作此前完好時那般。
宋三當家不明所以地從地上爬起來,正要開口叫罵。卻見墨非正往茶客中環視抱拳道:“無意打擾前輩品茗,還望前輩莫要怪罪。我等這便離開。”
宋三當家的聞畢怔在當場,轉身瞅了瞅身後躺倒在地腰間匕首已不見蹤跡的那名偷襲墨非的漢子,再略一揣度,已將適才自己未看到的情形猜了個六七成。嚥了嚥唾液,他也抱拳衝一眾茶客道:“多謝前輩搭救!晚輩宋子鋒擾了前輩清淨,還望前輩海涵!”語畢,宋三當家的撿起地上的單鐧,轉身便往外走。
墨非在櫃檯付了茶錢,領著一行十餘人正要離去,卻聽得身後有人道:“喂,那個叫墨非的小子。見了老夫也不見禮,就這麼走了麼?”
墨非聞此不由怔住了,忙轉身抱拳施禮道:“不曾想這無塵還有人識得在下,當真榮幸之至!前輩可否現身一敘?另外,方才可是前輩出的手麼?”
“老夫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麼?”茶客之中聲起。
墨非環視一遍,並不見有人開口。只是此時有不少人重新回到原處,不少人背對自己。雖然有些人聽見這莫名的聲音而四下張望。奈何茶館人數也不少,倒也看不出是誰在對自己說話。而且這聲音飄忽不定,更是難以確實是何人所言。
水寒煙蹙眉道:“既然前輩不肯現身,我等這便告辭了。”
“呵呵,水侄女脾氣倒不小。也就是墨非這小子沒見過什麼世面,才千依百順哄著你。若是換了旁人,早就無法承受你這冰冷的性子了。”茶客之中有聲音笑道。
“你……”水寒煙正要發作,卻被一旁的墨非給攔下了。
“唉!二十餘載不見,你小子居然連哥哥我的聲音都忘卻了。”適才的聲音再次想起,只是這次不再是出現在茶客之中,而是墨非身後。
墨非領著的一行十幾號人見眼前突兀地現出一人,驚嚇之下,忙各抄兵刃,本能地做起了戒備之勢。
墨非愕地回首,正看見懷玉揹著手,笑呵呵地看著自己。
由於修為尚未達到合一境,墨非的壽命並沒有延長多少,故而相貌略顯成熟。而懷玉在玄階後期之時,已平添壽命百餘年。此時的懷玉,與當年初到無塵之時並無多少差異。
墨非瞅見懷玉,不由一窒,閉上眼撫了下額頭,再次睜開,懷玉依舊樂呵呵地瞅著自己。
確認自己沒有眼花,墨非眼眶含淚,上前將懷玉一把抱住,聲音顫抖道:“老子現在也能使用儲物扳指了,你能不能把我借你的那個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