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皇上要見……我?
雲棠立刻順杆爬,轉過身,臉上重新堆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是吧是吧,所以別想那些不高興的啦,快來,再吃一塊芙蓉糕,甜食真的能讓人開心哦!”
她踮起腳,努力想把盤子往景華琰面前推。
景華琰看著眼前踮著腳尖的小丫頭,心中感慨萬千。
明明瞧著就是個小不點,粉雕玉琢,可偏偏說出來的話,竟通透得驚人。
“好。”他順從地接過那塊芙蓉糕,又咬了一口。
雲棠見他眉宇間那層鬱色確實淡了,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兒。
景華琰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展開,便又慢慢凝滯了。
他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落在窗外。
雲棠小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收了收,歪著頭,小心翼翼地湊近些,聲音輕柔,“你……還在想你父皇的事嗎?”
景華琰回過神,緩緩搖了搖頭,目光重新落回雲棠臉上,帶著一絲凝重和……
歉意。
“不是。”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是另一件事。”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雲棠清澈的眼眸,聲音低沉了幾分,“或許……是我近來在你這裡跑得太過頻繁,言行舉止未能盡數收斂,終究……還是引起了父皇的注意。”
雲棠眨巴著眼睛,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景華琰語氣無奈,“方才離宮前,父皇身邊的近侍……向我透了個口風。”
他停頓了一下,才沉聲道:“父皇的意思,約莫過段時日,想……見你一面。”
話音落下的瞬間……
“啪嗒!”
雲棠手裡捏著的半塊水晶芙蓉糕,毫無預兆地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她小嘴微張,黑葡萄似的眼睛裡瞬間盛滿了驚愕。
“皇上……要見我?”
她一個小娃娃,皇上見她能做什麼?
景華琰看著地上摔碎的糕點,心中更是歉疚難安。
他蹲下身,“雲棠,是我不好。若非我常來煩擾你,又在你面前屢屢失態,也不會……將你牽扯進來。是我給你帶來麻煩了。”
他試圖安撫眼前明顯受到驚嚇的小人兒,聲音放得更緩了些,“不過,你也無需太過憂懼。父皇他雖性情威嚴,但你年紀尚幼,又是我……看重之人,他應當……不至於過於為難你一個小娃娃。”
他努力想給雲棠一些底氣,但連他自己說這話時,都帶著幾分不確定。
畢竟,帝王之心深不可測,誰又能真正料定呢?
雲棠伸出小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頰,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沒……沒關係啦!”她聲音拔高了些,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又像是在說服對方,“見……見就見唄。”
她低下頭,看著地上碎成渣的芙蓉糕,“反正……該來的總會來的。”
景華琰沉默片刻,終究沒再多言,只低聲道:“此事……我會盡力周旋。你且安心。”
半個時辰後。
“你好好歇著,”他站起身,語氣帶著安撫,“我改日再來看你。”
雲棠連忙點頭,“嗯,太子殿下慢走。”
她目送著景華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直到徹底聽不見腳步聲了,她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她整個人往軟榻上一躺,兩隻小手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這都什麼事兒啊。”
半刻鐘後。
門口傳來輕巧的腳步聲。
青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主子,柳氏來給您請安了。”
雲棠趕緊坐正了些,小手拍了拍臉頰,“讓她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隨後柳氏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著一件靛藍布裙,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恭謹的笑意,一進門便朝著雲棠盈盈拜下,“婢妾給小主子請安。”
“快起來吧。”雲棠擺擺小手,目光落在柳氏身上,語氣關切,“璋兒現在可好些了?”
提到兒子,柳氏臉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連忙回道:“託小主子的洪福,璋兒他用了您賞下的藥,又聽了大夫的囑咐靜養,燒熱已經退了大半,精神頭也好了不少,今兒早上還鬧著要起來玩呢。”
她說著,語氣裡又透出幾分憂慮,“就是……這一病,前前後後耽擱了十來日,學堂裡的功課怕是落下不少,婢妾這心裡……”
柳氏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雲棠脆生生地打斷了。
“哎喲!”雲棠小手一揮,小臉上滿是不以為意,“落就落下唄,功課什麼時候都能補,身子骨才是頂頂要緊的。”
她小大人似的板起臉,“只要他身體好起來,活蹦亂跳的,比什麼都強,其他的,慢慢來就好啦!”
柳氏被雲棠這話語說得心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她垂首,聲音更添了幾分恭敬,“是,小主子說得對!是婢妾想岔了。小主子這般疼愛璋兒,是他的福分,婢妾……代璋兒謝過小主子恩典!”
說著又要行禮。
“好啦好啦,”雲棠趕緊制止她,“讓他好好養著,別急著用功,等徹底大好了再說。”
柳氏連聲應下,又說了幾句感激的話,見雲棠小臉上雖帶著笑,但眉宇間已透出幾分倦怠。
那雙黑亮的大眼睛也不似平時那般神采奕奕,便立刻收了聲,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禮:“是,婢妾都記下了。小主子好生歇息,婢妾告退。”
她動作極輕地後退幾步,轉身時,腳步放得又輕又緩。
生怕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驚擾了這位小主子。
到了門邊,她小心翼翼地拉開一道縫隙,迅速閃身出去。
雲棠小小的身子往後一靠,再次將自己陷進柔軟的錦墊裡。
她抬起小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額角。
青鳶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她一眼便瞧見自家小主子歪在軟榻上,眉頭微微蹙著,一隻小手還無意識地搭在額角。
青鳶沒有多問,放輕腳步走到雲棠身後,伸出雙手,力道適中地按揉起雲棠小小的肩頸。
她的手法嫻熟,指尖溫熱。
雲棠舒服得幾乎要喟嘆出聲。
她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往青鳶的方向又靠了靠。
青鳶見狀,嘴角彎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三個時辰後。
雲衡之剛踏入前廳,還未來得及換下朝服,早已等候的心腹管家便已趨步上前,低聲稟報院中發生之事。
話落,雲衡之原本略帶倦意的面容驟然一冷。
他猛地轉身,袍袖帶起一陣冷風,徑直朝著蘭香居大步而去。
蘭香居內。
雲衡之幾步便至她面前,目光如炬,先飛快掃過她護著腹部的手,神情才極細微地鬆動一絲。
“夫人,夏月柔來過?”
夏月淑下意識點頭,“是……姐姐她……”
“她送來的東西呢?”
“小姑姑已經讓人銷燬了。”
雲衡之鬆了一口氣,“那便好,夫人,你一向謹慎,此事若不是小姑姑,後果簡直難以想象。”
他拍了拍夏月淑的手,“往後可要再仔細些,無論是誰送來的,都要按規矩行事。”
與此同時,劉府。
夏月柔深吸了一口氣,剛邁進大門,一股濃烈的酒氣便撲面而來。
“你還知道回來?”
她的丈夫,劉府當家的劉承宗,此刻滿面通紅,眼神渾濁地堵在門內。
夏月柔還未及反應,“啪!”
一聲脆響響起。
一記裹挾著酒氣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力道之大,她眼前頓時金星亂冒,耳朵嗡嗡作響,臉頰瞬間火辣辣地腫起。
“說,昨兒個到底死哪兒去了?一整日都不見人影!”
劉承宗噴著酒氣,唾沫星子飛濺,“給老子老實交代,都去了哪裡?見了哪些野男人?”
夏月柔被打得偏過頭去,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
“啞巴了?”他猛地揪住她的衣襟,將她扯到眼前,佈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是不是揹著老子偷人去了?啊?你這賤婦!”
夏月柔被他晃得頭暈目眩,依舊只是搖頭,喉嚨裡堵著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滾!”劉承宗見她這副死樣子,厭煩地一把將她推開。
她踉蹌著撞在門框上,後背生疼。
他看也不看她,轉身朝著內院走去,嘴裡還罵罵咧咧,“晦氣東西,看見你就煩!”
夏月柔扶著門框,才勉強穩住身體。
臉上是火辣辣的痛,後背是撞傷的鈍痛,可這些都比不上心裡的萬分之一。
她低垂著頭,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略顯冷清的屋子。
默默關上房門,隔絕了一些外面隱約傳來的丈夫與妾室的調笑快活聲。
她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她顫抖著手,解開外衫的繫帶。
衣襟滑落,露出肩頸和手臂上幾道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掐痕。
還有白日裡刀鋒留下的血痕。
她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壓抑的嗚咽聲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腦袋昏昏沉沉,直接趴在了床榻上。
她似乎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劉承宗和從前一樣,待她極好,為了求娶她,什麼都願意做。
他知道她喜歡牡丹,成婚後便特意在院子裡種下了牡丹,只為了她第一時間能看到。
夏月柔嘴角不知不覺上揚,她嘴唇囁嚅了幾下,似乎在低聲呢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