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夏月淑踉蹌著撲到榻邊,一把攥住雲棠的小手,“小姑姑,您感覺如何?可要喝水?”
雲棠微微搖頭,小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卻只發出了幾聲微弱的氣音。
“別說話,別說話,好好歇著。”夏月淑急忙制止,用指尖輕輕拂開她額前濡溼的幾縷碎髮,“您只管安心養著,旁地都別操心。”
她側身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替雲棠掖緊被角。
就在俯身的剎那,夏月淑的鼻翼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她似乎聞到了一股極淡的食物香氣……
她動作微頓,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但這念頭只在腦中一閃而過。
此刻,小姑姑的安危最要緊。
夏月淑守了片刻,見雲棠呼吸似乎平穩了些,才低聲囑咐青鳶青果仔細伺候,自己憂心忡忡地起身離開。
青鳶立刻湊近榻邊,聲音壓得極低,“小主子,夫人方才……是不是已經確認了?”
雲棠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異常明亮。
她極緩地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蚋,“不清楚,瞞不了多久了……不過,有人已經快要坐不住了。”
三個時辰後,小佛堂內。
周秋蘭跪在蒲團上,佛珠捻得飛快。
雲棠那張蒼白虛弱的小臉在她眼前反覆閃現。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病了這麼些日子,湯藥灌下去不知多少,那死丫頭怎麼永遠都是那隻剩一口氣吊著的模樣?
按那汁液的毒性,按她的估算,雲棠早該……
周秋蘭猛地攥緊了佛珠,珠串勒得她指節發白。
不行。
不能再拖了!
只要人一死,死無對證,一切就都結束了。
周秋蘭猛地站起身,臉上再無半分慈悲。
“冬白!”她厲聲低喝。
冬白立刻從趨步上前,“主子。”
周秋蘭眼中寒光閃爍,“今晚你趁著夜深人靜,去棠華院小廚房,把那個東西,親自下到雲棠的藥罐裡。”
她死死盯著冬白,一字一句地道:“記住,要親眼看著藥進罐,看著火熬開,務必要她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冬白重重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接著,她的身影迅速沒入了夜色。
夜色如墨。
冬白悄無聲息地潛至棠華院小廚房後窗。
她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無人後,這才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她輕輕推開虛掩的窗欞,正要翻入。
“春芽。”她對著黑暗裡低低喚了一聲。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她。
下一瞬,四周驟然亮如白晝。
數十支熊熊燃燒的火把毫無徵兆地從四面八方同時亮起。
火光瞬間將冬白和她手中的東西照得清清楚楚。
冬白駭然失色,直接僵在了原地。
接著,只見小廚房門前,雲衡之面色沉凝,負手而立,周身散發著駭人的威壓,視線落在冬白身側。
而在他身側……
冬白的瞳孔驟然收縮,面色驚恐。
本應奄奄一息的雲棠,此刻竟好端端地站在那裡。
她身上裹著一件小巧的斗篷,小臉在火光映照下雖仍顯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清亮不已。
雲棠偏了偏小腦袋,笑呵呵地看著驚慌失措的冬白,“我們又見面啦。”
中計了!
冬白腦中一片空白。
她咬了咬牙,絕不能活著被擒。
冬白眼中閃過一抹絕望,猛地鉚足了全身力氣,狠狠朝著旁邊的牆壁撞去。
“攔住她!”雲衡之厲喝出聲。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迅速上前。
蕭奕身形極快,在冬白即將撞上牆壁的千鈞一髮之際,他的那雙大手已死死扣住了她的後頸,另一隻手直接卸掉了她的下巴。
“呃啊!”冬白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下巴劇痛脫臼。
冬白的身體被蕭奕像拎小雞一樣提在手中,眼中只剩下無盡的驚恐。
雲棠一步一步走到冬白麵前,仰著小臉。
“冬白,”雲棠的聲音帶著孩童的稚氣,卻足夠清晰,“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麼會突然好了呀?”
冬白死死瞪著她。
雲棠微微歪頭,“因為呀,那九連環上的壞東西,我壓根就沒碰呀。”
她聲音輕飄飄的,“我玩的九連環,和你們給的不是同一個,怎麼樣,我裝的還不錯吧?”
冬白渾身劇震,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
雲棠竟然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瘋狂地扭動起來,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咽。
她想要嘶喊,想要把真相告訴主子。
可脫臼的下巴讓她只能徒勞地掙扎,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帶下去,嚴加看管!”雲衡之聲音冷然,隨即對身邊侍衛厲聲道,“去,把周秋蘭請來,還有,把雲瑞也叫到正堂。”
“是!”侍衛領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時,國公府正堂。
堂內燭火通明,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雲瑞已經被帶了過來,一臉好奇的站在角落裡。
雲棠裹著斗篷,安靜地坐在主位上,小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沉靜。
雲衡之坐在她身側的太師椅上,面色沉凝。
一炷香後。
周秋蘭被兩名侍衛請了進來。
她臉上還帶著被強行喚醒的惺忪和一抹恰到好處的疑惑與委屈。
“國公爺,深夜喚妾身前來,不知……”
突然,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周秋蘭的視線陡然觸及到堂下被兩名侍衛死死按住,狼狽不堪的冬白時,周秋蘭頓時渾身一僵。
“跪下!”雲衡之的聲音驟然響起。
周秋蘭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說!”雲衡之冷著臉開口,“把你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給本公老實交代清楚。”
周秋蘭猛地抬頭,眼中迅速蓄滿淚水,帶著哭腔,“國公爺,您要秋蘭說什麼?秋蘭冤枉啊!”
“這……這冬白雖是妾身院子裡的人,可……可她做了什麼,與秋蘭何干?國公爺不能因為一個背主的奴才,就疑心是秋蘭的授意啊。”
她聲音陡然拔高,一臉悲憤,“若是夫君還在。夫君他……他定然會相信秋蘭的!”
一時間,她淚水漣漣,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提到早逝的弟弟,雲衡之緊抿的唇線繃得更緊了些,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痛楚,竟有片刻的沉默。
就在這時,一隻微涼的小手輕輕覆在了雲衡之緊握成拳的手背上。
雲棠安撫地拍了拍他。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周秋蘭,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二侄媳婦,冬白懷裡搜出來的那包藥,價值百兩紋銀不止哦。”雲棠歪了歪頭,眼神純真,“她一個丫鬟,月例才多少?這藥她買得起嗎?或者說,誰能給得起?”
她頓了頓,目光直直落在周秋蘭煞白的臉上,“冬白的主子,是你。這藥……總不會自己飛到她身上吧?事到如今,你真覺得……還能瞞下去嗎?”
周秋蘭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顫。
下一刻,跪在地上的周秋蘭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猛地撲向旁邊一名持劍侍衛。
侍衛猝不及防,腰間佩劍竟被她一把抽出。
剎那間,寒光乍現。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聲傳來。
那柄長劍,竟被周秋蘭狠狠刺進了幾步之外冬白的心口。
“賤婢!”周秋蘭面容扭曲,聲音尖利得變了調,一臉義憤填膺,“你竟敢背主行兇,謀害小姑姑,我自認待你不薄,你怎敢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你實在該死。”
變故發生得太快。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冬白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緩緩低頭,她垂眸看著沒入自己胸口的長劍,又抬眼看向狀若瘋狂的周秋蘭。
一陣劇痛襲來,她輕笑了聲,嘴角瞬間溢位一股鮮血。
在所有人震駭的目光中,冬白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手死死抓住穿透自己身體的劍刃。
“啊!”
伴隨著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她抱著劍身,極其緩慢地將長劍從自己心口拔了出來。
剎那間,鮮血如同泉湧,瞬間飆射而出,眨眼間便染紅了地面。
冬白身體劇烈晃了晃,最後深深地看了周秋蘭一眼,才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後,再無任何聲息。
整個正堂,安靜得落針可聞。
“小姑姑別看!”
雲衡之在周秋蘭拔劍刺出的瞬間就已面色驟變,此刻更是迅速抬手,寬厚的手掌死死捂住了雲棠的眼睛,將她的小腦袋按進自己懷裡。
他胸膛劇烈起伏,盯著地上冬白的屍體和周秋蘭,眼中翻湧著滔天的怒火。
見此,蕭奕迅速閃至周秋蘭身側,大手已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擰。
“咔嚓!”骨頭錯位的聲音清晰可聞。
周秋蘭慘嚎一聲,整個人被蕭奕毫不留情地狠狠甩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她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呻吟起來。
雲衡之死死盯著地上的周秋蘭,“好一個待下不薄,周秋蘭,你當本公眼瞎心盲嗎?”
他猛地指向地上冬白的屍體,又指向周秋蘭,“當眾滅口,你眼裡還有沒有本公?”
周秋蘭痛得臉色慘白,冷汗涔涔,聞言卻掙扎著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