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兵
“獨領一軍?”呂渙真驚詫無比,卻又感到興奮,“將軍的意思是,讓小女做一軍主將?
“你別誤會了,我可不是給你一支強軍,讓你四處征戰。”秦良玉笑道,“我是要讓你練兵,給你一段時間,看看你能練出什麼樣的隊伍來。”
“練兵也行!”呂渙真只覺得自己空讀一肚子兵書,無處施展才華,“小女受將軍栽培,只恐不能報答。如今將軍令小女練兵,小女斷然不會推辭!”
“好,年少有銳氣!”秦良玉讚道。
在秦良玉心中,呂渙真和許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姑娘。許纓處事柔和謹慎,幹活兒盡心盡力,又將秦良玉視作母親,懂事聽話,是個可靠的心腹之人;而呂渙真則不一樣,雖是女子,但她身上有英氣,也不怕吃苦,樂於學習新事物。呂渙真與尋常大明女子截然不同,秦良玉總感覺呂渙真小小的身體裡,藏著一股巨大的能量。
這是一股超越這個時代的能量,秦良玉是無法理解的,她只是隱隱覺得呂渙真將來必定大有作為。
“你回去收拾行裝,帶上行李兵器些。”秦良玉道,“明日我帶你去大圃寨。”
“遵命!”呂渙真脆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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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凌晨,秦良玉帶上呂渙真,騎馬前往石柱境內的大圃寨。
秦良玉帶了三十個軍士跟著,只是令呂渙真驚訝的是,馬祥麟也跟在隊伍裡。只是在母親跟前,馬祥麟不敢多嘴,靜靜地按轡前行。
快到正午時分,秦良玉一行到達大圃寨附近,一路上,田間勞作的農民們,紛紛向秦良玉一行施禮。
“這些農民們,前不久還是無家可歸的流民。”秦良玉感嘆道,“他們或遭匪患,家園淪喪,或遭災荒,從陝西、湖北逃亡而來。”
看著這些拜倒在道路兩側的農民們,呂渙真能看出來他們的臉上對秦良玉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明末各種災禍不斷,流民遍地,能像秦良玉這樣收留流民,還帶領他們開墾、分地的官員少之又少。
相比四川其他地方,石柱算得上富庶了,可是秦良玉卻拿不出什麼銀子來擴充軍隊,這銀子,想必就花在了安置流民、組織開荒上面。
正說話間,大圃寨到了。這寨子仿苗寨樣式而建,以土木混合築牆,雖然不如石牆那樣牢固,但望樓、女牆、吊橋等設施一應俱全,也頗為氣派。
大圃寨管隊官也率軍士出寨相迎,午飯已在寨中擺下,秦良玉也不講究,直接與眾軍士一道,在寨中軍營裡的木桌上簡單吃了一些。
“孫管隊,這大圃寨如此有生氣,流民們各自耕田,安居樂業,你管理有方啊。”席間,秦良玉誇讚那管隊官道。
“大圃寨流民有飯吃,有農具可用,皆是賴秦將軍所賜,卑職不敢居功!”孫管隊抱拳道。
“我欲升你為副把總,你即日便回石柱縣城向佐擊秦民屏報道。”
那孫管隊大喜過望,連連稱謝,又問道:“只是這大圃寨管隊一職,將由何人擔任?卑職好將文冊做個交割。”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我已安排好了。”隨後她看向了一旁狼吞虎嚥的馬祥麟。
“祥麟,這大圃寨管隊一職,就交由你來做,如何?”
馬祥麟手上的筷子霎時停了下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秦良玉。
“我來當大圃寨的管隊官?”
“你也快十六了,該學學怎麼處理政務了。”秦良玉放下碗說道,“以後要當石柱宣撫使的人,難道還管不好一個小小的大圃寨?”
“包在孩兒身上!”馬祥麟使勁拍著胸脯道,“我早就想一展身手了!現在娘讓孩兒做這大圃寨管隊,孩兒義不容辭。”
看著馬祥麟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秦良玉直搖頭。不過想想也罷,馬祥麟作為日後的石柱宣撫使,是石柱的未來,肯定是要多多磨練的。
“孫管隊,午後你即取文冊來與馬祥麟完成交割,然後你便回石柱縣城赴任吧。”
“下官遵命!”孫管隊應道。
一旁的呂渙真只看得有些心潮澎湃,馬祥麟已經被任命為大圃寨的管隊了,自己的“獨領一軍”是要做什麼呢?
“真兒,你也別急。”像是察覺到了呂渙真灼熱的目光似的,秦良玉笑著說道,“一會吃完飯,我就帶你看看你要練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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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馬祥麟歡天喜地跟著孫管隊交接政務去了。秦良玉帶著呂渙真來到大圃寨東邊的另一個軍營。
這軍營離大圃寨很近,只在大圃寨以東一里。與大圃寨不同的是,這軍營僅安了一圈木牆,內中營房皆是帳篷與窩棚,與其說是軍營不如說像是個難民營,大門處立了個望樓,上邊有個女子在張望著,還稍稍有些軍營的感覺。
大門前也是幾個女子在站崗,她們皆身穿布衣,手中拿了根削尖的大竹,便是當做長槍了。
呂渙真心中暗暗疑惑,這是軍營嗎?若不是秦良玉親口說這是軍營,她絕對以為這是座難民營。按照秦良玉治軍之嚴,怎會有如此潦草的軍營在石柱境記憶體在?
“是秦將軍來了!”門口守衛的一個女子叫了一聲,隨後窩棚、帳篷裡鑽出一個個人影出來迎接秦良玉,令呂渙真驚詫的是,這整座軍營,好像都是女子,沒有一個男子的身影。
“卑職恭迎秦將軍。”一個三十上下,與秦良玉差不多年紀的女子上來抱拳道。她身著粗布短打,其他所有女子也都是類似的裝束。
“何三妹!”秦良玉下馬道,“有些日子沒見了,這幫女兵現狀如何?”
那叫何三妹的女子面色沉靜、皮膚黝黑,中等個頭,身材卻略微粗壯,像是個做田的農婦。看起來就是這個軍營的頭目了。
何三妹不緊不慢地說道:“營地已是大致建成,糧食皆由大圃寨供應,也未曾短缺。”
“嗯,很好。”秦良玉點頭道。“我給你們帶來了個統帥。”說罷,她拍了拍呂渙真的肩膀。
呂渙真上前行軍禮,抱拳道:“小女呂渙真,有禮了!”
與外表的自信從容相反,呂渙真心中此時情緒複雜:“這就是我要帶的兵?明明是一群女難民吧?”
何三妹上前單膝跪地抱拳道:“既是統領,卑職當執下官之禮見之。卑職何三妹,見過呂渙真統領。”
何三妹舉止一板一眼,臉上依舊是毫無表情,看不出悲喜。
“見過呂渙真統領。”其他女子們或學著單膝下跪,或道萬福,在這軍營的場合裡顯得有些滑稽。
秦良玉牽起呂渙真與何三妹的手道:“走,咱們去大帳再議!”
軍營中央便是那大帳,說是議事大帳,實際上只是個稍大些的帳篷罷了。呂渙真一行進去一看,更是與其他帳篷別無二致,好不寒酸。
“何三妹,這營中有多少兵?”即使看起來如同難民,秦良玉仍然以“兵”來稱呼她們。
“共三百兵。”何三妹簡潔地回答道,“不多不少,都是女兵。”
秦良玉點點頭,又對呂渙真說道:“如何?這三百女兵交由你,可能訓練出一支能戰之師?”
這三百兵與呂渙真心裡預期的落差太大了。女子與男子體力相差甚大,戰場相搏劣勢明顯。呂渙真自己花了三年時間日日練武,才能做到戰場廝殺。這三百女兵要是想練成有白桿兵戰鬥力的部隊,何止需要三年時間?
呂渙真面露難色,但是如此難得的機會怎能放過,她一咬牙道:“能行!小女傾盡所學,定要完成將軍期望!”
“好!有志氣!”秦良玉讚道。“今後你這支軍便駐紮於此訓練,糧草由大圃寨供應,找祥麟要便是。所需軍械,可列一張單子送到兵造局管領秦民屏那裡,他來負責供應。“
“小女明白!”呂渙真答道,“只是……小女不明,將軍為何單獨招募女子成軍?”
“不是我特地招募她們的。”秦良玉搖頭道,“這些女兵,本是各地流民,她們多遭匪患,或失去了雙親,或成了寡婦……都是無依無靠之人。
秦良玉攏了一下碎髮,繼續說道:“我想的是,這些孤身女子,即便分下了田,也無力一人耕種,免不了會被些無賴惦記、欺負,於是我挑選了這些女子中身體康健,可堪軍伍之人,希望能練出一支女軍來。”
呂渙真點了點頭,到頭來這支女兵部隊的建立,還是來源於秦良玉對流民們的照顧。
“正好我身邊有了個你。”秦良玉面帶微笑地說道,“你本就是女子身,又有武藝,知兵書,隨我行走軍伍已有半年了,是領導這支部隊最合適的人選。我在石柱縣城事務繁忙,不能親領,若是讓男子統兵又有所不便,因此只得委屈你了。”
“小女不委屈。”呂渙真回答道,“能得到將軍如此的信任,小女十分欣喜。”
秦良玉點了點頭,突然朗聲道:“呂渙真聽令!”
“卑職在!”呂渙真對自己的稱呼已經從“小女”變成了“卑職”。
“本將令你為女軍統領,位同把總。汝定要恪盡職守,潛心練兵,我當定期巡查!”
“得令!”呂渙真抱拳道。
“何三妹!”
“卑職在。”何三妹的聲音依舊沒有波瀾。
“你熟悉軍情,當協助呂渙真練兵,盡心盡力,不可懈怠!”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