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香江慶功宴,定人心班師回京〔求全訂〕
晚宴設在酒店二樓的中餐廳。
傅齊做東,菜餚豐盛,席間推杯換盞,氣氛看似熱烈。
長城公司的幾位高管作陪,說著恭喜和讚賞的話,但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這頓飯,更像是一場無聲的餞行,一次心照不宣的安撫。
劇組成員們,尤其是剛剛經歷了一番內心驚濤駭浪的李連潔。
雖然臉上努力堆著笑,配合著氣氛,但那笑容底下,總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殘餘的後怕。
程學民坐在主位,話不多,但每個舉杯,每次點頭,都帶著一種定海神針般的力量。
他敏銳地捕捉到,即使在宣佈了獎金,暫時穩定了軍心之後,空氣中依然漂浮著一些細微的,難以言說的躁動。
那是對巨大數字金額,比如給李連潔開的五十萬港幣本能的好奇。
是對香江這片繁華之地潛意識的留戀,或者說,是一種對未知選擇的模糊想象。
這些情緒很微弱,但就像木炭裡未熄的火星,不徹底澆滅,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復燃。
宴席終了,送走了傅齊等人,程學民沒有讓大家立刻解散休息。
他站在餐廳門口,目光掃過一張張或微醺或清醒的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都先別急著回房,到我那邊套房的小客廳坐一下,有些情況,再跟大家通通氣。”
眾人聞言,剛剛鬆弛下來的神經又稍稍繃緊了些,互相看了看,默默跟著程學民上了樓。
沒有人說話,只有電梯執行的輕微嗡鳴,和腳步踏在地毯上的悶響。
程學民的套房有個不小的客廳,沙發、椅子不夠坐,一些年輕些的如熊欣欣,胡堅強就乾脆盤腿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計春華靠著酒櫃,於海和於承惠坐在單人沙發裡,朱淋和龔膤挨著坐在長沙發一端,李連潔則選了個靠角落的位置,下意識地把自己縮了縮。
張藝謀習慣性地找了個光線不那麼直射,便於觀察眾人的角度,安靜地坐下,他的相機掛在胸前,像他的另一雙眼睛。
程學民沒有坐下,他站在客廳中間,背後是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香江璀璨奪目的夜景,但那光芒似乎無法侵入他周身沉靜的氣場。
他開門見山,沒有任何寒暄的說道:
“晚宴上,傅先生的心意,大家感受到了。五千港幣,是實實在在的獎勵,是你們靠本事,靠汗水掙來的,拿得心安理得。”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我猜有些人心裡,可能還在琢磨別的數字,比如,嘉禾那邊開的價碼。”
這話一出,客廳裡的空氣瞬間凝滯了幾分。
有人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有人低下頭,有人則像計春華,摸了摸光頭,嘿嘿乾笑兩聲,試圖掩飾尷尬。
李連潔的頭垂得更低了。
程學民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並不點破,而是用一種冷靜的,近乎分析的口吻繼續說道:
“這很正常。人往高處走,看到更多的錢,更好的機會,心裡活動一下,不丟人。
但是,我們看問題,不能只看數字大小,得掰開了、揉碎了,看到數字背後的東西。”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一個酒店準備的印有價目的單子,晃了晃:“就說這酒店,一晚的房費,多少?幾百上千港幣!
我們晚上吃的那頓飯,如果自己掏錢,又是多少?恐怕也得幾千港幣!
在香江,吃一碗最普通的雲吞麵,要二十塊。坐一趟巴士過海,要好幾塊。租一個像樣的,能住人的小單元,一個月沒有三五千港幣,想都別想。”
他報出的每一個數字,都讓在坐這些習慣了內地物價的人暗暗吸氣。
他們雖然來了些日子,但行程緊張,又有招待全部包吃包住,對具體物價並無深切體會。
“嘉禾給你們開十萬,二十萬,甚至更多,”程學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李連潔,然後環視眾人,“聽起來,是天文數字!
但你們要想清楚,這錢,是在哪裡花?如果你選擇留下,這錢,你就只能在這香江花!你帶不走,一分也帶不回內地!”
他的聲音加重了幾分,繼續說道:“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拿著這十萬、二十萬港幣,要在這物價高得嚇人的地方,租房、吃飯、穿衣、交通、應酬……
所有開銷,都從這裡出!等你七扣八扣下來,真正能攢下多少?
能過上你們想象中那種大明星一擲千金的生活嗎?”
程學民最後十分冷酷的斷定,說道:“難!”
跟著程學民又拿起桌上那嶄新的五千港幣獎金,在手裡掂了掂,繼續說道:“反過來,看這五千!”
“看起來少,對不對?但它不一樣,這是長城公司給的,是正經渠道的勞務報酬,是我們這次出訪成績的體現!
這錢,你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帶回去!回到國內,按照匯率,這就是三千多塊人民幣!
三千多塊是什麼概念?在燕京,能買多少東西?能讓你家裡人生活改善多少?這,才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實惠!”
程學民的話,像一把精準的解剖刀,將高薪的華麗外皮剝開,露出了在香江高消費環境下並不那麼誘人的核心。
他不用什麼大道理,就用最樸素的,關乎日常生活的賬目對比,一下子把很多人心裡那點,因為巨大數字而產生的模糊憧憬和疙瘩,給解開了。
計春華忍不住插嘴,帶著點恍然大悟的憨直:
“程哥,你這一算,還真是!我那會兒還琢磨十萬港幣得是多大一堆錢呢,可要是在這兒花,還真不禁造!還不如這五千塊帶回去實在!”
熊欣欣也搶著說:“就是!在這兒吃碗麵都肉疼,還是回去好!回去五千塊能買多少碗炸醬麵啊!”
他的話引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氣氛輕鬆了不少。
於海沉穩地點點頭:“學民說得對。賬不能稀裡糊塗地算。我們根不在這裡,錢帶不回去,意義就少了一大半!
還是踏踏實實跟著程老師,跟著國家幹,前途光明,錢也賺得踏實。”
程學民看到大家眼神的變化,知道這劑現實清醒針起了效果。
他趁熱打鐵,開始描繪更具體的未來圖景:
“我知道,大家跟著我拍了《太極》,又拍了《少林寺》,對電影這行,有了感情,也有了盼頭。是不是擔心回去之後,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散夥了?”
這話說到了不少人的心坎上。
尤其是像計春華、熊欣欣這些原本並非專業電影出身的人,以及張藝謀這樣即將面臨畢業分配的大學生。
程學民的聲音變得堅定而富有感染力,說道:“我今天就在這裡給大家交個底!”
“只要你們自己願意,想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回去之後,就打報告!正式申請調入我們電影行當裡來!”
接著環視一圈,目光炯炯的說道:“我程學民別的不敢說,在燕京電影製片廠,在正在改革的東廠,在部裡,還有些關係!
只要你們有心,我就有辦法把你們調進來!以後,我們就不是臨時湊起來的班子,就是正兒八經的燕影廠或者東廠的人!是國家專業的電影工作者!”
這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
連一向沉穩的於海和於承惠,眼中都露出了驚喜的光芒。
計春華張大了嘴,熊欣欣差點又要蹦起來,被旁邊的胡堅強死死按住。
朱淋和天仙媽劉曉莉倒好,她們已經是燕影廠的人,或者是東廠第一秘書!
倒是龔膤聽了,心裡都在暗暗糾結。
之前上海製片廠邀請她過去,開出了豐厚的條件,她並沒有選擇去。
在她心裡,其實是還有一點奢望的!
要是能調進東廠,默默的守在她的黃土同學身邊,也很好。
可這是她最心底的想法,從來都沒有敢跟任何人吐露過,即便是枕邊人好姐妹朱淋跟劉曉莉。
所以,現在她的黃土同學程學民,這樣表態的話。
那是不是說,她也可以直接打報告,直接跟著大家一起進東廠,就不會顯得她一個人太突兀了?
而其他人心裡,更是激動萬分。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可以繼續從事喜愛的電影工作,還能解決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京城戶口和工作關係!
這是比幾千港幣獎金更實在,更長遠的保障!
程學民繼續加碼,描繪著更廣闊的藍圖:“而且,你們要把眼光放長遠!國內的市場,剛剛起步,將來只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好!
除了拍電影,你們在香江也看到了,那種叫電視連續劇的東西,像《上海灘》,多受歡迎?
將來國內肯定也要大發展!需要演員,需要武術指導,需要攝影師!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
你們現在打下的基礎,就是將來的本錢!機會多的是!”
這番話,徹底點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之前可能存在的些許猶豫和彷徨,在程學民勾勒出的這條充滿希望和歸屬感的職業道路面前,徹底煙消雲散。
跟著程老師,跟著國家,不僅有前途,有鐵飯碗,還能堂堂正正地做人,光宗耀祖!
相比之下,嘉禾那點帶不走的港幣,又算得了什麼?
人群中,張藝謀的心跳得格外厲害。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作為燕京電影學院即將畢業的學生,分配問題像一塊大石壓在他心頭。
以他的家庭背景和沉默寡言的性格,想留在人才濟濟的燕京,進入好的電影單位,難如登天。
同學們羨慕他參與了《太極》和《少林寺》,都說他抱上了程學民這條大腿,肯定能留在燕京。
這些話,他聽著,心裡既期盼又不敢完全相信。
程學民從未對他有過明確的承諾。
此刻,程學民當眾說出只要打報告,就想辦法調進來的話,對張藝謀而言,簡直是喜從天降!
他感覺一股熱流從心底湧向四肢百骸,激動得喉嚨發緊。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相機,彷彿抓住了改變命運的纜繩。
他抬起頭,望向站在燈光下的程學民,那個比他不知道年輕多少,卻已然能決定他人生軌跡的年輕人,眼中充滿了難以言表的感激和決心。
留在燕京,進入正規電影廠,這意味著他熱愛的攝影事業,將有一個無比堅實的起點。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更加努力,絕不辜負這個機會。
程學民將張藝謀眼中閃動的光芒看在眼裡,心中瞭然。
他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不僅要消除眼前的誘惑,更要樹立長遠的共同目標,用事業和歸屬感凝聚人心。
“好了!”程學民拍了拍手,打破了客廳裡興奮的議論聲,“話就說到這兒。道理,大家都明白了。
路,也指給大家了。怎麼選,我相信你們心裡都有桿秤。
後天一早的飛機,都回去好好休息,收拾利索了,我們風風光光地回燕京!”
“是!程老師!”眾人異口同聲,聲音洪亮,帶著一掃陰霾後的輕鬆和昂揚。
大家陸續起身離開客廳,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光,三三兩兩議論著回去後的安排,語氣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計春華勾著熊欣欣的脖子,嚷嚷著回去要下館子好好吃一頓。
於海和於承惠邊走邊低聲交談,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朱淋和龔膤劉曉莉手挽著手,小聲說著女孩子間的悄悄話。
李連潔落在最後,他走到程學民面前,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聲音沙啞但堅定:“程哥,謝謝您……我……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程學民看著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藝謀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程學民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用力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程學民獨自站在空蕩下來的客廳裡,窗外是香江不夜的輝煌。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知道,今晚這場算賬和畫餅,徹底將這支隊伍的心,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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