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噩夢
他就站在她身邊,俯著身,一隻手搭在她座椅靠背上,另一隻手撐在桌上,低著臉,望著她。
黑色的襯衫最上面兩粒紐扣沒扣,凌夕顏的視線剛好落在那清晰的喉結上。
這衣領不知道用了什麼薰香,剎那間,她頭暈目眩,整個人彷彿掉進了一團烈焰裡,那麼灼熱,那麼明亮,心跳的厲害,她快不能呼吸了。
下巴上的溫度持續升高,傅司聿眼底的情緒也愈加濃郁。
在他眼中,時間並沒有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她看他的樣子,還跟小時候一樣,軟軟的,又怯怯的,那雙眼睛也還是那麼清澈,纖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像把小扇子,扇起的風拂過心尖,驚起了一片漣漪。
他凝視著這張臉,忍不住壓低了腰。
薄唇與那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小嘴距離一點點的縮短。
驀地,她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鳥一樣,突然轉開了。
“小叔,你怎麼沒聲沒響的?嚇死人了。”
凌夕顏把照片往桌上一扣,臉轉回的同時腳下都沒閒著,腳尖點了一下地,把那帶輪子的椅子滑出去了半米。
距離拉開,男人心尖的火苗也在無人瞧見的地方慢慢熄滅了。
他直起腰,彷彿剛剛的一瞬沒發生過似的,一轉身靠在了桌上,隨手捏起了那張照片。
“你自己摸的那麼投入還怪別人?我是正常走路的。”
“……”
看就看,什麼就摸了?
凌夕顏惱火的把那照片拽了過來,塞進了抽屜裡。
“我那是手指剛好搭在你身上而已。誰讓你佔地面積那麼大,一張照片你佔三分之二,怪我嗎?”
她急於澄清,急的臉都漲紅了。
傅司聿瞄了一眼那個已經被她關上的抽屜,唇角微微揚起:
“離個婚倒把你這嘴皮子功夫練出來了。怎麼不算是一種收穫呢?”
凌夕顏沒看靠在她桌邊這個人,馬不停蹄的收拾起包,提上就走了。
傅司聿慢悠悠的跟上來。
“奇怪了,你生什麼氣?我惹你了?”
“……”
啊對啊,她生什麼氣呢?
被他嚇不是家常便飯的事嗎?有什麼可氣的?
凌夕顏咬著唇,道理倒是想明白了,心裡卻轉不過彎,那顆承受能力不強的心,還是砰砰亂跳。
不知道跳個什麼勁。
她快步走到電梯那,傅司聿也沒坐他的專屬電梯,一路跟進了員工梯。
從66樓一路下來,快到一樓時,他看了眼身旁那個快把腦袋埋到地底下去的女人。
“吃飯了嗎?”
“吃了。”凌夕顏沒抬頭。
頭頂很快飄來一句。
“撒謊。”
行吧,她確實是撒謊。一直沒下來,怎麼吃?
“我不餓,回家隨便弄點就行了。我困了。”
她好像猜到了他想說什麼,傅司聿沒戳破,淡聲道:
“那我送你。”
“不用。”拒絕的很乾脆。
這時候電梯到了一樓,門開了,凌夕顏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氣性真可真不小。
傅司聿慢悠悠的跟了出來,目光一直跟在凌夕顏身後,人卻沒去追她。
看著她出了大廈就一路小跑往住的地方去,他不遠不近的跟著,一直跟到她進小區,進了單元樓,又在樓下站了一會,見那屋子的燈亮了才離去。
但是凌夕顏並不知道這些,她沒回過頭,想不到在這樣一個夜裡,會有個人一路跟著她。
本來加班加到九點半,她已經有些累了,回來家應該倒頭就睡才對,但不知怎的倒床上又毫無睡意,翻來覆去的折騰到下半夜睏意才姍姍來遲。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間,她又醒了,但是不知為何離開了她的屋子,她的床,到了一個陌生的……海面上。
天黑漆漆的,海也黑漆漆的,她坐在一條小船上,四下看不見一個人影,只能聽見風拍打水的聲音。
這是哪?
她想爬起來,腳下晃的厲害,站不穩又跌了下去。
風越來越大,船晃得厲害,她死死的抓住了船舷。
“有人嗎?”
她迎著風浪大聲呼喊,回應她的卻只有鬼哭一樣的風聲。
黑暗中,一個巨浪掀過來,小船瞬間傾斜,海浪衝上船板瞬間將她吞噬。
“救命,救命……”
她還在水中拼命的掙扎,想要抓住那船,可船已經翻了,一把抓過去,溼滑的船底又從她手下滑了出去。
偌大的海面,一根屬於她的浮木都沒有。
她絕望了,身體一點點的往下沉,寒冷又泛著腥氣的海水淹沒了她,可她仍舊不死心,依然竭盡全力的伸著手,想抓住什麼。
就在這時,天空中飄來了一聲呼喚。
“小哭包。”
小叔?
她心頭驀然驚喜,可四下張望只有黑漆漆的海面。
小叔,你在哪?
呼喚聲還在繼續,他沒有停下,聲音反而越來越急切,他在找她嗎?
他在哪?
她在水中掙扎,仔細辨認那個聲音的方向。
東邊。
對,是東邊。
又聽見一聲呼喚,她竭力轉向東邊。
那聲音還在喊,雖然沒看到人,但那聲音好像在指引她,給她勇氣,給她信心,指引她拼命的往東邊游過去。
不知道掙扎了多久,前方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來。
他的影子隱在濃稠的黑霧中看不清,對她認得那隻手是他的手,那袖口上的藍寶石袖釦成了這一片沉黑中唯一的光。
她欣喜若狂,用盡了全力想夠到那隻手。
指尖終於碰到他了,只差一點點,他就能抓住她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浪捲了過來,黑色的潮水像山一樣瞬間將她壓到了水下。
“小叔,小叔……”
凌夕顏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眼前灰濛濛的,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見太陽剛冒了個頭尖。
原來是個夢。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抹了一把額頭,滿手的水澤。
出了一身的冷汗,連睡衣都汗透了。
她疲憊的坐在床上,看了看窗外,目光收回又落到了床上。
少了那麼一個小人,這床就顯得特別特別的空。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噩夢?
緩了許久,心頭那股不安感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