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塔村
夜色如墨，詭車低吟。
夜無憂盤膝坐在皮卡冰冷的後鬥上，雙眼緊閉。
蠱兵境，八星圓滿。
他睜開了眼。
一縷纖細的碧綠竹絲從他指尖無聲探出，蛇一般悄然遊走，沒入車底盤下方，油箱那片粘稠的黑暗深處。
神識順著竹絲蔓延。
瞬間，陰寒與混亂的邪念裹挾而來。
在那片絕望的精神泥沼中心，屬於小芸的靈光正在消融。
它比上次探測時更加黯淡，微弱得像隨時會熄滅的燭火，幾乎要被那團邪異的灰紫色意志徹底吞噬。
她撐不過三天。
“孽畜！”
夜無憂的視線驟然抬起，死死釘在車頂那具被鐵鏈捆縛的人彘上！
李峰渾濁的眼珠因這道視線而驚恐地轉動，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夜無憂心念一動。
“嗡！”
李峰體內，影蠱與深植的竹蠱子蠱被同時引爆！
“噗嗤！噗嗤！”
數根尖銳的翠綠竹刺毫無徵兆地從他殘破的軀幹內破皮而出，帶出大蓬暗紅色的血沫。
同一時刻，無數細密的黑影在他皮下、骨縫間瘋狂鑽噬！
“嗷——！！！”
極致的劇痛淹沒了李峰。
那不成人形的軀體在車頂劇烈地、扭曲地彈動，鐵鏈被掙得嘩啦作響。
抽搐持續了不到三息，便戛然而止。
李峰頭一歪，徹底昏死。
“小汪！”
夜無憂的聲音穿透夜風，冷得能刮下冰渣。
駕駛室裡的小汪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他連滾帶爬地摔下車，整個人撲倒在地，篩糠般亂抖。
“夜…夜爺！您吩咐！”
夜無憂甚至沒看他一眼。
“上去，給他一千個耳光。”
“打醒為止。”
“少一下，你替他受著。”
“一…一千？！”
小汪眼前發黑，光是靠近那東西都讓他胃裡翻江倒海。
但比起變成李峰那樣，這又算得了什麼？
“是！是！夜爺！我這就去！”
他手腳並用地爬上搖晃的車頂，看著李峰那張昏死的臉，一咬牙，掄圓了胳膊。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營地邊緣炸開。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
小汪不敢停，更不敢惜力，每一巴掌都用盡了全力。
夜無憂不再理會那邊的動靜，重新閉上雙眼。
識海中，小芸那點即將熄滅的靈光，依舊刺痛著他的感知。
必須儘快晉升蠱師境！
時間，刻不容緩！
晉升蠱師境，核心在於煉化本命蠱。
尋常命蠱，他根本看不上。
唯有傳說中的五行蠱，潛力通天，才是他的目標！
竹蠱屬木。
影蠱屬水。
已得其二。
他的目光隔空掃過車頂的另一側——那個被蠱藤束縛、安靜得可怕的白化病男孩。
男孩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過分平靜的眼睛，在夜色中反射著死寂的光。
‘女媧捏土造人……這具軀殼，正好能充作最精純的土行本源！’
‘只需再尋到土行靈物，便可煉蠱。’
夜無憂的眼底，閃過殘酷的決意。
眼下，顧不了那麼多了。
還缺金與火。
“小汪。”
夜無憂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持續不斷的掌摑聲。
小汪猛地停手，像只受驚的兔子。
“夜爺！您吩咐！”
“打完去找許輕爵。要三樣東西。”
“煉火蠹蟲兩條，焚星草三株，炎蠍尾針五根。”
“告訴他，兩天內備齊。”
小汪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狂喜！
跑腿！
這可是天大的美差！
“夜爺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打完剩下的一百多下就去！”
他加快了揮掌的速度，十分鐘後，終於湊夠一千之數，然後撒腿就朝車隊中央狂奔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小汪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臉上帶著興奮的潮紅。
“夜爺！辦妥了！隊長說沒問題！兩天內一定給您備齊！”
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幾條包裝完好計程車力架和一小罐速溶咖啡，雙手高高捧著，獻寶似的舉到夜無憂面前。
“夜爺，這是…這是隊裡幾個管事硬塞給我的，說是孝敬您的…都在這兒了！”
他的心臟怦怦狂跳。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裡還藏著一包被壓扁的黑利群。
那是他自己偷偷扣下的。
剛才隊長手下那人塞煙時，眼神裡的諂媚與討好，讓他鬼使神差地生出了貪念。
這玩意兒在末世可是硬通貨……
他正為自己的小聰明而竊喜，下意識地又抬頭看了一眼車頂，想確認下李峰醒了沒有。
只一眼。
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車頂之上，李峰的旁邊，不知何時，竟然又多出了一小團東西！
那東西同樣被翠綠色的蠱藤死死束縛！
同樣沒有四肢，只剩頭顱和不斷滲血的軀幹！
月光下，那異常蒼白的頭皮，那頭標誌性的純白髮絲……
是那個白化病男孩！
他也被做成了人彘！
成了車頂“景觀”的一部分！
小汪的瞳孔猛地收縮成一個針尖，整個人像被釘死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懷裡那包煙，此刻燙得他靈魂都在戰慄！
巨大的恐懼如冰水澆頭，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僥倖和竊喜！
“噗通！”
他雙腿一軟，膝蓋骨重重磕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巨響，劇痛也渾然不覺。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那包皺巴巴的黑利群，和之前計程車力架、咖啡混在一起。
他將東西高高舉過頭頂，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泥土，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掩飾的恐懼：
“夜…夜爺！我錯了！我豬油蒙了心！東西…東西都在這兒！”
“一…一點都沒敢藏！求…求您饒命！饒命啊！”
他維持著跪伏高舉的姿勢，紋絲不動，等待著那未知的裁決。
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夜無憂沒有理會腳下抖成爛泥的男人。
他的目光，帶著一絲探尋，穿透了營地的喧囂，遙遙鎖定了地平線的盡頭。
那裡，是一個在地圖上叫做“白塔村”的彈丸之地。
幾點微弱的、橘黃色的光點上，正有火星嫋嫋升起。
一處、兩處……竟有十數處之多！
夜無憂深邃的眸子裡，掠過一絲玩味。
‘有活人？’
‘在這種地方生火做飯？’
‘是不怕詭異，還是……本身就是詭異？’
他眺望著白塔村的方向。
許久，他眼底浮現一抹異彩。
那村子，竟有不弱的土行靈氣籠罩，品質不俗！
若能尋到一件土行靈寶，再配上這男孩的土靈之軀……
必能煉成一味上品的土行蠱！
如此，五行靈蠱，便只缺金蠱了。
車旁，小汪依舊跪伏於地，高舉著那些“貢品”，身下的地面已被冷汗浸溼。
“俗不可耐的東西，都賞你了。”
夜無憂的聲音風輕雲淡，隨意地抬了抬手。
“啊？”
小汪不可置信地抬頭，隨即反應過來，拼命磕頭。
“謝謝夜爺賞賜！謝謝夜爺賞賜！”
夜無憂重新進入定境。
小汪渾身虛脫地爬回駕駛室，癱在座位上，連呼吸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車頂，兩具新添的人彘在夜風中微微搖晃。
鐵鏈，發出細碎的輕響。
車頂，兩具人彘在夜風中微晃，鐵鏈發出細碎的輕響。
此地只剩下死寂，以及遠處白塔村那一縷縷象徵著未知的……
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