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緋紅之夜
當那條血色的世界公告浮現時，林舟正癱坐在門後。他透過門縫向外窺探，瞳孔因眼前的景象而劇烈收縮。
原本灰白色的霧氣，此刻正被一種不祥的、如同稀薄血液般的緋紅色所浸染。
這紅色並非來自某個光源，而是霧氣本身在發光，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詭異的紅光之下。
能見度變得更低，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更恐怖的是，耳邊的低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彷彿來自地底深處的沉悶脈動聲，“咚……咚……咚……”
如同一個巨大心臟的搏動，每一次跳動，都讓林舟胸口發悶，理智值不受控制地開始以每分鐘1點的速度緩緩下滑。
【SAN：78/100】
僅僅是待著什麼都不做，理智就在被持續削減！
緋紅之夜，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夜。
世界頻道在沉寂了整整一分鐘後，以一種比白天任何時候都更加瘋狂的姿態，徹底爆炸了。
“紅色的霧……天啊！這霧是紅色的！”
“那是什麼聲音？那是什麼聲音！它在我的腦子裡響！！”
“救命啊！我的木屋在晃！有東西在撞我的牆！它要進來了！啊——”
“別出聲！求求你們別在頻道里說話了！我感覺……有東西能順著聲音找到我們！！”
最後一條資訊讓整個頻道瞬間安靜了數秒，隨即被更大的恐慌所覆蓋。
“是真的！是真的！我鄰居剛才在屋裡尖叫，然後我就聽到一聲巨響，他的木屋……他的木屋像紙一樣被撕開了！我看到一個巨大的、長滿眼睛的觸手伸了進去……”
發言者的ID永遠地暗了下去。
死亡，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真切。它不再是遙遠的數字，而是透過冰冷的文字，直播在每一個倖存者的眼前。
林舟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不敢想象，那些沒有升級木屋，甚至連材料都沒收集齊的人，此刻正在經歷著怎樣的地獄。
他們的0級木屋，在那條公告出現時，保護效果就已經消失了。
對他們而言，那薄薄的木牆，與一張窗戶紙無異。
“咚！咚！”
林舟自己的木門，也再次傳來了撞擊聲。但這次的力量，遠沒有之前骸骨縫合者那麼狂暴。更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用頭一下下地試探。
他湊到門縫邊，屏住呼吸向外看。
一個渾身覆蓋著溼滑粘液、長著四條細長節肢、頭部卻是一張酷似人類嬰兒臉龐的怪物，正趴在他的門上。
它沒有眼睛，那張嬰兒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嘴巴咧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
它的口中不斷滴落著腐蝕性的涎液，將門板灼燒出“滋滋”的聲響。
【警告！遭遇‘竊笑者’！低階潛伏型汙染物！】
【描述：它們喜歡模仿嬰兒的啼哭聲來引誘獵物，在緋紅之夜尤為活躍。其涎液具有強腐蝕性。】
【威脅等級：高（對0級木屋為致命！）】
【應對建議：不要開門！1級木屋的驅霧力場能有效抵禦它，但無法完全豁免物理撞擊。在力場耗盡能量前，它無法攻破你的防禦。】
林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一層淡淡的橘色光暈覆蓋在門板上，那怪物的涎液滴在上面，就像水滴進了滾油，迅速蒸發，無法造成實質傷害。
這就是1級木屋帶來的安全感！
“咚……咚……”
撞擊還在持續，每一次都讓木屋輕微搖晃。林舟不敢大意，他立刻拿出那張【圖紙：尖刺陷阱】，選擇了學習。
【你已學會製作‘尖刺陷阱’！】
他看了一眼製作材料：【木材x10，碎石x2】。他白天獲得的木材已經用完，必須再次出門。但在這種環境下出門，無異於自殺。
“只能等天亮了。”
他蜷縮在火塘邊，這是整個木屋裡最溫暖、最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地方。
他不敢睡覺，只能睜大眼睛，聽著屋外各種各樣令人SAN值狂掉的詭異聲響，以及世界頻道里不斷傳來的一篇篇“死亡直播”。
（備註一下：新手保護期的木屋只會自帶驅散迷霧的效果，不包括能量力場，而主角的是已經正式升級的所以才會擁有力場。）
“我的牆……裂開了……一個長著嘴巴的手……從裂縫裡伸了進來……別了……”
“哈哈哈哈！我看到祂了！太美了！那無盡的混沌，那偉大的形態！我要去擁抱祂了！你們這些凡人，根本不懂——”
“誰能救救我的孩子！她發燒了！求求你們！我用我所有的初始資源換一盒退燒藥！”
一個母親絕望的哀求，很快被無數的慘叫和瘋言瘋語所淹沒。
林舟默默地關掉了頻道。
他從揹包裡拿出那本殘缺的日記。這是他唯一的消遣，也能幫助他轉移注意力，抵抗那如同心跳般的脈動聲。
日記的紙張已經發黃變脆，字跡是用一種很奇怪的墨水寫的，帶著淡淡的腥味。
【第37天，雨。不，那不是雨，是霧變得更濃了而已。我們又失去了一個同伴，他叫艾倫。他只是想去撿一個發光的蘑菇，就被拖進了地裡，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是神明的試驗場，還是某個不可名狀存在的夢境？】
【第54天，霧。我好像……瘋了。我總能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唱歌，那歌聲很美，但我知道，只要我跟著哼唱，我的腦袋就會像熟透的西瓜一樣炸開。我們小隊的隊長就是這麼死的。】
【第？？天。我們發現了‘遺蹟’。那是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建築，它不像是建在地上，更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們在裡面找到了一些奇怪的金屬和發光的石頭，隊長說，這可能是我們反抗的希望。但我總感覺，那遺蹟深處，有東西在看著我們……一個比霧裡所有怪物都恐怖的東西……】
【……他們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把最後的希望，藏在了那個箱子裡。如果有人能找到它，請記住，永遠……永遠不要相信‘燈塔’的光……那不是希望……是……】
字跡到這裡戛然而...止，後面被大片的、早已乾涸的暗紅色血跡所覆蓋。
林舟拿著日記的手微微顫抖。
這本日記，資訊量巨大！
“燈塔”？那是什麼？聽起來像是某種重要的地標，但日記的主人卻說不要相信它。還有“遺蹟”，聽起來像是高階副本一樣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這本日記證明了，在他們這批“降臨者”之前，已經有其他人來過這個世界，並且……幾乎全軍覆沒了。
林舟將日記小心地收好。
這一夜，他就在各種噪音、撞擊聲和心悸的脈動聲中，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所謂的“天亮”，並非太陽昇起，而是當窗外的緋紅色緩緩褪去，重新變回那死寂的灰白色時，長夜，才算真正過去。
屋外的撞擊聲和各種噪音也隨之消失，世界彷彿又恢復了那種壓抑的寂靜。
林舟的SAN值，掉到了65點。整整一夜，他什麼都沒做，就蒸發了13點理智。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啟世界頻道。
頻道的資訊重新整理速度，比昨天慢了十倍不止。發言的人，也稀疏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一個ID叫“資料帝”的人，發出了一條讓所有人遍體生寒的訊息。
“我……我統計了一下。昨天這個時候，頻道里發言的獨立ID大約有三千多萬個。而現在……從天亮到現在一個小時了，發言的獨立ID，只有不到五百萬個。”
（注：世界頻道似乎是按區域劃分的，並非全球互通）
“昨夜，我們這個區域，至少死亡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
這條訊息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死水，沒有激起浪花，只有一片死寂。
每個人都知道昨晚很慘烈，但誰也沒想到，會慘烈到這種地步。
林舟深吸一口氣，心中沒有絲毫慶幸，只有更深的緊迫感。
他走到窗邊，看向外面。
灰霧瀰漫，扭曲的枯樹靜靜矗立。彷彿昨夜那場瘋狂的死亡盛宴，只是一場噩夢。
但他知道，那不是夢。
他將目光投向木屋左前方，大約兩百米外的一片亂石堆。
昨夜，他曾聽到那邊傳來巨大的鼾聲，如同雷鳴，但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此刻，他的提示系統，在那片亂石堆上，標註出了一個閃爍著柔和藍光的標記。
【提示：一隻罕見的‘夢境捕食者’正在此處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