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斗城
朱竹清輕盈地落在車轅另一側，黑色長髮在疾風中獵獵飛舞。“多謝。“她聲音清冷中透著一絲柔和，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風爻專注地駕馭著馬車，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舉手之勞。“
一時陷入短暫的沉默。少女警惕地打量著風爻的側臉，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突然，她的利爪如閃電般抵住風爻的咽喉：“你本可以獨自離開，為何要冒險幫我？“
風爻神色不變，甚至沒有放慢馬車的速度：“路見不平？一時興起？“他輕笑一聲，“或者...我只是想聽你說聲謝謝？“
朱竹清沉默片刻，終於稍稍放鬆，利爪緩緩收回：“朱竹清。“她簡短地報上姓名，算是認可了這個解釋。
“風爻，一個琴師。“風爻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她滲血的手臂，從魂導器中取出一瓶傷藥，“星羅朱家的人，怎麼打到天鬥地界來了？“
“你怎麼知道——“朱竹清猛地睜大雙眼，殺氣驟現。
“幽冥靈貓武魂，星羅朱家獨有。“風爻將藥瓶遞過去，眼中帶著幾分戲謔，“你的警惕性，倒是很符合貓的特性。“
朱竹清緊盯著他許久，終於接過藥瓶：“謝謝。“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馬蹄聲淹沒。
接下來的路程，朱竹清始終保持著沉默，卻不時用餘光打量著這個神秘的琴師。她總覺得，風爻對她的瞭解遠超表面，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暗中操控著這一切。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不知過了多久，一座城池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知道這是哪裡嗎？“風爻輕聲問道。
朱竹清面露詫異：“你才是天鬥人吧？“
“實不相瞞，“風爻苦笑道，“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鄉。本要去天斗城求學，結果車伕聽到打鬥聲就跑了，現在連到哪都不知道。“
朱竹清清冷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絲歉意：“這裡是巴拉克王國，前面應該就是索托城了。“
風爻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索托城——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他早已打定主意，絕不會去那所所謂的“怪物學院“自討苦吃。對他而言，擬態修煉環境才是首要考量，沒必要在修煉的黃金期浪費時間去“吃苦“。
若是六年前就有現在的條件，他連諾丁學院都不會多待一天。
暮色漸沉時，索托城巍峨的城牆映入眼簾。朱竹清在城門前翩然下車，臨走時深深地看了風爻一眼：“這個人情，我會還的。“
風爻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城門處，嘴角的笑意漸漸收斂。他輕輕搖頭，轉身牽著馬車在城中尋找車行。索托城的繁華確實出乎意料，街道兩側商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比起諾丁城確實熱鬧許多。
將馬車寄放在一家規模不小的車行後，風爻索性在城中閒逛起來。夕陽的餘暉給整座城市鍍上一層金色，街頭藝人的表演引得路人駐足圍觀。他饒有興趣地在一個賣零碎的小攤前停留片刻，把玩著幾件精巧的小物件。
夜幕降臨，風爻的肚子開始抗議。他信步走進一家裝潢考究的酒樓，點了幾道當地特色菜。酒足飯飽後，他喚來夥計詢問住宿，卻被告知一個意外的訊息：
“客官見諒，這幾日正值魂師學院招生，城中所有旅店都住滿了。“
風爻皺眉放下茶杯，又接連問了幾家，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覆。站在燈火闌珊的街頭，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折回車行。
“連夜出發？“車行老闆驚訝地看著這位出手闊綽的客人，“這天都黑了...“
“價錢好說。“風爻丟擲一枚金魂幣，在燈火下劃出一道耀眼的弧線。
不多時，一輛嶄新的馬車便駛出了索托城。風爻靠在車廂內，透過車窗望著漸行漸遠的城牆輪廓。月光如水，將道路兩旁的樹影拉得很長。他輕撫著懷中的“伏羲“，若有所思地閉上了眼睛。
十日後，當第一縷晨光灑落時，風爻終於站在了天斗城巍峨的城牆下。高聳的城門樓上，“天斗城“三個鎏金大字在朝陽中熠熠生輝，守城士兵的鎧甲反射著冷冽的寒光。
繳納入城費後，風爻隨著熙攘的人流步入城中。寬闊的主街道可容八駕馬車並行，兩側建築飛簷翹角，盡顯帝國都城的恢弘氣派。街邊店鋪的幌子在晨風中輕輕擺動，早點攤飄出的香氣與遠處傳來的鐘聲交織在一起。
風爻並不急於前往月軒。他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決定先好好休整一番。
在城中尋了家清雅的酒樓，他點了幾道天斗城的特色菜餚。水晶蝦餃晶瑩剔透，清蒸鱸魚肉質鮮嫩，配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讓旅途的疲憊一掃而空。
酒足飯飽後，他在最繁華的街區找了家高檔客棧。要了間上等客房，吩咐夥計備好熱水。浸在撒滿花瓣的浴桶中，溫熱的水流舒緩著連日趕路的痠痛。
沐浴更衣後，風爻站在銅鏡前仔細整理儀容。他換上一襲月白色長衫，腰間繫路上置辦的玉帶。鏡中的青年眉目清朗，氣質出塵，再不是當年那個山村少年。
離開客棧前，風爻向夥計打聽了月軒的所在之處。穿過幾條繁華的街道後，一座典雅的三層建築出現在眼前。月白色的外牆，紫檀木的雕花門窗，門前懸掛的豎琴徽記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這裡就是聞名天鬥帝國的月軒。
整理了一下衣袍，風爻取出那封帶著紫羅蘭火漆印的推薦信，輕輕叩響了月軒的大門。
“月軒還未到開講時，請問有何貴幹？“開門的是一位身著淡紫色長裙的侍女，聲音溫婉。
風爻遞上推薦信：“諾丁城寧掌櫃舉薦，特來求見月華夫人。“
侍女接過信箋，看到火漆上的豎琴紋章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請隨我來。“
穿過幽靜的迴廊，風爻被帶到一個雅緻的小廳。廳內陳設簡單卻不失華貴，一架大豎琴靜置在角落的琴臺上，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淡淡的薰香在空氣中縈繞。
不多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風爻抬頭，只見一位約莫三十出頭的女子款步而入。她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裙，髮髻簡單挽起，面容端莊秀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你就是寧掌櫃推薦的風爻？“唐月華的聲音如山間清泉般悅耳動聽，卻又帶著幾分的威嚴，“聽說你的琴藝頗為特別。“
風爻恭敬地行了一禮，動作優雅得體：“見過夫人。臨行前寧掌櫃特意囑咐，讓我代他向您問安。晚輩不過略通音律，實在不敢當'特別'二字。“
唐月華唇角微揚，示意他在客座落座：“不必過謙。我深知寧掌櫃的為人，從不會誇大其詞。“她纖細的手指輕撫著茶杯邊緣，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多謝夫人抬愛。“風爻微微欠身，姿態謙遜卻不卑不亢。
唐月華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不知可否讓我一睹為快，見識下你的琴藝？“
“這...“風爻略顯遲疑，“在夫人面前獻醜，實在...“
“請。“唐月華優雅抬手，指向廳內一架精緻的紫檀木琴臺，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風爻不再推辭，緩步走向琴臺。他閉目凝神片刻，待心境完全沉靜下來，才輕撫琴絃。“伏羲“古琴在他面前浮現，兩枚明黃色的百年魂環緩緩升起，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指尖輕撥，一曲《高山流水》如清泉般流淌而出。琴音初時如溪水潺潺，繼而似飛瀑傾瀉，最後化作深潭般的寧靜。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風爻完全沉浸在音律之中，渾然忘我。而此時的唐月華，美眸中閃過一絲震撼。在她的感知裡，整個廳堂彷彿化作了一片真實的山水——她能聽見溪流叮咚，感受到山風拂面，甚至嗅到雨後青草的芬芳。這是何等精妙的琴藝，讓人身臨其境！
最後一個音符在空氣中緩緩消散，餘韻卻彷彿仍在廳堂內流轉。唐月華輕輕吐出一口氣，眼中的驚豔之色久久未褪：“只怕從此天斗城又要多一種流行的樂器了。“她唇角微揚，帶著幾分預見性的篤定。
優雅地起身時，月白色的裙裾如水波般流動：“從今日起，你便是月軒的學員了。“她緩步走向風爻，身上淡淡的幽香隨風飄來，“在音律造詣上，我怕是教不了你什麼。即便換成豎琴，以你的天賦也定能很快掌握。“
話音一頓，唐月華的目光變得深邃：“但在這天斗城，僅憑音律是遠遠不夠的。“她輕輕抬手，指尖劃過琴臺邊緣，“這裡最講究的，是貴族間的遊戲規則——那些寫在眼神裡、藏在舉止中、融在談吐間的微妙法則，希望你在月軒能有所收穫。“
“多謝夫人指點。“風爻優雅地欠身行禮，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他深知唐月華話中所指——月軒聞名大陸的另一大特色，正是那套傳承自宮廷的貴族禮儀體系。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兩人之間灑下斑駁的光影。風爻的嘴角噙著一抹從容的笑意：“在下雖出身寒微，卻也明白在這天斗城中，得體的舉止往往比魂環數量更重要。“
唐月華聞言，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她緩步走向窗前，月白色的裙裾在光暈中流轉：“明日辰時，不要遲到。“她轉身時，髮間的珠釵輕輕晃動，“希望你能像掌握琴藝一樣，很快領會這些...生存之道。“
“晚輩先行告退。“風爻微微欠身，聲音清潤如玉，行止間已帶上了幾分優雅氣度。
“貴客這邊請。“一旁的侍女適時上前，雙手交疊於腹前，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她聲音輕柔，舉止得體，連引路時裙裾擺動的幅度都恰到好處。
風爻跟隨侍女穿過月軒曲折的迴廊，注意到沿途每一處細節——廊柱上雕刻的琴瑟紋樣，轉角處擺放的鮮花盆景，甚至連侍女行走時髮簪搖曳的節奏，都透著月軒獨有的韻律美。
踏出月軒的大門，風爻漫步在天斗城繁華的街道上。陽光為宏偉的建築鍍上一層金邊，街邊商販的吆喝聲與貴族馬車的鑾鈴聲交織在一起。
六年的苦修歷歷在目——從諾丁城那個抱著古琴的少年，到如今二十六級的魂師。雖然比不上唐三的修煉速度，但這個成績已經讓天鬥各大高階魂師學院爭相丟擲橄欖枝。風爻輕撫懷中的“伏羲“，想起玉小剛讓唐三來邀請自己時那副勉強的表情，不禁莞爾。
“藍霸學院...“他低聲自語，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原本打定主意不與唐三有過多牽扯，可寧掌櫃的推薦信卻將他引到了天斗城。眼下除了藍霸，竟再無其他合適的選擇。
風爻漫步在天斗城繁華的街道上，內心的矛盾如同潮水般翻湧不息。
“藍霸學院...“他輕聲呢喃，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的“伏羲“琴匣。琴匣上細膩的木紋觸感讓他稍稍平靜，卻無法撫平心中的波瀾。
“可若不去藍霸學院，又該去哪裡尋找合適的擬態修煉環境？“這個念頭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想起朱竹清臨別時那道清冷的身影，“既然最終都要相遇，當初為何不與朱竹清同去史萊克？“
但隨即，另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冷冷響起：“去了又能如何？最終不還是會被排除在史萊克七怪之外？“風爻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玉小剛是什麼樣的人。
六年前的選擇再次浮現在眼前——當初他拒絕朝著純輔助系魂師發展，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即便將輔助能力修煉到極致，又怎能與七寶琉璃塔比肩？如何超越先天滿魂力的食物系天才？更重要的是，他厭惡玉小剛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那種以“為你好“之名行控制之實的做派。
“唐三在他手中，也不過是證明理論的工具罷了。“風爻輕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街邊商鋪的燈火將他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
天鬥皇家學院自然也在考慮之列，但那苛刻的入學條件讓他望而卻步。要麼是世襲貴族，要麼像玉天恆、獨孤雁那樣，背後站著封號鬥羅級別的靠山。而他風爻，不過是個從諾丁城走出來的平民魂師。
“或許...“他的目光突然轉向後方，那裡正是風爻離開不久的月軒，“該換個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