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計劃
楚虎身體微微一顫。他猛地回過頭,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像是在掙扎,又像是在恐懼。這是私鹽!
這是要誅九族的事情!葉雲,你有病啊!我們這次可是立了大功,朝廷有封賞……”
“封賞?”葉雲冷冷一笑,不等楚虎說完,指著門口道:“這位先生,那些發黴的蟲子,就是我們的賞賜!
五百多人的口糧?這些錢,夠賠償那些在戰爭中戰死的西門將士的家眷了嗎?王法?”他冷笑一聲,目光如刀,直刺楚虎動搖的心靈。
“朝廷規定,邊關將士要衣不蔽體,去抵擋韃子的刀劍!守著有什麼用?!”
營房裡一片死寂。炭盆裡,“啪”地一聲,一塊炭火輕輕炸開,冒出幾朵火花。
楚虎面如土色,嘴唇顫抖,想要說話,卻說不出話來。葉雲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冰針,狠狠地刺穿了他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倖。
不錯,照這個規矩去做,不是餓死凍死,就是給韃子亂刀砍死,又有甚麼好處?
葉雲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卻像是一面戰鼓,狠狠地敲在楚虎的心上:“大人,我們一定要拿到鹽!一定要把這條鹽路挖通!
不是為了我葉雲的私心,而是為了我土堡的數千將士,能夠活命!為的就是破虜五百刀,日後再斬韃子首級!”
他直視楚虎驚恐的雙眼,一字一頓道:“這件事,我葉雲一力承擔!刀山火海,千夫所指,千夫所指!大人只需要坐鎮城堡,約束其他部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行。
待鹽路通了,財源滾滾,糧餉足了,大人治下的這座土堡,就會成為北疆最堅固的關隘!到了那個時候,誰還會在意鹽的來源?歷史,只會屬於勝利者!”
“裝聾作啞……”楚虎喃喃自語,目光閃爍不定。葉雲的描述,似乎是一條通往深淵的道路。
說到底,他還是擔心自己手下士兵的安危,擔心城堡的生存,而不是害怕朝廷的律法。
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高大的身體搖晃了幾下,然後一屁股坐到後面的椅子上,閉著眼睛,吃力地擺擺手,聲音嘶啞,帶著認命的疲倦:
“去吧,小心點,小心點。”
葉雲見楚虎一下子老了不少,拱手道:“謝大人!”轉身大步走出營帳,黑色的斗篷在門口形成一道凌厲的弧度。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目,將校場一角照得一片明亮。那裡,幾名輔兵正默不作聲地拖走那些散發著黴味的“賞賜”,就像是在處理一堆噁心的垃圾一樣。
葉雲掃了眾人一眼,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朝廷的道路被堵死,那就帶著兄弟們殺出去!他一定要把野狐溝的鹽給搶過來!這是一步險棋,以販養兵,卻是無怨無悔!
三天後,夜幕降臨。
破虜營中軍帳中燈火通明,卻是安靜得有些嚇人,只有大蜡燭燃著時,偶有噼噼啪啪的聲音。厚重的影子在帳壁上張牙舞爪,將幾個圍著粗陋木桌的男人的影子都扭曲了。
徐山風塵僕僕,身上的鎧甲上沾滿了露水和草屑,顯然是在趕路的時候留下的。他攤開一張用木炭畫出來的粗糙地圖,骨節粗大,佈滿老繭,重重點在地圖中央的一條溝壑上。
“大人,到了!”這幾天的潛伏趕路,讓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但卻像是一隻獵豹,在鎖定了獵物後的亢奮。
“三面懸崖,只能透過一條狹窄的通道,這該死的傢伙,天生就是個烏龜殼!
看守礦洞的是‘鹽狗’劉黑疤,他手下有五十多個人,都是亡命之徒,身上帶著七八把弓箭,比一般的強盜要好得多。”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條,指著山谷深處一處模糊不清的地方:“鹽工們都被關在溝裡,用木柵圍起來,日夜有人看守,跟牲口沒什麼區別。
我們把鹽坯放在東邊那座大房子後面。”
“這麼大的一塊肥肉,是誰吃的?”葉雲沉聲說道,目光如鷹隼一般,死死的盯著地圖上的出口。
徐山一臉的不屑和凝重:“查清楚了!每個月的星期五和星期五,都會有一隊人在深夜前來拉鹽。為首之人,正是黑石口鎮三山的三當家,過山風馬老六。
他們護送著鹽車,先去了七十多里外的老鴰渡,水匪會在那裡接應他們,然後用船將鹽運到內陸。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府城慶豐祥的大掌櫃,就是他!這是正經生意!”
“慶豐祥?”張狗蛋雙手抱在胸前,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兇光。這不是知府姐夫的鋪子麼?臥槽!用邊軍的血來餵養這些蛀蟲!”
“好得很!”葉雲忽然笑了起來,在這安靜的軍帳中,這一笑聽起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他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幾乎要頂到帳篷頂部,將桌子上的地圖完全遮住。
“環環相扣,環環相扣!鹽匪,水匪,商人!一層一層地剝,一層又一層,嘴裡都是油,卻忘了,這裡還有誰在守著!”
他一巴掌拍在地圖上,燭火搖曳,炭筆的線條都有些扭曲:“你想獨吞?有沒有經過我的同意?”
“我操!”張狗蛋握緊了拳頭,怒吼道。
“怎麼幹?”二狗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眼眸深處卻燃燒著嗜血的火焰。
“劉黑疤那幫傢伙,像王八似的,縮在水溝裡。”
葉雲掃了一眼手下們焦急而猙獰的臉龐,最後落在那搖曳不定的燭火上,深邃的眸子裡,跳動著熊熊的火焰。
他沉默了一會兒,營帳裡的氣氛似乎凝固了,令人窒息。一片死寂之中,一個冰冷得不似人聲的聲音響起:
“這兩個傢伙,不是愛做王八嗎?那就讓他們一輩子……都別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