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甘之如飴
“冰月前輩？”
她抬頭望著白茫茫的雪天。
“你，往下看。”
聽到指示，上官離低頭，瞳孔驟然放大，腳下冰面澄澈如鏡，竟清晰映出冰下困著的巨大骸骨。那骸骨輪廓分明，顯然是一隻碩大的狐狸，而她此刻正站在狐狸張開的頜骨之上。
那具骸骨大到什麼程度，像是一座十層樓高的公寓，她就在剛好站在公寓的門口那裡，跟螞蟻一樣渺小。
上官離雖然沒有巨物恐懼症，但突然面對這麼大一坨的骨頭，還是有些害怕了。
她慌忙後退，離開狐狸嘴部的位置，語無倫次地指著骸骨：
“你……你不會是什麼大妖，然後被高人封印在此，喚我過來不會是要我放你出去吧？”上官離腦海已經幻想了類似潘多拉魔盒的各種奇幻故事，她不會因此無意中放出為禍人間的魔女？
一聲輕笑從空氣裡漫過來，聲音輕得像要散掉，可落在耳中，非但沒有暖意，反倒透著說不出的空寂和悲涼：
“我已然接近消亡，血肉早被這片冰雪蝕得乾乾淨淨，如今只剩這具骸骨和一縷殘魂，你莫怕，你是帶走玄冰印的一些寒氣，卻不足以破除封印。”
碩大的狐狸骸骨閃過一道藍光，下一瞬，所有的靈光匯聚在一起，漸漸形成了一個人形模樣的美人。
“只是我終究困在此地，再難出去，所以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這正是冰月的樣子，美得彷彿是仙境中走來的仙子，清澈聖潔……正緩步朝著上官離靠近。
少女緩過神來，不知道幹什麼，下意識抱拳行禮，“冰月前輩。”
冰月腳步輕頓，眼尾那點碎光落在上官離身上：“你這性子，倒是比尋常人特別了些。”
和這麼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人說話，上官離有些緊張，呼吸都忍不住放輕了點，“ 世間從無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人亦如此，千人千面，各有各的性格稜角，我只是萬千人中的普通一個，算不上比人特別。”
冰月面龐聖潔，渾身卻一直散發著冰冷的含義，瞧著少女警惕的模樣，她露出無奈的笑容：
“不用緊張，我不過是在這裡待太久，好久沒和人說過這麼多話了。”
上官離想到她剛剛提的幫忙，心中疑惑，她現在不能修煉，要如何幫這位仙子，“請問前輩剛剛說的幫忙是？”
冰月上前，抬手輕觸少女的下巴，指尖剛碰到那片細膩肌膚，便覺體內本就微薄的靈力正被一點點抽走。
她眸中驟然閃過詫異，這是……眼前這姑娘瞧著靈巧動人，魂體卻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霸道，這隨性的肆意，恐怕和上古的關係匪淺，斂下心中所想，她收回手，緩緩回答：
“我要你，替我去尋一個人。”
“尋人？”
“我被封在此處，乃情愛所致，年少曾與一修士相愛，後來他那個自詡名門正派的宗門知曉我是妖修，便尋來我族地盤，屠我狐族，剖同類妖丹，我僥倖逃脫，後來去尋仇，我亦滅了他滿門，只留他一人，最終，我被各大宗門的大能聯手封印在此，落得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滅……滅門？是這個漂亮到極致的小姐姐徒手滅門，上官離咋舌，好……好厲害，好悽慘的人生。
“世人都說我為愛入了魔，是因為清無娶了她人，可我從不是會輕易失了理智的性子，狐族那場浩劫，本就與他無關，不過是那些宗門忌憚我族許久，藉故發難罷了。在這寒冰底下困了一千三百二十一年，我早想通了許多事。
他受制於其中，兩族交戰，唯他失去的最多。
我的族人已經不在了，這世間我也只剩他這一個牽掛。
去尋他，將此物交於，代我告訴他，我不怪他勿要難過，他的胸口上，有我的狐尾印記，他叫——清無。”
冰月的氣息越來越多，她拿出一隻骨節，放在上官離手上，少女小心翼翼地捧住這個骨節。
“當然，我不會讓你白白幫忙，你可是想要修煉？”
上官離沉浸在冰月的故事當中，她心心念唸的修煉也拋在了腦後，聽聞冰月這麼一提，她心底燃出希望，“是，前輩您有辦法嗎？”
冰月點頭，“你的瓶頸，只是肉體之困，你若幫我，這具萬人渴求的骸骨便可取走，我是狐族萬年都不曾有過的資質，骸骨加之你身上，修煉不成問題，還有——”
冰月拂袖，一架古琴出現在上官離身邊，“這個，應該是適合你的，古琴神器，我早年拼了命得到，卻發現駕馭不了它，就贈予你罷，修仙之路道阻且長，人心難測，你天生不凡，定能闖出一片天地，名揚四海八荒。”
上官離抱著這架神秘的古琴，聽到冰雪這一番話，心中五味雜陳，前途迷茫加惆悵，她現在只是一個凡人，名揚四海八荒還是過於遙遠了。
況且，雖然她日日將修煉掛在嘴邊，但是她心底最想要的還是回家，回現代的家，現代不用修煉，沒有爾虞我詐的小姐妹。
冰月將古琴和骨節交於她後，最後的執念消除，她再也沒了那口氣撐著，絕美的女子，正在一點點消散。
“世間萬般苦，最熬人的莫過於情，到最後只會落得更痛的下場，願你這輩子都不用碰這東西。”
是嗎，為什麼上官離覺得冰月是情願吃這份苦的，女人的心思最是相通，那藏在眼底的柔軟，騙不了人。
“你後悔了？”
冰月愣了一下，靈魂在微微發顫。後悔嗎？腦海裡閃過族人的慘狀，閃過清無愧疚的眼神——若從未與他相愛，或許那些滅頂之災都不會發生，清無也不必被愧疚纏上一生。
“別騙自己了，你分明是甘願的。”上官離看著冰月，她是沒談過戀愛，但看過的偶像劇也不少，“是放不下清無，才把苦當甜嘗，哪裡會後悔。”
冰月眸中漸漸釋然，“是啊，甘之如飴，如果再來一次，或許，還是會選擇與他相知，相識，相愛，我生來便喜愛冰雪天氣，沒想到最後這世間的最後一眼竟也是在這冰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