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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225前途

飛虎鏢局,客房。

“前前後後瞎忙活這麼久,最後結果是咱們的徒弟得了靈寶認主。”

“這都過去三天了,我想起來,還是覺得跟做夢似的。”

太乙真人手裡把玩著青瓷的茶碗,滾燙的茶水在其中起起伏伏,卻好像有一層薄膜包裹住了,始終沒有漏出一滴來。

但他神情卻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語氣頓了頓,又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你說,真的沒法子參悟《洞玄經》嗎?”

“能不能有點耐心?”

契此捏起一塊糕點,看上去就是一塊普通的綠豆糕,但他卻吃得很仔細,一點渣子都不漏。

“存孝雖然可以出入龍舟秘境,但是還無沒有完全掌握靈寶。除了他,誰都進不去,怎麼讓你參悟《洞玄經》?”

“要我說,這才正常。咱們的徒弟雖然天賦異稟,但終歸境界還不夠。就算靈寶在手,他也沒法運用自如。”

“他是有大機緣的人。遇到那魔君楊英,都能大難不死,還趁機參悟《洞玄經》,將佛門武學融為一爐.”

大和尚說到這,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

那門《九頭龍王降伏魔障經》,李存孝對自己這個師父沒有半點藏私,盡數和盤托出。

徒弟知恩圖報,讓他很是欣慰,但更讓人驚喜的,還是這門功法潛力無窮,儼然是半部神功。

只待好徒弟日後將靈寶龍舟完全掌握,自然可再悟《洞玄經》,將這門功法完善。

“獨自創法,還是神功”

太乙看著大和尚這得意的模樣,頓時冷哼一聲。

“你別光顧著高興。”

“咱們沒幾天功夫就要去樓觀道了,存孝兼修佛道的事太過扎眼,除了光磊,暫時不好讓更多人知道。”

“他的道門本尊才開個頭,得趕緊補足,最好是能在回樓觀道之前修到黃庭圓滿層次。”

“哎呀,這有什麼難的。你又不是沒用照骨鏡看過?”

“楊英的魔氣對他沒半點影響,以存孝的心志還有經驗,只要資源足夠,修到黃庭不是駕輕就熟?”

“龍舟裡那麼多好東西,你有什麼可擔心?”

就是因為用不上我這個師父了,老道才不安心!

太乙白了對方一眼,感覺此處實在坐不住,起身正要推門,門卻自己開啟,李存孝拎著一個食盒過來了。

“師父,試試我的手藝?”

“為師是第八境的宗師,早就已經辟穀了,用不著這些葷腥。”

老道抬了抬脖子,把腦袋扭到一邊。

“是用龍舟裡的靈物做的,試了試您教我的藥物調配、君臣佐使之法。”

“那我得好好考校。”

太乙伸手把食盒接過來,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瞥一眼旁邊的大和尚。

“賊禿就算了,他不懂丹藥。”

大和尚眉頭一挑,不知從哪掏出一對筷子。

“我是不懂,但是徒弟的心意,怎麼也得嚐嚐味兒。”

李存孝看著兩個師父鬥嘴,一邊笑,一邊把做好的素齋拿出來,順便擺了幾個酒杯。

龍舟器靈認主的條件,是要他將秘境中的人魔盡數剷除。

如今限於實力,四重宮闕中,核心的第四重乾陽殿只能進入主殿,第三重因為文中子的存在也還沒法深入,不過外圍的第一重和第二重,難度並不高。

靈寶在身,沒有了時間限制,探索起來自然比前幾次都要細緻,收穫也很豐富。

龍舟說是船,實際上完全是煬帝的移動行宮,裡面衣食住行、雜七雜八各種東西應有盡有。

藥園、菜園、獸園.雖然多數都因為時間流逝而廢棄,但也有少部分得到完好的儲存。

“火炙蔓菁、石花仙菜、蜜調青玉葵嘖嘖,靈物當飯吃,貧僧還是頭一次。”

大和尚伸出筷子一戳,那蔓菁的焦褐外殼便裂開一條縫,露出其中白肉,好似茭白。

但入口之後,卻有一股奇特的甜鮮滋味,從口腔滲入到骨髓,回味無窮。

同時,還有一股溫和的能量,滋養著肉身經脈,藥力和緩卻持久,這一口幾乎等同於一顆蓄氣丹。

“真奢侈,大周如此,大秦未嘗不如此。肉食者鄙”

大和尚一樣嚐了幾口便不再下筷,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但不想掃了徒弟的興,也沒多說。

老道士卻完全不受影響,一邊樂呵呵地伸出白玉箸,一邊看著李存孝從琉璃酒壺當中倒出紫水晶似的果酒。

“嗯~幾百年的草龍珠酒,一杯下去,除非是斷手斷腳,否則血肉之傷可不藥而癒,這玩意兒可不好找啊。”

“好小子,師父沒白疼你。”

李存孝先給太乙倒了一杯,又給契此倒了一杯,最後自己倒了一杯。

“徒兒這次險死還生,又收穫重寶,全是仰仗師父們出力。”

三天前他向兩人坦白時,心中其實也有一些忐忑。

宗師高手,三元合一,對事物的觀察,已經不侷限於感官。

所謂“有選擇的講真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甚至在兩位師父面前,連這個“別人”都未必騙得過。

但是,兩人自始至終,都傳達出信賴的態度,對於李存孝說的話,都沒有刨根究底,而是叮囑他安全第一。

關乎性命之事,不要隱瞞。

至於其他,儼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遇到如此善解人意的師父,李存孝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

一杯水酒算不得什麼,不過聊表心意。

“素酒貧僧還是可以喝一杯。”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欣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幾日私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宋州城不是久留之地,我們得儘快啟程去樓觀道了。”

“在那之前,道門真功你得加緊一些,否則到時候回宗門做了真傳,少不了有人碎嘴。”

太乙叮囑完,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靈寶之貴重,更甚於神兵。

後者不過能傳承幾百年,興盛一個家族、一個州城的勢力。

而前者卻可以傳承千年,興盛一個聖地,乃至控扼一道,以此影響天下大勢。

雖然羊靈均和鄭朗已經離開,但是之前的那些說辭,能瞞多久、有沒有瞞得住,都是二話。

靈寶動人心,在群雄即將逐鹿的當下,其價值還要更重。

兩個宗師,都不一定能護得住靈寶。

而聖地掌教,都是第九境的大宗師,陸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唯有回到樓觀道,得到太乙的師兄、道通真人的庇護,才更為穩妥。

而契此自然也會同行,只不過會和太乙一明一暗,悄悄尾隨,非必要不會現身。

“角木蛟、尾火虎、亢金龍三部上品武學,我都已經修成圓滿。”

李存孝言語之間,一青一金兩頭蛟龍從體內騰起。

雙龍交纏,環繞一頭赤色猛虎。碧玉般的真氣,給人的感受又和焰摩真氣的熾熱和侵略性截然不同,顯得溫和而生機勃勃。

樓觀道的四象四神絕學當中,《青龍真典》是以蒼龍七宿七門上品武學組成。

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尾火虎、箕水豹為五行,對應五臟修煉;

房日兔、心月狐為陰陽,對應十二正經,奇經八脈,是黃庭境界。

之後陰陽五行具備,便是凝合青龍,踏入真形,這時才開始這門絕學真正精要的部分。

李存孝本來就已經是真形圓滿,何況之前還特意留下了黃庭境界的角木蛟魔頭,更是駕輕就熟。

有丹藥輔助的情況,用不了半年時間,也就能把之前走過的路走完。

而有金剛杵在手,這個速度卻又要提高几十倍。

且不說之前在和明教亂軍作戰時便積攢了不少煞氣,最近探索秘境,斬殺人魔,也是收穫頗豐,基本上每天都能將金剛杵充滿一次。

所以,只花了三天時間,李存孝就已經將這尾火虎、亢金龍兩門上品武學從無到有,修煉圓滿,甚至已經煉出了真氣。

東方青龍,角亢之精。角木蛟和亢金龍,是青龍真形的骨架和核心。

以此二者為主,另外五者為輔,提綱挈領。

五行相生者,木火土金水。接下來只要再將氐土貉和箕水豹修成,很快就能以點帶面,在到達樓觀道前將道門本尊提升至黃庭層次。

“這麼快?”

太乙手裡的酒杯送到嘴邊都放下了,仔細觀察著那三尊真氣凝聚的魔頭。

李存孝本身就是真形圓滿,奇經正經也早就貫通,如今不過是佛門真功挪出了地方,讓給道門真功,他已經有的真氣化形、外放這些能力自然不會消失。

但老道士看的不是鱗片爪牙,關注的不是真氣化形是否栩栩如生,而是看其是“人”還是“獸”。

而角木蛟、亢金龍、尾火虎這三尊,粗看是三尊活靈活現的神獸,然而看久了,卻會感覺其身形收縮,化為人形。

有的頂盔摜甲,有的身穿朝服,有的綵衣廣袖

“化魔為神,好,這才是吃透了武學的精義。”

太乙真人滿意地點頭,欣慰的同時,也感覺有些麻木了。

只論修煉一途的天賦,李存孝簡直是他見過天資最高的人,沒有之一。

雖然為了推境界,都沒有讓後者修煉幾門真功配套的身法殺法武學,但是三天時間,兩門圓滿,未免也太快了些。

哪怕是換成樓觀道里的真傳,一門上品武學,三天時間,也不過入門,了不起能摸一下小成的門檻,也只是門檻上蹭一下而已。

想要圓滿,至少也得半年時間。

這還是一門上品武學。若是兼修,攤薄了時間,這個速度只會更慢。

難道《洞玄經》悟道的效果,真有那麼恐怖嗎?

“看來修煉的事咱們是不用愁了”,契此早就已經對徒弟的妖孽表現習慣了。

“可我看你似乎在為別的事發愁?”

李存孝聞言沉默,身上龍虎收回,躊躇片刻方道:

“是鏢局的事”

他要跟著太乙、契此回樓觀道,木叉肯定是要帶著一起去的。

而鏢局一大幫子人,張力士之前就說過不願再搬家,儘管他擔憂戰後明教捲土重來,卻也沒什麼好方法。

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只是心中難免會多想。

“還有鏢局中有兩個年輕人,葉乘霄和魏河,都是好苗子,我想帶他們拜入樓觀道,不知師父方不方便?”

難得弟子有事請求,老道聞言,淡然道:

“那便許這兩人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這不過是小事。”

“那葉乘霄本來就是練的我門中虎魔拳,已經是二練大成,入門後轉修尾火虎功便是。”

“至於魏河,就是給你養馬那個?他的天賦比葉乘霄還好些,氣血圓滿,只差一門誘魔法,到時候你自己挑一門傳給他就是了。”

“多謝師父!”

李存孝聞言心裡一鬆,露出喜色。

如今他修為越來越高,日後到了樓觀道,也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總要有幾個忠心得力的人幫襯。

魏河與葉乘霄都是他熟悉的人,將這兩人培養起來,日後總是有用的。

可惜鏢局的其他人大多天賦平平,大師兄石鐵也要留在鏢局,給張力士養老。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鏢局的安全。白香山和德正看在兩位宗師的面子上,肯定會多加照拂。

但是如今戰亂連連,說不準什麼時候又要打仗,沒法保證絕對的安全。

‘終究是力量不足。我若是陸地神仙,有移山填海之力,誰又敢冒犯?’

分神之際,太乙和契此忽然不約而同地動了動眉頭,起身往外。

李存孝先是一愣,但往外走了幾步,也發現了異常。

腳下隱隱有震動從遠方傳來,風聲中鐵蹄的聲響逐漸清晰。

很快,就連張力士等人也有所察覺,推開房門。

看見兩位宗師,眾人無不畢恭畢敬,而看到一旁的李存孝後,幾位老鏢師的神情都不由複雜幾分。

這樣的動靜,自然也瞞不過其他人,很快刺史府衙中便飛出兩個身影,落在城頭,正是白香山和德正。

二人面色凝重,看著遠處海潮般的塵煙,如巨浪拍岸;

旌旗蔽空,甲冑和刀兵的鋒芒掩映日光,森森寒寒。

德正和白香山看著那幾千精兵在城外十里停下,只一員身穿銀甲的大將拍馬上前。

那人面容方正,蓄著長鬚,手提一杆銀槍,口中吐字,好似金石碰撞:

“我乃梁王麾下武寧軍節度使,此處城守何在?”

德正和白香山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楊鐵槍,楊師厚?”

臉上神色沒有放鬆,但心中卻隱隱鬆了口氣。

朱全忠這位梁王的聲譽,並不算好。

暴戾嗜殺算是節度使們的通病,而這位除了嗜殺,更兼荒淫無度。

據說其諸子領兵在外,他便常常召自己的兒媳們入宮,與之私通,有時還會讓屬下的妻女自薦枕蓆。

而他的兒子和屬下們不但不憤恨,有的甚至不知廉恥地利用妻子在床上爭寵,千方百計地討好梁王,博取歡心。

在這一堆似人的玩意兒當中,楊師厚便正常得過分。

其人驍勇善戰不說,難得的是治理地方也不亂來,也沒有嗜殺乃至食人的惡習,聲名在外。

正是因此,白香山才會鬆一口氣。

畢竟東都已破,天下十六道幾乎都各有群雄,如今朝廷能夠控制的地方已經只剩下京畿那一塊地方了。

宋州不過一地而已,又處在河南道和兩京運河要樞,朱全忠作為事實上的河南道之主,是不可能放任他孤立在外。

“在下白香山,忝為宋州刺史,不知將軍有何指教。”

白香山注意到鏢局方向飛來兩道流光,心中也就有了底氣,主動下了城牆,在還有十丈距離的位置停下,與那銀槍武將交談。

“銀槍如林,是朱全忠麾下銀槍效節都?”

太乙和契此上了城樓,瞥了眼城外軍隊的甲仗旗幟,頓時心中有數。

“銀槍都,楊師厚?”

李存孝看著那幾千精兵,軍容齊整,肅殺之勢,比之秦奉權近萬魔軍還要使人生寒,一時心中凜然。

朱全忠麾下,有兩隻精兵,一隻是他的親軍“落雁都”,一隻便是楊師厚手下的“銀槍效節都”。

與之相似,各地節度使也有對應的親軍,比如一直和朱全忠過不去的晉王李翼聖,麾下便有一隻“橫衝都”,號稱“橫行天下、衝鋒陷陣”。

由其義子,十二太保當中的大太保李思遠統率,後者也因此得綽號“李橫衝”。

“城衛軍本身就已經受創,又不如城外軍隊精銳,若是打起來,只怕要吃大虧。”

“師父,這位楊師厚實力又如何?”

“他也是宗師境界。”

李存孝聞言心中一沉,身子微微緊繃,都已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但是,不知道白香山和那人談了些什麼,片刻之後,那數千軍隊中,忽然有一多半調轉方陣,徐徐退去,只剩幾百銀槍軍士,就地安營紮寨。

而那位大名鼎鼎的楊鐵槍,也沒有上城來,只是遠遠朝此處拱了拱手,便打馬而去。

城上守軍紛紛鬆了口氣,看著自家刺史面色複雜地回到城頭,手裡拿著一面嶄新的旗幟。

上面有一個大大的“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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