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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衛氏

散騎常侍胡廣,作為在京中的長輩,面色陰沉如水。他指尖重重敲點著帛書,臉有苦澀,幽幽的說道:“二弟說得不錯。這是離間,亦是絕戶之計。司馬公……晉公他或許一時能明察,不信此信。但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只需些許雨水,便能瘋長成參天巨樹。”

“玄武在鍾會軍中,這便是我們胡氏頸上最鋒利的刀!司馬公能容我們一時,可能容我們一世?尤其是在鍾會敗亡,玄武‘從逆’之事坐實之後?”

他環視面色慘白的弟弟們,聲音壓得更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洛陽我們是離不開的。任何試圖舉家遷徙的舉動,都會立刻被視作心虛,等同認罪。司馬家的耳目,此刻恐怕早已將這座府邸圍得如鐵桶一般。”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每個人都明白鬍廣所言是血淋淋的現實。他們已是甕中之鱉,生死全在司馬昭的一念之間,而這一念,又會隨著前方戰局、隨著鍾會和胡烈的任何舉動而瞬息萬變。

“難道……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胡岐的聲音帶著絕望。

“不。”胡廣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痛苦卻無比決絕的光芒,“我們還有一條路,唯一的一條活路。”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胡廣深吸一口氣,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緩緩吐出那幾個字:“斷尾求生。將胡烈,逐出胡氏門牆。”

“什麼?”胡傳驚得幾乎跳起來,驚呼道:“兄長!這……玄武是我手足啊!”

“正是為了保全更多的手足,為了父親留下的胡氏基業!”胡奮眼睛佈滿血絲,猛地一拍案几,低吼道:“這是最徹底的表態!向晉公示明,我洛陽胡氏與逆賊胡烈劃清界限,恩斷義絕!他的所作所為,與我等再無干系!他的罪,他的罰,由他一力承擔!”

書房內再次陷入沉寂,只聽得見粗重的呼吸聲和燭火噼啪的輕響。這個決定殘酷得讓人難以承受,卻又現實得讓人無法反駁。

這是棄車保帥,是壁虎斷尾,是世家大族在政治風暴中延續血脈最無奈、最血腥卻也最有效的手段。

誰也不敢保證司馬氏的信譽,一個連洛水都敢欺瞞的人,又有什麼事情是他幹不出來的呢?

胡廣閉上眼,良久,緩緩睜開,裡面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立刻草擬文書。言辭要激烈,痛斥胡烈背君叛國,玷辱門楣,自絕於宗族。”

“自即日起,胡烈不再是我安定胡氏之子,其生死榮辱,皆與胡氏無關。文書一式三份,一份即刻呈送晉公府邸,一份張貼與城門口,一份昭告族人。”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命令卻不容置疑。

“同時。”胡廣補充道,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吩咐道:“府中內外要加強戒備,但一切如常,不得有任何怨懟之言或異常舉動。我們要讓晉公看到,我胡氏不僅是忠心的,更是識時務的。”

命令迅速被執行下去。當那份墨跡未乾、充斥著決絕與背叛氣息的文書被快馬送往晉公府時,胡廣獨自一人站在庭院中,望著西方漆黑的夜空,老淚縱橫。

“三弟,莫要怪為兄心狠。胡家的香火,不能斷啊!誰也不敢保證司馬家的信譽啊!”

與此同時,晉公府書房內。

司馬昭看著剛剛送達的、來自胡府的激烈宣告文書,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將文書遞給一旁的司馬炎。

司馬炎快速瀏覽,驚訝道:“胡家竟然如此果斷?直接將胡烈逐出宗族了?”

司馬昭指尖點著那份文書,輕笑道:“胡廣是個聰明人,懂得壯士斷腕。他這是在向老夫交投名狀,用自家人的血,來表忠心。”

他頓了頓,語氣莫測的說道:“這樣也好。省了老夫許多麻煩。他們既然自己把路走絕了,老夫便暫且信他們一回。告訴下面的人,對胡府的‘保護’照舊,但若無確鑿證據,不得為難。”

“父親,那死士潛入軍中聯絡諸將之事?”司馬炎問道。

“照常進行。”司馬昭目光幽冷,冷然道:“尤其是對胡烈。告訴他,他在洛陽的家眷,他的宗族,已經與他恩斷義絕。他現在是孤臣孽子,天下雖大,除了向朝廷立功贖罪,他已無路可走。讓他自己想清楚,是跟著鍾會一起殉葬,還是拿鍾會的人頭,來換他和他家人的一線生機。”

燭光下,司馬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要讓鍾會眾叛親離,死在最信任的刀下。”

司馬昭最討厭的人是誰,那肯定是鍾會,甚至對鍾會的討厭,還在劉諶之上。

與胡府那充滿掙扎與決絕的斷尾求生不同,位於洛陽另一處的衛府,則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沉寂之中。

同樣收到了來自的密信,衛府的處理方式卻與胡氏截然不同。衛瓘的弟弟衛寔,在最初的震驚與恐懼之後,選擇了另一條更為謹慎,甚至近乎懦弱的道路。

他沒有召集族人進行那痛苦的公開決裂,而是顫抖著雙手,親自將那份要命的帛書密封好,親自送至中護軍、世子司馬炎的府邸。

他沒有附上任何辯解或陳情的言語。此刻,任何多餘的話語都可能被曲解。默默地呈交,本身即是一種姿態,將衛氏全族的命運,毫無保留地交託於司馬氏之手,乞求憐憫與信任。

隨後,衛府那硃紅色的大門便緊緊關閉,謝絕一切訪客。府內之人,從主人到僕役,行事皆屏氣凝神,不敢高聲語,彷彿任何一點多餘的聲響都會招來滅頂之災。

他們不像胡家那樣主動揮刀斷腕,以求一線生機,而是如同受驚的鴕鳥,將頭埋入沙土,被動地等待著來自晉公府的判決。

司馬昭確實做出了反應。

在接到衛寔呈上的書信後不久,司馬昭便派出了使者前往衛府,稱讚衛瓘忠誠可鑑,聲稱此等拙劣反間之計,絕無法動搖他對功臣的信任。

言辭懇切,語調溫和。

然而,使者離去後,衛寔卻感到更加刺骨的寒意。他們清晰地察覺到,府邸已經被人監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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