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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碑

沈硯之突然發現,李麒景的左手不知何時已按在了他自己的心口處——那裡的岩石皮膚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早已乾涸的胸腔——而他的心臟位置,竟嵌著一枚半透明的晶石,晶石中封存著一縷微弱的神魂之火,正是三年前被所有人認為可能已經熄滅的生機!

“便以我魂祭劍!”

當這六個字落下時,李麒景將重組的帝仙殘劍惡狠狠地插入進了自己的心口位置——沒有鮮血噴湧,只有刺目的金光從他的七竅中迸發而出……

沈硯之在強光中下意識閉眼,卻聽見身後傳來白眉長老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可——”

待光芒稍弱,沈硯之顫抖著睜眼,只見祭壇廢墟上空,李麒景的身影正化作點點金芒消散,而那柄帝仙殘劍則插在土丘之巔,劍身符文流轉,竟將所有蠱紋硬生生地逼回到了地脈深處。

更令人感到震驚的是,帝仙殘劍的劍柄上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道裂紋,裂紋中滲出的不再是血珠,而是清徹的泉水,順著劍身流入地脈,所過之處,被蠱紋汙染的土地竟開始冒出了青草嫩芽。

“魂飛魄散,以身化泉……”長老癱坐在觀星臺上,老淚縱橫,“他竟將最後一縷神魂煉化成了滌盪邪祟的甘霖……”

一旁,沈硯之跪在祭壇廢墟前,指尖顫抖地撫過帝仙殘劍的劍柄。

那道新添的裂紋中滲出的泉水帶著清冽的涼意,順著他的指縫蜿蜒而下,在焦黑的土地上澆灌出點點嫩綠。

遠處傳來山風呼嘯,捲起漫天金芒,彷彿是李麒景消散的魂魄在天地間低吟。

“硯之哥……”身後傳來少女哽咽的聲音,洛清鳶抱著半昏迷的師弟跌跌撞撞跑來,“地脈……地脈開始恢復了!”

她懷中的少年脖頸處,原本猙獰蠕動的蠱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露出蒼白卻乾淨的皮膚。

沈硯之猛地抬頭望向遠處山巒。

暗紅光柱消散後的天幕下,被邪氣籠罩三年的青峰山脈正在發生鉅變——龜裂的土地重新合攏,枯萎的古樹枝椏抽出新芽,甚至連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都被一股清苦的草木香取代!

唯有祭壇中央那柄染血的長劍,還在無聲訴說著方才的犧牲。

“痴兒啊……”白眉長老拄著斷裂的法杖蹣跚走來,道袍下襬沾滿塵土。

他枯瘦的手指拂過帝仙殘劍上流淌的符文金光,渾濁的雙眼中迸發出複雜的光芒。

老人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出的血沫濺在青石板上,竟化作朵朵轉瞬即逝的冰晶。

沈硯之這才注意到,長老的袖口下,半截手臂已呈現出與李麒景相同的岩石化。

三年來日夜以自身精血加固封印,這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早已油盡燈枯。

“長老!”沈硯之握緊手中的溫玉,試圖將靈力渡入對方體內,卻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彈開。

老者輕輕搖頭,指了指帝仙殘劍劍柄處的裂紋:“快看那裡。”

隨著泉水不斷湧出,裂紋中漸漸顯露出半枚殘缺的玉佩。

“原來如此……”沈硯之突然明白了什麼。

李麒景根本不是魂飛魄散,而是將神魂封印在了帝仙殘劍與玉佩的結合處!

他想起方才對方化作金芒消散時,劍柄上悄然亮起的平安符印記,想起泉水沖刷過的土地上,那些嫩芽排列的形狀竟暗合北斗七星之位。

遠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轟鳴,地脈深處彷彿有巨獸甦醒。

沈硯之抬頭望去,只見祭壇西側的石壁正在緩緩移動,露出後面幽深的通道。

通道盡頭,一點幽藍的光芒忽明忽滅,隱約能聽見鎖鏈拖動的聲響。

“是邪神殘魂!”洛清鳶祭出腰間的法鈴,清脆的鈴聲在山谷中迴盪,暫時壓制住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氣,“它還沒有被完全封印!”

白眉長老突然挺直佝僂的脊背,周身爆發出驚人的氣勢。

他將法杖插入地面,雙手結印,蒼老的聲音在天地間迴盪:“北斗第七星,破軍,借吾殘軀為引,啟——”

伴隨著口訣的落下,老者的身體開始化作點點星光,融入進了帝仙殘劍的符文之中。

此刻,劍身猛地爆發出了刺目的紅光,泉水噴湧如柱,在空中凝結成巨大的星圖。

“硯之,帶著清鳶他們走!”星光中傳來長老最後的聲音。

話音未落,整座祭壇突然塌陷,沈硯之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推向通道外,身後傳來金石交擊的巨響。

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青峰山脈外圍的官道上。

洛清鳶正用泉水清洗他額頭的傷口,師弟趴在旁邊睡得正香,脖頸處的蠱紋已經完全消失。

不遠處,帝仙殘劍靜靜地插在了路邊的青石上,劍柄的裂紋中,那半枚玉佩正散發著柔和的微光。

官道盡頭,一行身著玄色勁裝的修士正凌空而來,為首者乃是三年未見的大長老。

沈硯之掙扎著起身,卻發現懷中多了一卷泛黃的古籍。

封面上“誅邪錄”三字力透紙背,翻開第一頁,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若魂魄有知,當守此山,護此脈,佑此世無災。”

落款處,兩枚交疊的玉佩印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宛如兩顆永不分離的星辰。

遠處的青峰山脈雲霧繚繞,山巔處隱約可見一道金光直衝雲霄,泉水源源不斷地從山澗流淌而下,澆灌著飽受劫難的大地。

沈硯之握緊手中的古籍,將帝仙殘劍收入劍鞘。

劍柄處的泉水順著指縫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凝結成一道淡淡的符印。

沈硯之低頭望去,手背上的符痕正化作半闕流雲紋,與古籍扉頁上的玉佩印記嚴絲合縫。

“沈師兄!”洛清鳶朝著官道前方玄色勁裝的修士隊伍中的某人揮舞著小手道。

大長老翻身下馬時,玄袍下襬掃過地面青草,竟有露珠順著衣褶凝成細碎的光塵。

這位三年間清減了許多的中年人俯身檢視帝仙殘劍,指尖觸到劍柄裂紋的剎那,猛地後退半步,眼中迸發出無盡的震駭之情:“此乃……鎮魂泉脈?他竟以魂為引,將自身神魂煉化成了地脈靈泉的源流?”

話音未落,青峰山脈深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雲霧繚繞的山巔裂開一道金隙,萬千光點自裂隙中升騰,化作漫天流螢飛向四方。

沈硯之突然想起李麒景臨別前塞給他的那包種子——當時只當是尋常藥種,此刻竟從懷中布袋裡透出微光。

“快!把種子撒向泉眼!”白眉長老殘留的靈力在識海中激盪,沈硯之如夢初醒,抓起布袋衝向山澗。

泉水奔湧的崖壁下,沈硯之揚手撒出的種子遇水即生,藤蔓順著劍痕瘋長,開出淡金色的五瓣花,將整座山脈編織成流光溢彩的巨網。

眼見得此,大長老解下腰間的玉佩扔向沈硯之:“這是李麒景的本命玉佩,當年他入主天道宗時隨手留下的……從今往後,這青峰山脈的守脈重任,便交予你們之手了!”

“弟子願守此山。”沈硯之接住玉佩,將其嵌入帝仙殘劍的裂紋。

剎那間劍鳴震徹天地,半闕流雲紋終於補全,化作完整的“鎮嶽”符印。

他轉身望向官道上甦醒的師弟,少年正好奇地觸控纏繞著藤蔓的劍鞘,清澈的眼眸裡映照著漫天光螢。

……

……

十年後,青峰山脈成為了附近修士與居民的朝聖之地。

山腳下立著的無字石碑,碑前常年擺放著三壇未開封的桂花酒——那是李麒景最愛喝的酒,也是沈硯之每年中秋時節都會帶過來的酒水!

這日,沈硯之像往常一樣擦拭帝仙殘劍,卻見劍柄裂紋中突然浮出片金葉,葉面上用硃砂寫著行小字:“今日宜飲酒,宜觀星!”

沈硯之握著金葉的手微微顫抖,當即抬首望向了星空。

北斗七星格外明亮,破軍星旁赫然多了顆從未見過的輔星,正與他手背上的符印一同閃爍。

遠處傳來洛清鳶帶著弟子們巡山的歌聲,少年師弟早已長成挺拔修士,正指揮著靈鹿在藥田播種。

沈硯之指尖輕撫過書頁間的金葉,硃砂小字在月華下泛著溫潤的光華。

他起身推開竹窗,晚風捲著桂花酒的醇香撲面而來——原是洛清鳶帶著弟子們將三壇陳釀搬到了觀星臺,少年師弟正踮腳往石桌上擺玉杯,靈鹿們銜著酒壺在石徑間輕快穿梭。

“沈師叔!”洛清鳶將一罈新開封的桂花酒推到了他的面前,酒液晃出細碎的金光,“今年的桂花酒里加了忘憂草,是小師弟在禁山深處尋來的。”

沈硯之輕輕點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期待之色:“如此……倒是要好好品嚐一番了!”

話音未落,驀地,也就在此時,山腳下的無字碑,突然在此刻泛起了一陣微光,同時,碑面上竟漸漸顯露出了兩個名字來——左側“李麒景”三字如星辰般璀璨,右側“沈硯之”三字似泉水般溫潤……

名字下方,一道流雲紋將兩顆交疊的五瓣花緊緊纏繞——正是當年沈硯之補全的鎮嶽符印!

觀星臺上,洛清鳶與少年師弟望著星河中漸漸重合的雙星,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輕笑。

轉身時,只見石桌上的桂花酒正泛起細碎的金光,而那株新生的桂樹枝頭,兩盞並蒂的酒盞正隨著晚風輕輕搖晃,酒液中,破軍與輔星終於在北斗旁匯聚成完整的星圖……

“轟隆隆……”

桂樹突然劇烈震顫了起來,以至於所有的酒盞同時傾落,酒液在空中織成半闕《山河契》的符篆,與星圖石上的北斗七星連成完整的鎖靈陣!

洛清鳶懷中的《誅邪錄》突然自行翻頁,金葉“嘩啦啦”的鋪滿石桌,每片葉子上都浮現出了不同的星軌——有的通向禁山深處的寒潭,有的指向東海之濱的歸墟,最末一片金葉上,破軍輔星的連線正與沈硯之胸口的五瓣花完全重合……

沈硯之將金葉按在星圖石中央,破軍輔星突然從夜空中墜落,化作兩道流光鑽入石桌的桂花種子裡。

地面開始震顫,觀星臺邊緣的鎖鏈藤蔓突然繃直,將整座石臺拖拽著向星河升起。

山腳下的無字碑此刻正裂開細密的紋路,碑面滲出的泉水順著金線逆流而上,在星空中匯成完整的流雲紋,將兩座半闕的符印徹底補全。

與此同時,少年師弟手背上的鎮嶽符印在此刻完全亮起,與沈硯之胸口處的五瓣花形成呼應,將散落的星河釀酒液聚成一道光柱,直直刺入進了北斗第七星的星核。

同一時間,洛清鳶鬼使神差般的展開了《誅邪錄》的最後一頁。

而後,最後一頁的空白處,自動浮現出了新的批註來:“所謂故人,非獨你我,當山河無恙,星河長明,便是萬魂歸鄉之時!”

書頁翻過,夾著的金葉突然化作漫天星屑,與觀星臺的流螢一起,在夜空中織成了完整的《山河契》圖譜——破軍輔星鎮守南北,五瓣花符印居中,鎮嶽符印化作四方結界,而圖譜的最中央處,兩座半闕的流雲紋終於合二為一,在北斗七星的輝映下,凝成一隻盛滿桂花酒的青釉酒罈!

酒罈懸空,壇口溢位的醇香竟引得天地共鳴。

北斗第七星的星核光芒大盛,將《山河契》的圖譜映照得宛如活物——破軍輔星的星輝順著圖譜脈絡流淌,與四方結界的鎮嶽符印相撞,迸出細碎的光雨……

沈硯之伸手觸碰流雲紋,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陶釉,整座觀星臺突然劇烈震顫了起來——地下傳來沉悶的轟鳴,沉睡千年的地脈龍氣竟順著鎮嶽符印的脈絡甦醒,如銀蛇般纏繞上《山河契》的圖譜,將半闕的流雲紋徹底補全!

“轟——”

青釉酒罈驟然墜落,卻在觸地前化作萬千光點,融入進了無字碑滲出的泉水之中。

泉水順著碑面金線蜿蜒而下,漫過每一個名字,那些沉寂的字跡突然亮起,化作無數虛影自碑中走出——有披甲的將士、有握筆的文士、有垂髫的稚童……他們或微笑頷首,或揮手作別,最終都化作星屑匯入夜空,與《山河契》圖譜中的星軌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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