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圈套”
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的張光，當即暗中找人吩咐了下去。
他垂著眼簾，指尖在袖中輕輕叩動，彷彿敲著一面無形的戰鼓。
那人領命疾步退下，隱入夜色之中，連衣角掀起的微風都未驚動營帳外的哨兵。
張光深知，這場棋局的第一步必須走得悄無聲息，若稍有差池，滿盤皆輸。
夜色漸濃時，士卒休息區中傳來零星的私語聲。
營帳的縫隙透出斑駁的月光，幾個疲憊計程車兵蜷縮在草堆旁，用低啞的嗓音交換著半真半假的傳聞。
“聽說副將叛逃到朝廷那邊，並不是真的叛逃到那邊了，副將叛逃到朝廷那邊，其實是假降，根本就不是真叛！”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壓低聲音，語氣中卻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他名叫李三，是個在軍中摸爬滾打十年的老兵，總愛蒐集各種小道訊息。
“可我看那日的聲勢……”旁邊一個年輕新兵撓了撓頭，他的鎧甲上還沾著前幾日攻城時濺上的血漬，“那日副將直接衝開營門，朝廷的兵馬如潮水般湧來接應……看那架勢，哪裡像是假的？”
“胡說！”絡腮鬍李三猛地拍了膝蓋，草屑紛飛，“副將向來為主將出生入死，他此舉定有深意！你想想，咱們打下京城時多威風？火炮轟開城門，弟兄們踩著廢墟衝進去，那些狗官嚇得跪了一地，可主將卻在最後關頭下令撤軍，連皇宮都未踏進一步……副將連這樣的將令都遵循了，又怎麼可能會叛？”
“說起那事，我就一肚子的氣……要我說，我們就應該直接一鼓作氣，打下京城改天換地算逑，為什麼一直要駐紮在京城之外呢？幹看著……亦或者是等其他大乾的援軍來嗎？”另一個老兵插話進來，他的左臂裹著滲血的繃帶，說話時扯到傷口，疼得直抽氣，“都打下京城，只剩下皇宮了……我們京城都打下來了，還差一個小小的皇宮？結果，在那等情況下，主將竟然讓撤軍了？話說……主將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眾人沉默了片刻。
火堆噼啪作響，火星濺落在乾燥的地面上，轉瞬熄滅。
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已是三更時分，但營中的騷動卻未平息。
“先是打下京城後不打皇宮，反倒是撤出了京城，然後還要再打京城……現如今副將又叛逃到了朝廷那邊……總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當前的局勢了！”年輕新兵搓了搓凍僵的手，京城外的寒夜比戰場更磨人，“咱們在這兒耗了半月，糧草都快見底了，朝廷的援軍卻遲遲不來……主將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反正，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小兵該考慮的……”絡腮鬍李三嘆了口氣，往火堆裡添了根柴，“或許，這其中是有什麼深意在其中？只不過我們這些小兵見識淺，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話音未落，忽見帳簾被猛地掀開，冷風灌入，火苗搖曳。
巡營將領王虎提著一盞青銅燈走近，燈罩上的麒麟紋在火光中扭曲如活物。
他腰間佩刀上的紅纓沾著露水，面色如寒鐵般陰沉。
“宵禁時分，私議軍機者斬！”王虎厲聲喝道，燈影將他魁梧的身形投在帳壁上，彷彿一尊殺神，“朝廷耳目眾多，爾等若再妄言，休怪刀斧無情！”
士兵們如受驚的麻雀般紛紛噤聲，低頭縮回各自營帳。
李三快速將未說完的話嚥了回去，指尖卻在袖中攥緊——方才那番話，若被扣上“動搖軍心”的罪名，便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但其此刻心底的疑惑卻如野草般瘋長：若副將真是假降，巡營之中為何會厲聲警告他們？莫非主將的謀劃早已被朝廷察覺？又或是，連巡營將領也成了局中棋子？
那些未經證實的傳聞，此刻如帶刺的種子，在每個人心底生根發芽——有人開始留意同袍間的異動，有人反覆擦拭兵器，彷彿在等待某個未知的號令……
……
……
主營帳內，張光立於巨大的牛皮沙盤前，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在帳頂投下一片扭曲的陰影。
沙盤上以朱墨標註的京城輪廓清晰可見，城牆、河道、宮闕皆以細木雕琢，朝廷大軍的動向則以赤色小旗標識，如毒蛇盤踞。
他負手踱步，靴底摩擦地面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斥候的密報仍在耳畔迴響——朝廷已對錢秦海起疑，將其軟禁於偏殿，佈防圖亦被秘藏未用！
錢秦海，那個曾與他並肩作戰多年的副將，此刻正被囚禁在皇宮深處，每日面對的都是冷硬的石牆與監視的耳目——這正是張光想要的結果！
“好！這第一步棋總算成了！”他冷笑出聲，指尖劃過沙盤上代表朝廷軍的赤色標記，力道重得幾乎刺破地圖，“錢秦海啊錢秦海，你既負我，我便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年以前，他們初入軍營時，錢秦海曾拍著張光的肩膀大笑：“你小子有梟雄之志，若得風雲相助，必能攪動天下大勢……”
那時的張光只是個略有薄名之人，而錢秦海已憑戰功升至隊正之位，但兩人肝膽相照，在無數次戰役中互為倚仗，可如今……張光想起之前深夜的那場密談……
“或許，我當時不該將我的真正身份告訴他？”
這一刻，張光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悔意來。
但最終，張光卻按捺住了這種情緒。
畢竟，相較於張家的忠名以及整個天下，他只能犧牲掉錢秦海這個禍害……
……
……
張光望著軍帳中的沙盤——此刻沙盤上的每一道墨線都是他嘔心瀝血的謀劃——“假”降、撤軍、疑雲……每一步都必須精準如棋！
“朝廷若疑錢秦海是真叛，則必不會重用其佈防圖，若信其為假降，則會嚴加監視……而現如今，訊息已經確定，錢秦海被軟禁了……”
此刻，張光確定，朝廷已落入進了他的“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