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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放炮離我的床遠一點

縣衙後院,那股剛剛散去的血腥氣,彷彿又被一種無形的、更沉重的陰霾所取代。

李顯靜靜地坐在床沿,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得像一張宣紙。

他沒有看任何人,目光空洞地穿過窗欞,投向那片灰濛濛的天空。

屋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蕭容與甘雪站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李顯。

沒有了運籌帷幄的從容,沒有了談笑殺人的冷峻,只剩下一種如同死水般的沉寂。

“哥?”

李小翠端著一碗剛熬好的米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

李顯彷彿沒有聽見。

他的手指,在床沿上無意識地划動著,一遍,又一遍。

那是一個地圖的輪廓。

是雁門關。

“李顯。”

蕭容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究竟……發生了什麼?”

李顯的目光,緩緩地,從窗外收回。

他看向蕭容,那雙素來平靜的眸子裡,翻湧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混雜著痛苦與狂怒的風暴。

“雁門關,破了。”

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什麼?”

蕭容與甘雪同時駭然失色。

“河陽城,被屠了。”

李顯每說出一個字,都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

“我看到了。就在剛才。”

“看到了?”甘雪秀眉緊蹙,“你如何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事?”

李顯沒有解釋。

他只是看著蕭容,一字一頓。

“拓跋熊烈,換上了你三哥的將旗。河陽守將陳平,開城門迎敵,滿城軍民,無一倖免。”

“不可能!”

蕭容的身體劇烈地一顫,臉上血色盡褪。

“三哥他……他絕不會降!”

“他沒有降。”

李顯閉上眼,那副血色的畫面,又一次在他腦海中浮現。

孤雁山,八百殘兵,血染將旗。

“他戰死了。”

轟——!

蕭容只覺得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她踉蹌著後退,若非甘雪及時扶住,幾乎要癱倒在地。

“不……不會的……”

她的淚水,瞬間決堤。

“我要去京城!我要去問個清楚!”

“來不及了。”

李顯的聲音,冷得像冰。

“京城,已是一座孤城。”

“那該怎麼辦?”甘雪強壓下心頭的震驚,她知道,此刻不是悲傷的時候。

蕭容也猛地抬起頭,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那雙美麗的鳳目中,燃燒起前所未有的、復仇的火焰。

“玲瓏閣。”

她看向甘雪,聲音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我二人,親赴玲瓏閣總舵。我要知道,京城之內,高正所有的佈置!我要知道,我蕭氏皇族,還有多少忠臣可以調動!”

就在此時,一名親兵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

“大人!”

“王德……王德又在城下叫陣!”

李顯猛地站起,他抄起床邊的橫刀,便要向外走。

“哥!你的傷!”

李小翠驚呼著想要攔住他。

“死不了。”

李顯頭也不回。

然而,他剛走到院門口,一道黑影,便“嗖”的一聲,從牆角躥了出來,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人!您不能去!”

李顯低頭一看,只見一個頂著爆炸頭,滿臉黑灰,只露出一雙亮得嚇人的眼睛的年輕人,正涕淚橫流地抱著自己。

是駱備爾。

“成了!大人!真的成了!”

他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一根黑乎乎的鐵管,那管口還冒著一絲青煙。

“您快隨我去看看!那才是真正的道理!那才是毀天滅地的力量!”

李顯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鐵牛!”

他對著院外吼了一聲。

“是!大人!”

張鐵牛應聲而來。

“你帶他去,看好他,別讓他把自己炸死了!”

李顯一腳甩開駱備爾,再不停留,大步流星地向城門走去。

“大人!您會後悔的!這比您那破刀好用多了!”

駱備爾的喊聲,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臨江城外,晨曦的微光,將王德那孤單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立馬於城下,手中那柄開山大刀,在晨風中發出一陣陣不甘的悲鳴。

城門,緩緩開啟。

李顯依舊是一身尋常的布衣,獨自一人,一騎,一把三尖兩刃刀,緩緩而出。

沒有廢話。

沒有對視。

兩匹戰馬,在同一時刻,化作兩道殘影,轟然相撞!

“鐺!”

金鐵交鳴之聲,刺破了黎明的寧靜。

火星四濺。

二人一觸即分,又在下一個瞬間,再次纏鬥在一起。

刀光如雪,刀影如龍。

這一次,王德的刀法,沒有了昨日的狂暴,卻多了一份決絕的死志。

他每一刀,都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李顯的刀法,卻不再凌厲。

他守多攻少,如同一塊堅不可摧的礁石,任由驚濤駭浪拍打,我自巋然不動。

“王德!”

李顯一刀盪開對方的重刀,兩馬交錯而過。

“你還記不記得,你入伍時,立下的誓言是什麼!”

“閉嘴!”

王德怒吼一聲,一刀橫斬,勢大力沉。

“你我今日,只分生死!”

“你為誰而戰?”

李顯不退反進,刃尖以一個刁鑽的角度,點在對方的刀脊之上,輕易化解了這雷霆一擊。

“為那群視你如走狗計程車紳?還是為你身後那幾萬連軍紀都守不住的烏合之眾?”

“你對得起你爹王淵老將軍的在天之靈嗎!”

“你對得起你身上這身盔甲,腰間這柄戰刀嗎!”

一聲聲質問,如同一柄柄重錘,狠狠砸在王德的心上。

他的呼吸,亂了。

他的刀法,也亂了。

他想起了父親臨終前,抓著他的手,用盡最後力氣說的那句話。

“德兒,為父此生,無愧於君,無愧於民。只憾……未能看到你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啊——!”

王德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咆哮,他手中的大刀,徹底放棄了所有防守,化作一道淒厲的匹練,向著李顯的天靈蓋,當頭劈下!

他寧可死在李顯的刀下,也絕不願再受那錐心之辱!

他要用自己的死,來捍衛一個武將最後的尊嚴!

然而,就在他刀鋒落下的前一刻。

他胯下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前蹄一軟,竟是猛地向前跪倒!

連日的奔波與廝殺,早已耗盡了這匹老馬的全部體力。

王德猝不及防,整個人從馬背上翻滾下來,狼狽地摔在地上。

李顯的刀,停住了。

停在了離他咽喉,不足半寸的地方。

凜冽的刀風,刺得他皮膚生疼。

王德閉上了眼。

他沒有求饒,也沒有恐懼,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

結束了。

終於,都結束了。

然而,預想中的死亡,並未降臨。

他聽到了一聲輕微的、收槍入鞘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眼。

只見李顯已然撥轉馬頭。

“回去。”

那聲音,平靜,淡漠。

“換匹好馬。”

“明日,再來。”

說完,李顯竟是頭也不回地,向著臨江城內,緩緩行去。

王德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羞辱、憤怒與一絲奇異茫然的熱血,猛地衝上了頭頂。

他看著李顯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猛地一拳捶在地上,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王德回到營中時,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和數十雙淬了毒的眼睛。

張顯,那個被他嚇尿了褲子的雲州首富,此刻正挺著腰桿,站在大帳之前,臉上帶著小人得志般的獰笑。

“王督帥,回來了?”

他的聲音,陰陽怪氣。

“我還以為,您今天就要投了那反賊,不回來了呢!”

王德沒有理他,只是徑直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站住!”

張顯身旁,一個尖嘴猴腮的師爺,扯著嗓子叫道。

“王德,我勸你好自為之!”

“你與反賊李顯暗通款曲,私放欽犯的罪證,我們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雲州知州大人案前!”

“你這顆項上人頭,怕是也保不了幾天了!”

王德的腳步,頓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看著那一張張寫滿了幸災樂禍的臉。

他沒有憤怒,也沒有辯解。

他只是笑了。

他走進自己的營帳,從角落裡,翻出一罈塵封了許久的老酒。

他拍開泥封,仰起頭,將那辛辣的酒液,狠狠地灌進喉嚨。

“哈哈哈哈!”

他一邊喝,一邊放聲大笑。

“一群蠢豬!”

“一群只知內鬥的廢物!”

“大梁亡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哈哈哈哈!”

那些士紳見他狀若瘋癲,一個個臉上露出鄙夷與畏懼之色,不敢再靠近,罵罵咧咧地散去了。

帳內,只剩下王德一人,和那滿地的酒罈碎片。

是夜,月黑風高。

“轟——!”

一聲沉悶的、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劇烈的爆炸聲,驟然自王德大營的邊緣響起!

這一次,被炸開的,不是空地。

而是一座剛剛建好的、用來瞭望的箭塔!

木屑與碎石四處飛濺,半座箭塔,在沖天的火光中,轟然倒塌!

王德猛地從行軍床上彈起,他一把抓起身邊的大刀,那雙早已被酒精麻痺的眼睛裡,最後一絲理智,也徹底被這聲爆炸,炸得粉碎。

“啊——!”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光著膀子,提著刀,便衝出了營帳。

他瘋了。

他徹底瘋了。

他要殺了李顯,殺了駱備爾,殺了臨江城裡所有的人!

他要將這座城,夷為平地!

他發瘋似的衝到臨江城下,正要破口大罵。

城牆之上,卻探出了兩個黑乎乎的腦袋。

“成了!鐵牛哥!你看到了嗎!成了!”

是駱備爾那興奮到破音的尖叫。

“看到了看到了!”

張鐵牛的聲音也同樣激動,他那張憨厚的臉,被燻得像鍋底一樣黑,頭髮根根倒豎,活像個被雷劈了的門神。

“你這炮仗,勁兒真他孃的大!”

王德的罵聲,卡在了喉嚨裡。

他仰著頭,呆呆地看著城牆上那兩個手舞足蹈的“黑人”,滿腔的怒火,竟是被一種巨大的、荒謬的好奇心,給瞬間澆滅了。

“你們……你們在搞什麼名堂?”

他下意識地問道。

“你這老匹夫!還敢來!”

張鐵牛看到王德,眼睛一瞪,抄起身邊一杆長槍便要往下扔。

“別別別!鐵牛哥!”

駱備爾-把攔住他,他探出頭,看著城下的王德,那雙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傳教士般狂熱的光。

“這位將軍!你可想知道,那雷霆之威,從何而來?你可想知道,這毀天滅地之力,究竟是何等道理?”

王德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

王德站在那座被炸塌的箭塔廢墟前,手裡捧著一塊被炸得焦黑的木頭,臉上是一種茫然的表情。

駱備爾在他身邊,唾沫橫飛,手舞足蹈。

“此乃化學!是格物致知之大道!”

“硫為陽,硝為陰,輔以木炭,陰陽交媾,烈火焚身,方得這雷霆萬鈞之力!”

“此物,名曰火藥!非是妖術,乃是科學!”

“此乃上蒼恩賜的神蹟!王將軍今生能得見神蹟,方才是無憾人生!”

王德聽不懂什麼陰陽,什麼科學。

他只知道,這玩意兒,比他見過的任何一種武器,都要厲害!

這是一種純粹的、不講任何道理的、絕對的力量!

“你....還能再炸一遍嗎?”

“當然可以!”駱備爾抬起自己那驕傲的黑臉,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灰塵滿滿的胸脯,“你說,往哪炸!”

王德如同闖了鬼,抬手一指,便是張顯營帳的方向。

“你等會哈,等我調一下準度。”

半晌,駱備爾突然抬手一個起刀的手勢,復又重重落下!

轟!

只見一道黑灰色的弧線,伴隨著後面激起的灰塵,引得張鐵牛和駱備爾劇烈的咳嗽。

王德復又看去,只見如同剛才的箭塔一般,天塌地陷之聲傳來。

他再次看著駱備爾,那眼神,像一個迷途的信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神祇。

他“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將手中的大刀,高高舉過頭頂。

“先生!”

他對著那個比自己孫子還小的年輕人,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虔誠的語氣說道。

“請收我為徒!”

“我王德,願以畢生之力,鑽研此道!”

張鐵牛和駱備爾,都傻了。

就在此時,城頭之上,一道前所未有的、耀眼奪目的強光,驟然亮起!

那光,將三人臉上的錯愕與狂熱,照得纖毫畢現。

王德抬起頭,看著那輪比月亮更明亮的“太陽”,與站在太陽前的駱備爾,一如螻蟻仰望青天,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然後重塑。

他猛地站起,對著駱備爾,重重地抱拳。

“我拜你為師!”

“只有一個要求!”

他指了指自己那片狼藉的營盤,一臉的心有餘悸。

“日後放炮仗,離老子的床,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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