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斯科沙龍的軍事討論會(下)
於拿破崙的問題,也發表不了什麼高見,除了義大利軍團剛上來的時候出了一些小意外,整個義大利戰役拿破崙在戰場上的表現,無可挑剔,而索洛維約夫在開始陳述自己說法的時候,也想到了一個問題。
“法國人的機動力很強,這樣的軍隊,需要一支同樣有高度機動性的軍隊與之對抗才能取勝,我想這種時候,只有亞歷山大·瓦西裡耶維奇,我們的元帥閣下,在機動性上才能夠與之相比。”
但是,索洛維約夫沒注意個問題,就是在蘇沃洛夫的老對頭卡緬斯基元帥的面前這麼說話,有點精準踩雷的意思,如果得罪人比較嚴重的話,卡緬斯基一句話就可以讓他不能夠在一些團裡服役,尤其是他的封地在奧廖爾,不過索洛維約夫是梁贊、圖拉這邊的,要是服役,正常情況下都是在莫斯科附近的這些團。
但是這話,沃爾康斯基公爵深以為然,畢竟蘇沃洛夫打仗是沒得說,這個瘦小枯乾的老頭精力充沛,而且常年在一線作戰,對於士兵也比較親切,能夠熟練的用俄語和士兵交談,這對於一些老爺來說,是個難事,連列夫·托爾斯泰的俄語都是跟自家的農奴學來的,俄羅斯裔的貴族經常說法語,而那些德裔的說什麼也不奇怪,不管他是想要和馬說話還是跟人說話。
卡緬斯基這種兇殘的農奴主,跟蘇沃洛夫這樣的完全屬於兩個極端,不過礙於沃爾康斯基公爵在場,這又是個沙龍,他也不好發作什麼,而這個少尉說完了以後,似乎有覺得自己“失言”,並沒有接著多說什麼,沙龍當中更多的,也是貴族們用來交流的地方,而且閒談的地方更多。
在這方面,出席沙龍的女士們也是這樣表態的。
“Messieurs,noussommesicipourlesalonaujourd'hui.”(先生們,我們今天是來參加沙龍的。)
“ChèreMadame,jepensequecetteoccasionesteneffetappropriéepourunedanse.”(尊敬的女士,我想在這種場合下,也確實適合來跳一支舞。)
而開始跳舞的話,作為主人的阿列克謝·伊萬諾維奇·戈爾恰科夫親王(蘇沃洛夫元帥的外甥,亞速火槍團團長)雖然不在家裡,但是他的母親安娜·瓦西里耶夫娜(蘇沃洛夫元帥的妹妹)為了讓這個沙龍不會顯得無聊,總是動用了家裡的戲子來演出一些劇目,而貴族老爺們之間的舞會,總是有些年輕的軍官,舞跳得很好。
索洛維約夫自己不願意湊熱鬧的原因是,在熟悉了環境以後,其實他更願意觀察,而跳舞對於索洛維約夫本尊來說,其實也是個挺折磨人的事情,而這個舞會當中,年輕女士並不多,更多的是年長的女士,對於中國人來說,容易聯想到的是廣場舞,而一群退役和半退役的老將和大貴族,就像是公園裡面的大爺,也難怪總是說俄羅斯人像是中國的東北人,有時候義大利人看上去像是中國的廣東人......
在這種會場上,年輕的軍官並不多,他這個少尉還是給人送信過來的,參與到其中也有些無趣,可是更要命的,就是這些年紀很大的貴族老爺和夫人去跳舞了以後,留在一邊的,還有一些是他們的孩子,如果只是侍從們的話,也許會略顯無聊。
於是,少有的幾個在場的小夥子,還要過來幫忙帶娃,尤其是那些女孩子,沃爾康斯基公爵的女兒名字叫瑪麗亞,她又有一對漂亮的眼睛,小孩子可愛,但是並不能說長得好看,這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如果索洛維約夫對俄羅斯的這些貴族老爺的家庭瞭解的更詳細一些,就應該知道沃爾康斯基公爵是托爾斯泰的外公,而瑪麗亞就是他的母親,老公爵和伊利亞·羅斯托夫伯爵,就對應著托爾斯泰的外公和祖父,甚至連名字當中的成分也很少修改,只有姓氏被更換了,而陸軍總司令是書裡的人物這種事情,索洛維約夫想說不科學,他也只能受著。
不過小小的瑪麗亞也不是什麼問題,這孩子很乖巧,而另外被帶到這個沙龍來的小女孩們,可能才是比較麻煩的。
在迴廊裡,就有個女孩用貴族女孩常用的扇子遮擋著面部,在對少數幾個在場的年輕軍官品頭論足,這些小夥子本身也都在15歲到20歲之間,算是剛剛在軍隊當中開始他們的軍事生涯,門第出身都還是不錯的。
索洛維約夫比較另類的是,無論是本人還是被磚頭砸了過來的,法語並不太好,本人還好一些,至少能說上幾句,但是有些笨拙,可是說德語的時候,就比較熟練,在蘇茲達爾團的時候,就被團長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奧布霍夫上校取笑為“馬伕”,可是要他跟士兵交談的時候,總是比較容易,那些老兵們喜歡稱呼他為“米沙少爺”,至少這個少尉無論是不是進城倒黴的被磚塊給砸了,都站在他們一邊。
這樣的軍官,其實是蘇沃洛夫最喜歡的那種,沒有華麗的辭藻和一堆外語詞彙夾在俄語當中賣弄,而是親切的和士兵們用俄語交談(蘇沃洛夫本人語言天賦很高,但是他堅持和士兵說話只用俄語),但是可惜老元帥的服役很可能要跟他的對頭卡緬斯基元帥一樣,快要到頭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因為索洛維約夫長得還不錯,引起了那位拿著扇子的小姑娘的注意。
“Regardez,cepetitsous-lieutenant,ilestvraimentintéressant,c'estunbelofficier.”(快看啊,那個小個子少尉,他長得可真有趣,是個漂亮的軍官)
“Non,Ekaterina,ilesttropsérieux.”(不,葉卡捷琳娜,他太嚴肅了)
“JeneparlepasduprinceAndrei,celuienuniformed'infanterie.”(我不是說安德烈公爵,是那個穿步兵制服的)
沃爾康斯基公爵在這裡,可是差了一個字母的總司令沒在,他要是在這裡,會有些撞臉不說,總是會讓索洛維約夫也跟著精神錯亂的,但是他的兒子在這裡,只是現在的安德烈也不過20歲,而且確實很嚴肅。
而那對從那不勒斯回來的姐妹,想要招呼索洛維約夫過來,但是又不知道他是誰,倒是葉卡捷琳娜想了個辦法,要她的僕人過去,索洛維約夫知道,這是年輕的女士要邀請他過去聊天。
但是連這位年輕小姐的僕人都發現了,眼前這位小哥的法語實在是差勁,屬於能聽懂,口音也很正,但是串不成句子的情況。
“Sir,meineMissmöchteSieeinladen.”(先生,我家小姐想要邀請您。)
至於具體要做什麼,並沒有明確的講出來。
“EsistmireineEhre,dieEinladungderDameanzunehmen.”(接受邀請是我的榮幸)
斯卡夫龍斯卡婭伯爵小姐的僕人,是斯卡夫龍斯基伯爵帶到那不勒斯去見過世面的,他知道國內有些軍官確實有點“馬伕”,但是這樣的還是比較少見。
而他的眼神裡,可沒有索洛維約夫的團長那種調笑還有點長官對下屬的調侃,而不是這種有點輕視。
“Mademoiselle,jepensequevousaveztort,ilneparlemêmepasbienfrançais.”(小姐,我想你看錯了,他連法語都說不好。)
但是對葉卡捷琳娜·斯卡夫龍斯卡婭伯爵小姐來說,不過是小小的嘗試,她的父親是有名的富豪和外交官,母親是波將金的外甥女,也是這位親王最喜愛的晚輩之一,可以說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決定了日後能過上什麼樣的生活。
而她小小年紀,算生日連13歲都不到,在把扇子從面前移開的時候,就已經相當驚豔了,這樣嬌媚的小姑娘,長大了怕是要更加嬌媚,尤其是還穿著絲綢mousseline的衣服,肌膚和衣服一樣絲滑,至於腿上穿的,不得不說路易十四時期發明的東西,給女孩子穿才是比較正經的用途。
給索洛維約夫的第一感覺,就是現在的小孩太可怕了,哪個時代都有早熟的小孩,而伯爵小姐這種做派,如果說因為她現在形容尚小還缺乏需要的那種魅力的話,將來一定會光彩奪目,能夠吸引到很多男士目光的,尤其是在這個上流社會。
“Gräfin,esistmireineFreude,SiebeidieserGelegenheitzusehen.”(伯爵小姐,很高興能夠在這個場合見到您)
“Danke,warumsprichstdunichtFranzösisch?”(謝謝,可您為什麼不說法語呢?)
“FranzösischwirdinderArmeeseltenverwendet.VielederSoldatenkommenvomLand.Esnütztvielleichtnichtviel,mitihnenausgefalleneWortezusprechen.AllerdingskannDeutschauchfürdieKommunikationmitOffizierenundKriegspferdenverwendetwerden.”(在軍隊很少能夠用到法語,士兵們很多都是鄉下來的,跟他們說花哨的詞彙可能沒有太多的用處,倒是德語還可以和軍官以及戰馬來交流)
“Istdasnochmöglich?SoetwashabeichinNeapelnochniegehört.”(還可以這樣?我在那不勒斯可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ItalienliegtnäheranFrankreich,undnachFriedrichII.regiertendortkeineDeutschenmehr,währendwirhiervieleDeutschehaben,diealsMilitäroffizieredienten.”(義大利和法國更近,而且那裡在弗雷德里希二世以後,就沒有德國人直接統治那裡,而我們這裡有很多德國人在當軍官)
顯然伯爵小姐的歷史課不太好,但是在打扮和社交上,還是學了很多東西的,畢竟她的父親是位外交官,在禮儀方面很好,而她對於索洛維約夫,不過是隨機選取一個人來試一試,不過少尉顯然禮貌的成分更多,雖然他被伯爵小姐的美貌吸引,但是好像也沒有那麼深入,更吸引人的,可能是這一身絲綢製作的mousseline,不過這是在莫斯科,如果是在一些溫暖的地方,她可能還會效仿她的母親穿著印度布料的輕薄衣服,不過對於小孩來說,這也未免太過早熟了,而且她以後真的會這麼幹的。
而索洛維約夫看到伯爵小姐,只是覺得她輕浮而過於浪漫,像是這樣的俄羅斯貴婦和小姐,怕是車載斗量,可能那些安分守己的也有不少,但是今天這個場合,能看到這樣的也有限,主要是一些老年貴族的“迪斯科”,而出現在這裡的,顯然還是莫斯科和彼得堡的顯貴比較多。
不過,也從彼得堡傳來了令人不安的訊息,就是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四世·阿道夫果然如同之前在格魯謝茨基宅邸沙龍里外交官們討論的那樣出了問題,瑞典國王不能接受一位東正教信仰的妻子,哪怕是保羅王儲跟瑞典王室沾親帶故,這樣也不行。
這一下子,把女皇和王儲都給激怒了,保羅王儲可是個虔誠的教徒,他在禱告時使用的跪墊上都能夠看到明顯的雙膝下跪的痕跡,也就是文明社會讓這種悔婚的傢伙免於被鞭撻或者一場戰爭,要知道亞歷山德拉女大公也是有名的美人,如果換成那些德意志邦國可能還求之不得,而且意味著你要是出事了沙皇俄國有很大機率來罩著你,這個保證比英國人的金幣和一個奧地利娘們可能沒有那麼實惠,但是作為一個保命技能,大家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是的,王儲很生氣,但是他也就是脾氣不好,但是女皇已經上了年紀,而且從瓜分波蘭以後,身體一直也不太好,高血壓犯了的同時,就引發了輕度的中風,雖然對外保密女皇的病情,但是這種風聲一旦透露出來,而女皇又不再出席活動,甚至她比較熱愛的一些活動都中止了,可能情況確實也不太妙。
這樣對於俄國來說,從內政外交和戰爭決策上,都一定會發生一些變化的,女皇本人已經決定俄國軍隊會在近期集結完畢,然後向奧地利進軍加入反法同盟,不過看這個樣子,俄國軍隊出征要放一放。同時,保羅王儲和亞歷山大大公目前都對法國並沒有什麼戒心,甚至大公的私人教師還是接受過啟蒙思想的,不過從這祖孫三代開明專制-絕對君主制-開明專制,但沙皇本人被啟蒙思想和共和思想影響過的情況來看,這對於法國可能還算是好事,對於俄國本身來說,也不需要捲入歐洲的戰爭,畢竟女皇把地盤擴充了的同時,俄國的財政負擔也很大,甚至出兵的時候軍糧和運輸,包括軍隊的行程,都要奧地利方面來提供物質基礎。
另外一個不好的訊號,就是女皇任用的官員和寵臣們,都還是希望女皇能夠在位的時間更長一些,這樣總歸能讓保羅·彼德羅維奇的統治來的晚一些,而亞歷山大·巴甫洛維奇還很年輕,說不定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而將領們的情況是另外一個態度,蘇沃洛夫等人反對完全照搬普魯士操典,認為那很刻板,而且俄國軍隊過去在路都走不明白的時候,也一樣能夠擊敗普魯士軍隊,現在的“綠色魔鬼”又不是未來的“灰色牲口”,雖然農奴兵有不少,但是仍然保有很強的戰鬥力,而且善於近戰肉搏,是一支堅強的軍隊,不需要全盤學習普魯士,學習他們條例中一些優點就好了。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