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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鳳釵

晉國地高,雪大。

不過大半日,竟就下了厚厚的一層。

挽兒由乳孃抱著,好奇地四下張望。

謝硯在安北侯的庭院裡奔跑玩耍,黃將軍追著,躥著,汪汪吠著,乳孃們伸手彎腰,小心護著,“哎呀!太子殿下小心滑倒!太子殿下!哎呀!”

雪地裡便都是歪歪斜斜的小棉靴和黃將軍的梅花印。

相比起平魏侯來,安北侯的大婚是平靜無什麼事端的。

大風大浪過來的人,才知道“平靜”二字到底有多難得啊。

新的趙國夫人懷著“身孕”陪同明德王后赴宴,舉手投足與趙氏一模一樣,真假難辨,韓人看不出一點兒破綻來。

魯陽公主看起來溫柔懂事,雖稱不上國色天香,卻也別有一番風情,無人時候,一雙眼睛總是跟著安北侯走。

眾人都誇魯陽公主娟好靜秀,可安北侯的眼睛卻沒怎麼落到新婚的妻子身上。

真叫人憂心。

雖都是政治婚姻,但平魏侯定會待永嘉公主好,這一點不必懷疑。只是安北侯呢,安北侯對誰都冷冰冰的,不知以後與魯陽公主可會惹出什麼官司來。

宴席人多,總能聽到一些不一樣的事。

譬如,聽見廊下的關伯昭問起司馬敦來,“你又什麼時候成親呢?”

司馬敦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關伯昭笑,話像把刀一樣往人心裡扎,“記得你以前喜歡趙國二公主。”

安北侯府觥籌交錯,杯酒言歡,然司馬敦悵然低頭,“那時年輕不懂事,看不清人。”

關伯昭拍了拍司馬敦的肩膀,“司馬,以後還會有很多女人。”

司馬敦微微搖頭,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有娶妻的打算了。”

關伯昭奇道,“早些年,記得還是惠王三年的時候,大詹事就急著為你張羅婚事了。你不急,大詹事也該急了。”

司馬敦苦中作笑,再不說話了。

他也許會想到從前在東壁大明臺的廊下,總有個天真無邪的小公主和一隻小黃狗圍著他,小黃狗左右搖著尾巴,小公主一聲聲地叫他“司馬哥哥”,一聲聲地就那麼叫到了他的心房裡去。

他也許早立志要效忠主君夫人,盡職盡責,將來被提攜到與小公主匹配的位置,再風風光光地迎娶,也許吧,他是個十分傳統的人,也許有過這樣的心思。

可最終沒有想到,小公主不過是施了一回美人計。

美人計中,可也有幾分真心?

他不知道。

也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安北侯的宴席結束,王駕便也就要起程回宮了。

雪已經下了厚厚的一層,鑾鈴作響,車轂轉動,輪子把積雪壓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阿磐記得最初,她一個人在雪地裡奔逃。如今,這天子馬車裡有她的夫君和兩個孩子。

車輿的爐子燒得旺旺的,一點兒也不冷,可真好啊。

只是原是關伯昭與司馬敦趕車,然到了大明臺臨下車時,卻瞧見趕車的人是安北侯。

謝玄便笑,“伯輔,怎麼是你?”

安北侯也笑,“臣弟明日就走了,再送王兄和嫂嫂一程。”

謝玄微微點頭,道了一句,“也好,你們兄弟在一旁久了,孤還有些捨不得。”

說著話,一手抱著挽兒,一手牽她下了馬車,謝硯在後頭跟著,被安北侯提溜了下來。

外頭還在下雪,宮婢們撐開油紙傘來跟隨侍奉著。

宮中的大道被宮人一回回地清掃,這時候不過餘下薄薄的一層來。

晉地天冷,謝玄抱著挽兒在前面走,阿磐牽著謝硯跟在後頭。

因了謝硯沒玩夠雪,專挑有雪的地方走,走一步打一下呲溜,因此落在後頭。

小腿兒走得跌跌蹌蹌的,一摔就在雪地裡摔出個小小的人形來,摔得他咯咯大笑。

大明臺有九丈高階,因此也就不知道這小傢伙到底摔過幾回了。

謝玄怕挽兒受涼,大步往殿內去,不過扭過頭道了一句,“天冷,別慣著他。”

謝硯皺著小眉頭,“啊!母親,父王不疼阿硯啦!”

扭過身子腳下一滑,一屁股墩兒就要滑下石階去。

被階下的人俯身伸手一抓,一把就提溜了起來。

這一提溜,忽而就聽見有什麼落地的聲音,敲冰戛玉一般,透過薄薄的一層積雪,把白玉磚砸出清凌凌一聲脆響。

阿磐抬眸望去,見安北侯正俯身拾起了什麼東西。

拾起時下意識地朝她望來一眼,正對上她訝然的目光。

安北侯見多識廣,沒有一點兒慌張,也不見一點兒驚異,彷彿那就是他自己的物什,順理成章地就塞進了袍袖之中。

順理成章,似也名正言順。

可阿磐看見了那是什麼。

她看見了鳳釵的一角。

她在平魏侯府曾被弄丟,遍尋不果。

這目光相對的時候,彷彿不過片刻,卻好似也有了好一陣子。

這期間,安北侯坦然沒有解釋,阿磐驚愕也沒有相問。

她只是心中震盪,想起來水榭旁平魏安北二人的某一句話。

——“你喜歡的人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

他竟..............

他竟然...............

嗎?

她想破了腦袋也不能明白。

正如想破了腦袋也不能明白為何謝玄與中山,總要為她爭一個頭破血流。

“你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這輩子無聊透頂,還有什麼意思呢?”

“王兄最惡詐謀算計,這樣的事,嫂嫂還是少做吧,謝某以後去了封地,可沒人半夜給嫂嫂收拾爛攤子。”

“聽說嫂嫂還四處為我許姻緣,我不招惹嫂嫂,嫂嫂非來招惹我。”

過往的話忽而聯絡到一處,原本嚴嚴實實的一道面紗,乍然就被一刀刺破,揭了開來。

燕廢王后早說了,“叔嫂之間的事,最容易說不清楚。”

她與謝韶身在局中,各自看不順眼也有許久,也許原本彼此都沒有這樣想過,卻被一個忽然闖進來的局外人看清戳破。

這件事,謝玄可知道呢?

謝玄知不知道,阿磐不知道。

可如今她知道了。

安北侯不會告訴任何人,卻不懼被她自己知道。也許她知道了,他心裡也就安穩了。

一雙手在袍袖中死死地絞著,阿磐沒有察覺到指尖已經掐進了掌心。

而安北侯沒有解釋一句,道了一聲,“嫂嫂保重。”

轉身也就走了。

阿磐道,“北地雪大,季叔慢走。”

安北侯沒有回頭,大婚的冕袍披戴著昭王元年冬的風雪,就在這重重宮苑之中,在這漫天的大雪之中,越走越遠,直到變成一個紅點,再看不見。

謝硯仰起頭問,“母親,叔父去哪兒?”

“叔父要去封地了。”

“那以後,還回來嗎?”

“回來。”

“那什麼時候回來呢?阿硯會想叔父的。”

“每年都回。”

“每年回來幾次呢?”

“若沒有大事,一年回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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