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越烹熊
“大夥兒快來看，這……這是熊瞎子！”
剛到村口，眾人抬著熊瞎子回來的動靜就驚動了全村人。
男女老少都湧了出來，圍著那黑沉沉的大傢伙嘖嘖稱奇，看向林越的眼神裡滿是敬畏。
“我的娘哎，還真是熊瞎子！林娃子竟能把它打死？”一個村民眯著眼打量著熊瞎子，連連咋舌。
“可不是嘛！前幾年李家莊的獵戶碰上這畜生，一家子都沒了……”旁邊的婦人捂著嘴，聲音裡還帶著後怕。
後生們被圍在中間，一個個腰桿挺得筆直，爭相說著方才在山裡的驚險：“那熊瞎子站起來比門板還高，可越哥一箭就射穿了它的脖子！”
“還有呢！越哥拿著匕首跟它周旋，跟耍猴似的把它繞得團團轉！”
……
里正這時也從人群裡走了過來，他蹲在熊瞎子旁，伸手摸了摸那厚實的皮毛，“這熊瞎子少說也有六七百斤，林越，你這小子能拿下它，不光是膽子大，身手更是沒話說啊！”
“可不是嘛……”
眾人圍著林越和熊瞎子炸開了鍋，驚呼聲此起彼伏。
……
林越望著眼前的人群，又望了望身後嬉鬧的後生們，心裡頭卻在暗暗盤算了起來。
自己收了鄉親們的禮，也應下了照看後生們的託付，這人心瞧著是聚了些。
可他總覺得，這還遠遠不夠。
鄉親是鄉親，情分是在。
可以後真要到了戰場上，這群后生就是並肩拼殺、同生共死的弟兄。
單靠自己一人護著，能顧得過來多少人？
必須得讓他們打心眼兒裡認可自己，把自己當成能託付性命的主心骨才行！
這麼一想，林越眼神亮了亮——倒不如就趁著今晚這股熱乎勁兒，把他們的心徹底收服了。
……
林家村，曬穀場上，兩堆篝火正噼啪作響，火星子竄得老高，把場坪裡照得亮堂堂的。
一口從祠堂搬來的大鐵鍋架在火上，鍋裡燉著半扇熊肉，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濃郁的肉香混著山野裡採來的花椒、茴香氣息，順著風飄遍了整個村子，勾得人直咽口水。
另一邊，幾個後生興致勃勃的把切好的熊排串在粗木棍上，架在篝火邊翻烤。熊油滴在火炭上，“滋啦”一聲炸開，裹著肉香的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
林越站在篝火旁，手裡捧著一罈新開封的野葡萄酒，給圍坐成一圈的後生們挨個斟酒。
陶碗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酒液晃出琥珀色的光。
“兄弟們……”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這熊是咱們一起抬回來的，肉就得咱們一起吃。”
“下個月去河工營，往後上戰場，我不敢說保你們個個立功，但有我林越在一天，就不會讓外人隨便欺負咱們村的弟兄。”
“咱們不求封妻廕子，只求能互相照應著，多殺幾個敵人，多活一個是一個，將來能活著回家，給爹孃磕個頭。”
“這碗酒，我敬大家！”
話音落下，場子裡靜了片刻，只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和鍋裡肉翻滾的咕嘟聲。
下一秒，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好！”，緊接著，三十多個後生齊刷刷地舉起陶碗，碗沿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的聲響。
“對，誰欺負咱弟兄，就跟他拼命！”
“越哥，以後我就跟著你幹！”
“越哥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還有我！”
“還有我！”
……
這些半大的小子，最小的才十四，最大的也剛過二十，臉上還帶著稚氣，可此刻眼裡都燃著光。
熱血沸騰，豪氣雲天。
先前對河工營的害怕、對戰場的惶恐，在滾燙的熊肉香和辛辣的酒勁裡，漸漸化成了一股厲勁。
“好！”
林越看著他們通紅的臉，舉起碗，和大家一起仰頭飲盡。
今夜，林越烹熊，宴請同村弟兄。
這肉，是壯膽的肉，這酒，便是過命的酒。
……
幾杯酒下肚，渾身的燥熱混著心頭的熱勁往上湧，後生們的話匣子徹底開啟了。
“越哥，我爹說戰場上刀箭沒眼睛，要是我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得幫我給我娘帶句話，就說我沒給她丟人！”
旁邊立刻有人捶了他一下：“胡說啥呢！有越哥在，咱們都能活著回去！”
林越給他們挨個添上酒，目光掃過每張年輕的臉，沉聲道：“這話我記下了。”
“從明天起，每天天不亮，大家都到這曬穀場來，我教你們扎馬步、練劈砍，教你們怎麼避開刀劍——活著，才是給爹孃最大的交代。”
“真的？！”後生們眼睛都亮了，他們早就聽說林越身手好，卻從沒機會學。
“當然是真的。”林越拿起一根烤得滋滋冒油的熊排，用匕首劃成小塊分給眾人，“不光要練本事，咱們弟兄還得齊心。往後不管到了河工營還是戰場，咱們村的人得抱成一團，一個都不能落！”
“好！”
“我們都聽你的！”
“聽越哥的！一個都不能落！”
不知是誰起頭，三十多個後生齊聲喊了起來，聲音震得篝火火星子又竄高了幾尺。
……
等宴席散後，已是夜深人靜，月掛疏桐。
林越踏著月色回到院中，腳步輕緩，眼神清亮。
哪還有半分在曬穀場上與後生們痛飲時的酒意？
所謂酒後真言，有時也是摻著幾分赤誠幾分籌謀的。
今夜這場宴，他若不借著酒勁把話說到那份上，又如何能讓那群揣著惶恐的後生們，將最後一點猶豫拋開，真心認他這個領頭的？
他在院心站定，默默回想曬穀場上的一幕幕：後生們舉碗時的激昂，喊口號時的懇切，還有那一雙雙信賴的眼睛……每一處都合了心意。
至少眼下，這三十多個即將共赴河工營的林家村子弟，已經把他當成了主心骨了。
至於如何將這份酒酣時的熱情，熔鑄成戰場上真正的生死相托。
那就要看進了河工營，在泥漿與刀槍裡滾打的日子裡，他能否真的護得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