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莽夫上朝
翌日。
李嫻在滴水的飛簷下悠悠轉醒，只見昨夜堆積的白雪已被陽光消融殆盡，好似一場幻夢。
想起昨晚的荒唐事，她真有點希望只是個夢，後悔自己沒有嚴詞拒絕。
這時，隨風飄來的香氣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坐起身來，朝腳那頭一看，就見在露臺上特意設定的開放式廚臺前，陳小可帶著三個丫鬟正在烤一條獸腿。
火焰舔舐著肉塊，嘶嘶作響，油脂在烤制過程中漸漸滲出，滴落在炭火上，發出誘人的噼啪聲響。
陳小可蹲在炭火前，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掌控火候，並不斷用特製的調料將肉塊塗抹均勻。
李嫻知道那是昨天送來的一頭吊睛白額大蟲。
唐玄慈就喜歡吃這些，陳小可便經常往光祿寺跑，已在尚食局練習了兩年半，煞費苦心要把各種稀奇食材變好吃。
她每天還起的像李世民一樣早，幾乎雷打不動，必須親手給鴿鴿做早餐。
想到這些，李嫻覺得唐玄慈昨晚的行為多了一絲河狸性。
可這有什麼用，朝中肯定已經炸鍋了。
“紅蕊，更衣。”
喊來一旁盯著烤肉發愣的貼身丫鬟，她迅速穿戴整齊，走向廚臺。
陳小可見到她，嘴角立時上揚，流露出三分欣喜，三分親近，四分蜜汁微笑，猶豫片刻後喊道：
“姐姐，你醒了？”
聽到小丫頭不像以前那般稱嫻夫人，而是像昨晚一樣喊自己姐姐，李嫻真是又羞又惱，暗把唐玄慈那個死人罵了億遍。
但昨晚都已經那樣了，不似姐妹勝似姐妹，她也只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正色問道：
“他人呢，在健身房？”
“沒，鴿鴿已經練完肌肉了，現在在化學實驗室的那個火爐裡煅煉，估計……還要一會才出來。”
陳小可俯身輕嗅，在焦香四溢的烤肉上撒了一把香蔥和芝麻：
“這條也差不多了，快拿薄荷與蓮葉來。
“姐姐，你要不要嘗一塊虎腿肉？
“我保證這次一點都不腥，也不酸，絕對入味了。”
李嫻無語了，感覺聞著確實挺香，但除了唐玄慈，誰大清早剛起來會吃這種東西啊！
少頃，姐妹倆一同來到了被命名為“化學實驗室”的寬敞堂房中。
這裡面的氣溫至少要比外頭高10攝氏度，一應陳設看著就像是煉丹房與鐵匠鋪的結合體。
見到她們進來，室中正在搗鼓金屬材料的三人立刻上前行禮。
領頭的一個是黑人，身材精瘦如鐵釘。
他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鑄劍師——邪冶子的火奴，在耳濡目染下學會了很多冶煉之法。
後來邪冶子發癲了，他差點被當成活祭投入爐中煉劍，所幸被唐玄慈救下，繼承了阿鉛之名，在這實驗室裡上班。
李嫻徑直走到一個巨大的丹爐前，看了眼爐底的熊熊火焰，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熱浪，皺眉問道：
“他還要多久出來？”
“這一次的時間已經超過以前了，但唐爺進去吩咐過，如果他不在裡面敲三下，就不要開爐。”
“什麼？那萬一他被燒暈了，敲不了那三下呢？”
李嫻本來就對唐玄慈這些近乎變態的訓練方法感到心驚，驚疑了片刻，馬上說道：
“還不快開啟看看！”
“是，請夫人和陳娘子退後一點。”
阿鉛立刻招呼兩個身強體壯的唐人鐵匠，開啟鐵栓，扯住鎖鏈，利用定滑輪原理將沉重的爐蓋往上一拉。
瞬間~
氣壓聲轟響，熱浪與空氣交錯，夾雜著濃厚的蒸汽瀰漫開來。
“鴿鴿，你沒事吧？”陳小可有些心驚地喊道。
“嘖，誰讓你們開啟的？”
迭加鐵壁迴音的話語響起，有個模糊身影從爐中躍了出來。
待蒸汽散開，一具赤紅的鋼鐵之軀呈現在眾人眼前。
胸大肌和背闊肌厚如裝甲，肱二三頭肌粗如虯龍，但不顯半分僵硬，充滿了爆炸瞬間的動態美感。
李嫻心中一蕩，檀口微張，不禁又憶起了昨晚彷佛被一頭野獸叼進洞穴蹂躪的感覺。
“鴿鴿，你身上的毛又被燒沒了~”
“沒事，到晚上就能出來。”
唐玄慈走到旁邊的大水槽前，翻身躺入其中，又使水面蒸騰起一陣霧氣。
李嫻見狀，心想：
“這哪是煅體啊，簡直像在煅鐵。
“也不知這傢伙的實力到什麼地步了？
“兩年半前就已是宗師，現在會不會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的……結丹之境？
“但結丹之道不是必須修煉內功嗎，他根本就沒練過內功，每天都像是在練江湖上最粗淺的外家功夫。
“按照太廟藏經閣中那些高深佛道典籍的說法，這樣根本不可能修煉到神氣圓融的宗師之境，更別說結丹了。”
她正走神間，唐玄慈“譁”的一聲又從水槽裡走了出來。
降溫後的皮膚白裡透粉，肌肉圍度縮小了一圈，恢復了黃金比例。
穿上衣服後，他接過陳小可遞來的虎腿和藥膳，一邊吃一邊對李嫻問道：
“你來幹嗎，昨晚爽不？”
“……”
李嫻瞪了他一眼，讓阿鉛等人都退出去，沒好氣道：
“我來幹嘛？
“剛才已經有人來報，說今天彈劾你的奏疏多到案臺都擺不下了。
“上百位朝中大臣和在野散官一齊求見陛下，斥責你的暴行。
“這些人裡可不只有崔家人，幾乎所有門閥世家都聯合起來了。
“還有清流黨，以及你得罪過的一些中立派官員，都趁機踩你，要求徹查昨晚之事，依律嚴懲。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御弟，聖人就不會處置你！
“想想~”
突然欲言又止，沒把話繼續說下去。
“想想玄武門之變是吧？“
唐玄慈無所謂地笑了笑：
“放心吧，被他弄死的那兩個都是塑膠兄弟，我們是真兄弟，他不可能真把我怎麼著。”
說完，心裡又補了句：
就算是塑膠兄弟，那我和那幫傻比世家孰輕孰重他總拎得清吧？
李嫻見他這副態度，心中更加擔憂了。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來報，說是宮裡來了大太監，還有千牛衛，傳旨命唐玄慈即刻上太極殿覲見。
李嫻一聽是去百官朝會的“太極殿”，而不是御書房或者辦公殿之類的私聊場所，頓時大感不妙。
在腦中飛快權衡了一番利弊後，她趁著唐玄慈更換官服時，問道：
“如果皇上讓你解釋昨晚的事，你準備怎麼說？”
“放心吧，我早想好了~”
唐玄慈道：
“就說昨晚小可被他們打了，我帶著十幾個人上門理論。
“結果，對方態度囂張至極，根本不把我這個御弟放在眼裡，言語之中甚至不把皇上當回事。
“更加過分的是，他們一言不合連我都想打，派了幾十個人拿陌刀砍我們，其中甚至有一位號稱劍神的宗師高手！
“幸虧我昨天在兵工廠加班，研究如何改良火槍的工藝，身上剛好帶幾把實驗品。
“否則，小命都沒了！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相信了，語氣激動道：
“媽的，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我還沒進宮告狀，崔家這群王八羔子還先倒打一耙？”
李嫻聽的滿頭黑線，態度嚴肅地說道：
“不行，別這麼說。
“聽我的~
“你不如就表現成一個十足的莽夫，直接說帶了兩百人，幾十把槍，衝進崔宅就是要進行報復，找回面子。”
啊這？
唐玄慈一愣，心說這tm……不是等於認罪了嗎？到時候大殿裡的人全聽見了，完全不利於李世民對我進行包庇啊。
他剛想提出質疑，卻聽見腦中響起了聲音嬌滴滴、態度很正經的話語：
“她提出的方案可能確實更好。
“縱觀母星幾千年的歷史，多數帝王其實並不太在意親信大臣是否貪汙犯罪，他們更在意此人是否在自己的掌控中……”
唐玄慈悟了，在腦中破口大罵：
“草，那你早說啊，為什麼不早說？昨晚讓你想方案的時候你tm腦癱了？”
罵畢，他點頭採納了李嫻的建議。
穿好紫色官服，繫上金玉腰帶，騎著御賜的太行馬，朝皇城狂飆而去，一路橫衝直撞。
看樣子，不像是去覲見，倒像要去幹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