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褚逸辛
“祖母不知道,咱們嘻嘻今兒還讓夫子破了例呢。”秦浩宸含笑將今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那打手掌心的事連秦文瑞都記得。
登時便不忿,叫嚷起來,“夫子這也太偏心了!他嘴上說著你是天才,最是疼你,連你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秦浩宸笑著戳了戳妹妹的腦袋,“是呀,可惜這個小笨蛋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小笨蛋”嘻嘻睜著無辜的眼睛,並不知道哥哥們在說什麼。
她是初犯呀,夫子不罰初犯有什麼不對的嗎?
怎麼能說夫子偏心呢?夫子明明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秦老夫人笑得倒仰,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開懷過了。
只是她已經陪了秦文瑞一日,這會子有些累了,只是強撐著身子在等幾個孫兒們回來,如今人回來了,她也要回去歇著了。
於是秦老夫人起身,囑咐幾個小子好生照顧秦文瑞和嘻嘻,這才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秦浩宸也有些累了,他的身子還沒好全,問過哥哥的安之後也回了自己院子裡。
屋子裡只剩下躺著不能動的秦文瑞,性格靦腆的秦文澈,正伸手夠著桌上糕點的嘻嘻和角落裡假裝自己不存在的褚逸辛。
嘻嘻終於摸到她想要的糕點,一邊吃著一邊四下打量著。
五哥屋子裡藥的味道比六哥的還要濃郁,而且臭臭的,很不好聞,嘻嘻並不喜歡這個味道。
她想了想,噔噔噔跑到褚逸辛的身邊,“褚哥哥,難道就不能給五哥的藥裡面加點蜜糖嗎?這個味道也太臭臭了吧!”
褚逸辛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可語氣已經比初見她時柔和了許多,“藥就是藥,加了蜜糖只會破壞藥性。”
這是拒絕的意思。
嘻嘻聽懂了,不由得同情起五哥來。
好可憐的五哥啊,要把這麼臭的東西喝下去。
更慘的是他身上的銀針彷彿更多了一點,現在就好像一隻刺蝟,渾身都帶著刺。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嘻嘻自己就笑得不行,一邊樂得嘎嘎笑,一邊指著秦文瑞喊,“刺,刺蝟……”
秦文澈和秦文瑞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只覺得迷茫。
褚逸辛倒是詭異地反應過來她的笑點,唇角往上揚了揚。
但很快,他又丟下手中蒲扇,將炭火上方的藥壺端開,這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我出去走走。”
秦文瑞只當他是蹲在那守著藥罐一整日累了,忙謝過他,“先生辛苦了,要不四哥陪著先生到後院賞賞花?呃,四哥?”
秦文瑞一句話說完才發現秦文澈瞪大了眼滿臉驚恐。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叫錯了人。
但已經沒辦法改口了。
屋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好在嘻嘻也很快反應了過來,主動請纓,“我我我!我陪著褚哥哥去逛,褚哥哥咱們走,祖母養了好多花花都好好看!嘻嘻帶著你去看!”
褚逸辛抿了抿唇,沒說什麼。
他其實更想自己一個人逛逛將軍府,難得有機會潛入將軍府,他必須得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刺殺秦文淵。
在那之前他得先了解一下將軍府的佈局,以便事後自己能夠順利脫身逃跑。
可是嘻嘻現在要跟著他。
這多少打斷了褚逸辛的計劃,但卻並不讓他反感。
褚逸辛跟著嘻嘻,準確來說,是被她拖著一路去了將軍府後院。
秦老夫人果然養了很多花,奼紫嫣紅盛開了一地,很是好看。
褚逸辛能理解嘻嘻為什麼會喜歡。
但詭異的是,小丫頭撲進花叢裡,卻在絮絮叨叨唸著什麼。
褚逸辛其實不是一個很有好奇心的人,但此時此刻,他沒忍住湊上去聽了聽。
“嗡嗡呀嗡嗡,我哥哥好可憐哦,他生病了,屋子都被藥藥燻臭了,我想摘點香香的花花送給他,你知道什麼花花最香嘛?”
“這個?這個不行啦,要顏色鮮豔的,不要白色,鮮豔一點哥哥看了也會高興的。”
“這個?這個也不太行啊,不夠香。”
“哎這個好這個好,謝謝嗡嗡!”
褚逸辛看著飛在她前頭的那隻小蜜蜂,多少有些無語。
小丫頭自說自話也不嫌無聊,那蜜蜂就是在花叢裡採蜜,她竟也能覺得這是在給她帶路?
可無語歸無語,並不妨礙褚逸辛覺得這小丫頭生動有趣。
在他過往的那些年裡,充斥著他記憶的,就只有仇恨。
褚逸辛出生西北,褚家紮根西北,世代行醫,原本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直到西北有人起事,朝廷派秦文淵出征。
秦文淵不愧是人人稱頌的戰神,抵達西北不過三月,就將起事軍剷平。
褚家本以為就這麼結束了,日子還能跟從前一樣和平安定。
不成想秦家軍進城的那一日,秦文淵竟下令屠城!
西北百姓,連同正忙碌著給傷員診治的褚家人都死在了那場屠城裡。
褚逸辛是為數不多的倖存者。
他那幾個月恰好前往江南遊學,接到西北戰亂的訊息已經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了。
可趕回去的時候,只見到遍地焚燒痕跡。
秦文淵不僅屠城,還命人一把火燒了整座城池。
辛辛苦苦趕回去的褚逸辛連親人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他帶著巨大的恨意,隻身前往京城,準備暗殺秦文淵。
這個準備,他做了五年。
西北一戰後,秦文淵威名更甚,朝廷很是看重,要接近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自小習醫的褚逸辛又沒有投軍的硬條件,只得退而求其次,在臨安知府手底下謀了個小書吏做,試圖找機會接近秦文淵。
可是臨安知府的官位實在是太小了,知府都見不到秦文淵這個平西大將軍,何況是他這個知府的書吏。
那日宮宴,是皇帝唯一一次因為高興而放低了入宮的許可權。
只要是在京的官員,不管官位大小,都能攜帶家屬入宮。
他就是個那個“不管官位大小”的。
可是,他就為了身側這個小丫頭,就這麼放棄了他等待了五年的機會。
褚逸辛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