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寰極御宇，唯有東皇（七）
只見劉懿扳著手指頭數道：“夫人，咱遠的不說，就說這儒家的賢達學宮，其為何能廣納門徒，弟子三千？其影響力甚至隱隱有超越官學之勢。還有這幻樂府，一個江湖門派，為何能積累起富可敵國的財富，其府主戲龜年更是與帝國文化中樞兩儀學宮的大儒交往密切？說到底，這不過是陛下在‘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罷了！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佈局，等待著收穫的那一天。”
劉懿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只不過，夫人，你我皆明白，江湖人也是人，是人便會有七情六慾，有名利之心。有人得了天子潑天恩寵，會感激涕零，會思報國進取，如儒家蕭凌宇和東方春生等一干前輩那般，願為帝國肱骨；而有的人，一旦得了實力，增長了野心，便會忘乎所以，想著禍亂天下，滿足一己私慾，就如這戲龜年！”
一旁的小嬌娘立刻順著夫君的話，唾棄道：“呸！戲龜年這傢伙真是可惡至極！真真是一條臭魚，腥了一鍋好湯！白白浪費了陛下的一番苦心，也玷汙了江湖人的名聲！誇他還自詡才高八斗，tui，真噁心！”
劉懿伸手，輕輕拍了拍喬妙卿的小腦瓜，動作充滿了寵溺。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高聳的、金光流轉的蓬萊殿，語氣變得從容而堅定：“其實，利用江湖勢力來對付、制衡乃至最終瓦解世家大族這種策略，父親在世時，也曾對我隱約提及過。他認為，江湖這片廣闊的天地裡，魚龍混雜固然是事實，但其中也確實臥虎藏龍，不乏治國安邦的經世之才。”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名為“野心”和“理想”的光芒：“就譬如那文武雙全的蕭凌宇，還有這……雖然走了歪路，但確實才華橫溢的戲龜年。其實，這些人，若是用的好了，引導他們走向正途，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名臣，出將入相，為帝國的中興強盛貢獻力量！”
他坦然地看著喬妙卿，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坦然道：“不瞞夫人，為夫其實……也早有此等想法。若能借江湖湧起之浩蕩大勢，大浪淘沙匯聚其中英傑，幫助陛下完成廓清寰宇、推行平田令、削弱世族的宏圖大業，繼而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使我大漢國祚綿長，百姓安居樂業……那麼，我劉懿之名，或許也能隨之揚於後世，不負此生矣！”
他微微一頓，語氣轉為凝重：“只不過……這其中的尺度拿捏，江湖與廟堂的界限劃分，如何引導而不失控，如何利用而不被反噬……還需要細細把握，這其中的漫長與艱辛，叫人如履薄冰啊！”
“懿哥英明！有此雄心壯志，方不愧為大漢男兒，陛下忠臣！”喬妙卿眼中異彩連連，滿是讚賞。在情人眼裡，自己的夫君自然是無所不能的西施。她讚賞過後，忍不住興致勃勃地轉頭問道：“昔年，晉文公以郤縠為元帥，整軍經武，最終定霸中原；漢高祖以韓信為大將，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終成帝王之業。懿哥既欲借江湖之力，那……要不，咱就從這幻樂府開始？若能收服戲龜年這等人物，無疑是一個極好的開端啊！”
劉懿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夜空下傳出去老遠。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在喬妙卿疑惑的目光中停下來，伸手輕輕颳了一下她挺翹的鼻樑，語氣帶著幾分戲謔與親暱：“我的傻夫人啊！你以為為夫是現在才開始佈局的麼？”
他看著喬妙卿更加迷惑的眼神，提示道：“你仔細想想，自從幾年前，我們被江家逼得開始逃難，北出凌源山脈，在那風雪交加、前途未卜之時，是誰第一個義無反顧地站在我們身邊，傾盡全力相助？又是哪一股江湖勢力，最早被我‘收入囊中’，成為我最信任、最倚重的情報與尖刀力量？”
喬妙卿先是茫然，隨即順著劉懿的話細細思索，片刻之後，她猛地恍然大悟，俏臉上瞬間飛起兩朵紅雲，一直蔓延到耳根，顯得嬌豔不可方物！原來……原來劉懿口中的“第一個”，指的竟是自己的孃家——斥虎幫！（如今的斥虎衛）！
想通此節，她又是羞赧又是甜蜜，忍不住跺了跺腳，嬌嗔地白了劉懿一眼，那眼神風情萬種，聲音更是酥軟入骨：“懿哥！你，你壞死了！原來你早就……早就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
“哈哈哈！”劉懿再次開懷大笑，在東皇鐘的萬丈金光之下，將小嬌娘輕輕攬入懷中，感受著她身體的柔軟與溫暖。笑過之後，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平靜而深遠，他望著遠方沉沉的夜色，用一種近乎自言自語的、卻無比清晰的語氣說道：
“夫人，不要把我想的多麼偉大，多麼算無遺策。我劉懿，骨子裡也會是個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慾望。得到了權力，就會渴望得到更大的權力，這是人性，我亦不能免俗。”
他的手臂微微收緊，聲音卻更加堅定：“只不過，與那些只知爭權奪利、滿足私慾的人不同。我想用手中掌握的權力，去做一些……真正對得起這些權力，對得起陛下信任，對得起天下百姓期望的事情！”
喬妙卿依偎在他懷裡，感受著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仰起頭，痴痴地望著他堅毅的側臉，輕聲問道：“那……在懿哥心中，怎樣才算真正對得起手中這沉甸甸的權力呢？”
劉懿低下頭，與她對視，目光清澈而坦蕩，他簡單而有力地回答了八個字，這八個字，彷彿重若千鈞，承載著他的信念與抱負：
“忠存社稷，義在亡身！”
這八個字，在肅殺的冬夜中迴盪，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喬妙卿聽在耳中，只覺得心頭劇震，一股熱流湧遍全身。她望著夫君那在金光映襯下顯得無比高大、無比可靠的身影，眼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意與崇拜。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眉眼彎彎，笑靨如花，嫣然如畫，用她那獨有的、帶著幾分嬌憨與決絕的語氣說道：
“既然如此，那妾身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自然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扁擔扛著走嘍！夫君志在江山社稷，妾身便陪你盪滌乾坤！你忠君愛國，我便與你同守社稷！你義在亡身，我便……與你生死相隨！”
“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劉懿心中湧起萬丈豪情，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緊緊擁住了懷中的佳人。
夫妻二人的身影，在蓬萊殿金色的光芒與清冷的月色交織下，構成了一幅無比和諧、又充滿了力量與希望的畫面。而那口懸浮於殿頂、象徵著絕對防禦的東皇鍾，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威脅，其上的光芒，微不可察地輕輕波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