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驚喜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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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去附近的鎮上送貨,還要上門屠宰,路程遠貨物多,拉彌亞和巴里直接坐上了查姆先生的馬車。
馬兒在前面噠噠噠地跑著,拉著車跑出了薩倫特的城區,走上了它熟悉的土路,向著最近的小鎮瓦爾跑去。
板車搖搖晃晃,路上無聊,太陽刺眼,巴里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便主動拉著查姆老闆說話:
“老闆,現在天熱了,路上的人真少啊,你別可被曬暈了。”
查姆老闆扶了扶頭頂上的草帽,哈哈笑道:“我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在太陽好的時候騎馬,熱風呼呼地往我臉上吹,一點汗都不流,馬兒跑得快了就跟自己在飛一樣!”
南大陸水草豐茂,有眾多平原和天然牧場,牛羊成群。雖然城市逐漸增加,但有牧場的地方就一直有遊牧民族生活,而查姆老闆來自這樣的部族,還會特色烤肉。
拉彌亞沒騎過馬,便好奇道:“不嫌顛簸嗎?”
“馬兒小跑的時候才顛呢,喏,就像現在這樣,或者還要更慢一點,坐久了顛得人都要吐出來。”查姆老闆說道,“不過我的妮莎一旦跑起來,那就一點都不顛了,腳下像踩著一片雲,比坐蒸汽列車還要舒服!列車又吵又晃,咣咣鐺鐺的,而且還看不清外面的景物,有什麼好的……”
巴里不困了,他趴在板車的外圍板子上,看著前面那匹噠噠噠的棕色白花的馬。很難相信這是查姆口中“跑起來像是雲一樣”的快馬,不過想想查姆老闆的年紀,他也就相信了。
“老闆,你年輕時候是牛仔嗎?”
“哈哈哈,算是吧,我年輕的時候在坦帕斯草原上和家裡人一起放牛趕羊,還能在馬背上睡覺呢!”
“那你是不是也穿那種有套腿的褲子?我一直很奇怪啊,為什麼那種褲子要套在腿上?不應該在屁股那邊加厚嗎?”
“那當然,褲子——果然啊,一聽你說這話就知道你都沒上過馬背。經常騎馬的人根本不是真的‘坐’在馬背上的,我們都是踩著腳蹬‘蹲’在馬身上的!”談起年輕時候的事情,查姆老闆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聲音也變得更加響亮,“我們家一直是在塔帕斯草原上討生活的,我的烤肉做得可好了,吃過的人就沒有不喜歡的。”
巴里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根本不是坐著的!”
“是啊,要是一直坐著的,屁股大腿早就磨爛了!”查姆老闆一邊駕車,一邊開啟了話匣子,“要我說,年輕人就該去學學騎馬,騎一次就上癮了,比什麼腳踏車都好使!”
“不過在城裡活動,還是騎腳踏車方便。”
拉彌亞放下了手裡的報紙,她第一次跟著老闆去別的鎮上送貨,本來打算帶點東西打發打發時間,結果太陽曬得她根本睜不開眼睛。報紙折射著陽光,她得在草帽的陰影裡眯著眼睛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單詞,比正常看書還累。
事已至此,她只好選擇去聽老闆和巴里的聊天。
薩倫特作為一個大城市,周邊理所當然地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村鎮,按照因蒂斯人留下的城市行政劃分,薩倫特和周圍距離最近的的六個小鎮十多個村子都算做一個大的“城鎮集合”,或者說“市鎮集合”,隔壁的派洛斯港、德維斯,還有稍遠的雷諾等,都是一樣的劃分。
而9個“市鎮”組合在一起,就構成了馬塔尼邦,在因蒂斯叫做“省”。
先前想要向查姆老闆投遞合作的布魯諾鎮也是薩倫特“城鎮集合”的一部分。
而“邦”或者“省”上面還有“大區”,“大區”就是多個“省”的集合。因蒂斯里當然有大區劃分,而在南大陸,一直都是“因蒂斯殖民大區”這樣叫著。後來隨著北大陸各國對殖民地的爭奪越發激烈,因蒂斯逐漸守不住那麼大的殖民地,“殖民大區”這一稱呼也就消失了。
相較於富庶的、首先成為因蒂斯在二百年前的攻擊目標的拜朗,高地就相對不起眼一些。但古代高地王國和周邊小國曾經也是被更多的國家瓜分的,因此還有不一樣的劃分體系,不過那些拉彌亞就不是很瞭解了。
之前廠子不算太大,查姆老闆也會接去沒有屠宰場的鎮子村裡上門屠宰的活兒,偶爾還會收購一些新鮮肉類,不過以後廠子要擴建,也就不用再跟其他地方的屠夫們搶生意了。
現在做的是老客戶老朋友的生意。
巴里和查姆老闆開始聊中午吃什麼了,拉彌亞打了個哈欠,也聽著他們的閒聊打發路上的時間。
……
在參加了那個隱藏在布店裡的非凡聚會之後,她又去了馬蒂厄的廢棄別墅區兩趟,都沒有等到五樓的那扇門上出現白色的標記。時間已經過了快要一個星期,她不想再等這個草臺班子了,乾脆直接去找了阿爾蒂爾,打算補上“刺客”途徑完整的配方,從他那裡問出最後一個聚會地址的情報。
她去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阿爾蒂爾的“幸運首飾”小攤子居然人滿為患,客人們聚在那個小攤位前為了爭奪幾條首飾大打出手,拉彌亞上去看了一眼,發現這些首飾也漲價到5鎊一條了,但是老客戶八折。
這傢伙賺錢的速度簡直快得令人髮指。
不過那些客人貌似也不都是好評,雖然十個裡面有七個都在說阿爾蒂爾買的首飾真的帶來了好運,讓他們追回了自己的債務、找到了丟失已久的物品、買到了想要的東西、仇人倒了大黴,但是也有些不和諧音在裡面說阿爾蒂爾坑人,說好了是給自己當前的困境帶來轉機,結果躲開頭頂意外墜落的花盆的代價是在前面的一個坑裡摔折了腰,有人欠了債希望得到一筆錢,沒想到是被馬車撞了之後車裡人隨手丟下來的賠償。
“轉機……這些不都是轉機嗎?”
當時阿爾蒂爾看起來有些緊張,可拉彌亞覺得他並不是因為這些控訴而緊張,畢竟這些事情怎麼看都是確實帶來了好運,天上都掉餡餅下來了,被砸出腦震盪也很正常。
欠了債然後被撞斷腿得到賠償不是很正常吧?那不然還想怎麼樣,希望債主原地去世嗎?
更何況這些人一邊控訴,一邊拄著柺杖上去拿著他的轉運首飾就往口袋裡塞。
可見他們心裡都知道這是個好東西,自己也得到了足夠的好處,說出這些話只是為了嚇退別人自己獨享。
拉彌亞也有些眼熱,要是一個首飾真的能給自己帶來好運,那自己也不介意被撞斷腿獲得幾十萬的賠償,反正非凡者的傷好得快身體素質更好,然後就這樣去買晉升材料——但是阿爾蒂爾的自言自語打消了她的想法。
“不該這樣啊……”
當時人多嘈雜,只有拉彌亞注意到了阿爾蒂爾嘴裡在嘀咕什麼,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安,甚至還有……恐懼?
“不該這樣啊……‘幸運’的實現方式應該是更加溫和的,只是給與一定的幫助,不會這樣為了強行完成持有者的心願而導致危及生命的事情發生,也不可能毫無理由地給他們天降這麼大的好事,這只是讓他們變得好運,不是許願啊!……唉,我的運氣還在失控……他們的運氣在被透支……”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莫非就是我的晉升考驗……但是我的晉升在哪裡啊?不會沒有吧?”
如果能穩定地用一些損傷換到金錢,拉彌亞也是願意的,而阿爾蒂爾的反應實在不正常,他像是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甚至聯想到了自身的“失控”!
失控嗎?魔藥的失控?
這傢伙的失控就是變得不幸嗎?這份不幸會招致死亡?
“(費內波特粗口),我只是想賺一點錢,打探一下情報,都能出這樣的問題……”
客人們如風捲殘雲一樣搶空了阿爾蒂爾的攤位上的所有東西,連他的紙筆都沒放過,只留下來滿桌鈔票。阿爾蒂爾遲疑地看著這些錢,不知道自己是該拿還是不該拿。
過了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只拿走了其中的一些紙幣,剩下的全部留在那裡,開始收拾東西。
這時候他終於注意到了拉彌亞,他剛要開口說自己的東西已經全賣完了,就聽到拉彌亞說:
“我已經驗證過了,你的集會情報是正確的,最後一個集會在哪裡?”
阿爾蒂爾鬆了口氣,重新坐下來,想要伸手去拿紙筆,但是尷尬地發現自己桌上除了錢什麼都沒有,他只好說道:“我直接告訴你,你也直接把配方材料告訴我吧。”
“可以。”
“最後一個集會有風險,這也是我沒告訴你的原因。”阿爾蒂爾小聲說道,“你知不知道‘玫瑰學派’?”
拉彌亞眉毛一挑:“知道。”
“最後一個集會的主辦者就是玫瑰學派的成員,而且還是個有點厲害的非凡者。”阿爾蒂爾搓搓手,看起來很緊張,“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參加的基本都是非凡者,如果你覺得不妥就不要去,但是真的很有門路。”
“這裡是拜朗腹地,我還以為會是靈教團組建聚會,順便招攬信徒。”
“玫瑰學派也是這個目的。”阿爾蒂爾解釋,“靈教團在這裡的掌控力不算太強。玫瑰學派的聚會的情報會出現在棕羽毛區石英小巷盡頭的屋子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每個月都有至少一次集會。”
拉彌亞瞭然地點頭,也把“刺客”的完整配方告訴了他。正要離開,阿爾蒂爾忽然問:
“你考不考慮買一個轉運掛件?”
拉彌亞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首先我沒那麼多閒錢,其次我聽到剛才你說的話了。”
阿爾蒂爾愣了一下,有些失望地緩緩坐了回去,苦笑道:
“你聽到了?難怪你在這裡站了半天,連碰都沒碰過。”
……主要還是因為你3鎊的時候我就買不起,5鎊了我更買不起,你怎麼不想想為什麼幾個隱秘聚會的情報我還得用價值十萬的配方換呢?拉彌亞反問:
“你說你的運氣在失控是怎麼回事?”
阿爾蒂爾遲疑兩秒,他拿起一個硬幣,忽然拋起,然後任憑它自己落在攤位的桌布上,正面朝上。
“……嗯……”
拉彌亞聽到他低估了一句“應該是個不錯的預兆”,緊接著就轉過頭,阿爾蒂爾像是狠下心來,問道:“你願不願意跟我做交易,幫我做一件事?只是打聽訊息,沒有別的需要做的。”
“不願意。”
“這些錢都給你。”
“會不會被你的運氣影響?”
“不會,運氣沒有那麼可怕。”阿爾蒂爾搖頭,“只要不使用非凡力量,或者把我的非凡力量利用儀式抽取出來做成道具佩戴,我的運氣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拉彌亞抱起雙臂,安靜地思考了一會兒,最後說道:
“那就說給我聽一聽吧。”
“話說你為什麼說話的時候手也一直在動?”
“哦?嗯?哦,不好意思,我們費內波特人喜歡說話的時候搭配一些手勢,這樣能更好地表達感情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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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宰的豬的嚎叫聲震得圍觀群眾紛紛面露難色,捂住耳朵,而拉彌亞和巴里作為屠夫早就習慣了。兩人合作把豬從委託人家裡拖出來,拖向準備好的空地。
空地上長著幾棵樹,也有個膝蓋高的石臺,把豬放上去,拴在樹上割喉,慢慢等它的血流乾淨就行了。
放血一般要放上好幾分鐘,殺完這頭豬之後就做完了所有的活,老闆去鎮上找其他客人談生意了,兩人沒什麼事就可以直接坐著休息或者去看著鍋燒水,很是清閒。要是還在廠子裡,一天都得連軸轉殺好多頭牛羊,連坐下來歇個幾分鐘的功夫都是老洛扎那樣的老人的特權,有的老闆還會扣工資,相比之下,跟著梅薩先生出來去鎮上做生意都算是休假了。
“一上午就兩頭豬兩頭羊,這麼清閒的日子上哪兒找去啊。”
巴里一邊感慨,一邊攥緊手中的繩子往前拽:
“這還沒到九月呢,太陽就曬得我頭都暈了,咱們再加把勁,就能買杯糖水休息了!”
拉彌亞在抓著綁著豬腿的繩子使勁:“行!”
他口中的糖水是個胸前掛著木頭箱子、踩在陰影裡沿著街道在整個小鎮走街串巷的小孩,他胸前的木頭箱子裡擺著冰鎮的甘蔗水和玻璃杯子,一般2比索一杯,是鄉鎮裡很常見的冷飲小販。
雖然拉彌亞還是不太適應太甜的東西,去“獵手”酒吧都放棄了熱紅酒,只點普通啤酒,但現在情況不同:頭頂太陽暴曬,又流了一上午的汗,按照習慣是該喝點甜的,不然就要發昏了。
兩人費了點力氣,把嗷嗷亂叫的豬拖上了空地上的石頭臺子。
石臺下面正好是道溝,之前灑在裡面的羊血還沒有完全乾透,溝裡的泥土都是暗紅色的。或許是因為察覺到了危機,豬嚎叫的聲音更大了,閒極無聊的鎮上居民坐在附近,他們被牲畜的嚎叫吸引過來,一個個已經瞪著眼睛看了他們一上午,豬哀鳴想跑,他們就哈哈大笑,豬掙扎得越厲害,叫得越大聲,他們笑得也越開懷,彷彿殺豬宰羊是什麼了不得的新鮮節目似的。
巴里彎著腰,把豬身上的繩子拴在了樹上,起身的時候卻一個踉蹌,大拇指按著太陽穴緩了好幾秒。
“快快,趕緊把活幹了,我頭暈了。”
他穿了兩口氣,拿起刀就要往豬的喉嚨上捅,可是手上又滑了一下,軟綿綿的沒點力氣,直接戳在了豬的前腿上,戳得豬叫得更加淒厲,使出渾身解數在臺子上掙扎。
“……還是我來吧。”拉彌亞把刀從他手裡拿過來,“你去休息會兒吧,可能是要中暑了。”
巴里苦笑一聲,只好到一邊休息,而他剛轉過身,拉彌亞就手起刀落,讓那頭豬安靜了下來。豬血像水流一樣嘩啦啦地從脖子裡的創口留下,拉彌亞把刀上的血跡洗了,轉頭問道:
“還能站起來嗎?”
巴里坐著擺了擺手,看起來連話都不想說了。
“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買糖水。”
拉彌亞轉身離開,去另一條街上給自己和同事買甘蔗水。胸前掛著木箱的小孩正繞著街道往前走,沉重的木箱壓得他脖子和肩膀都向前傾,他腳上的鞋子是破的,手腕上有一個用田野上常見的黃白粉野花編織成的手環。聽到有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小孩期待地轉過頭來,棕黑色的頭髮被汗水溼透了。
拉彌亞走過去,朝他招招手,指向空地的位置:
“跟我到空地上去,我們估計要喝不少。”
小孩眼睛一亮,立刻小跑著跟了上來,開了口的鞋底隨著他的動作吧嗒吧嗒地拍在地面上。拉彌亞把他帶到空地上,靠在樹下休息的巴里聽到玻璃杯碰撞的聲音一下子又睜開了眼睛,連著往嘴裡灌了三杯才緩過勁來。
“哎,這天氣,熱死人了!真不知道,九月怎麼過。”
巴里虛弱地喘著氣,眼看著是已經處在昏厥的邊緣,但是又被甜水拉回來了。拉彌亞也自己倒了一杯在喝,她喝得很慢,因為這個小孩賣得甘蔗水好像特別甜。見她沒回答,巴里又問:
“老闆呢?還沒回來?”
“估計是沒談完吧。”拉彌亞說,“能動了沒?血放得差不多了,起來幫我下鍋。”
“行,咱們速戰速決,燙完就切。”巴里嘗試站起來,但腿還沒伸直,就又搖晃一下坐了下去。他一時間尷尬不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還是再等我歇會兒吧,五分鐘,就五分鐘,我緩緩……”
拉彌亞哦了一聲,繼續坐在旁邊等他緩緩。很快,兩大瓶甘蔗水就幾乎都進了巴里的肚子,巴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問道:
“你還有甘蔗水沒?沒喝過這麼好喝的,再給我來兩瓶帶回去。”
小孩數完了手上的錢,高興地抬起頭來:
“還有!還有很多!”
“那好啊,帶回帶兩瓶來,我回去的路上慢慢喝。”巴里美滋滋地說道,“你家的甘蔗水這麼好喝,是不是有什麼獨門秘方啊?”
“那……沒有,當然沒有。”小孩猶豫了一下,引的巴里笑起來。聽到小聲,賣甘蔗水的小孩還以為這是在嘲笑他,著急之下便脫口而出,“沒有什麼秘方,只要,只要虔誠地信仰母親,我的甘蔗就能長得又多又大又甜!”
“哦!原來你還是母神的信徒,那就不奇怪了。”
巴里的家裡做牧場生意,理所當然地祈求牛羊多多下崽、草原牧草豐美。他坐在地上,張開雙臂朝向天空:
“讚美母親!”
就在這時,拉彌亞發現小孩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照做這個標準祈禱動作,而是停頓了兩秒,才照著巴里做出一樣的上半身動作,雙腿依然保持原樣,沒有微微分開,說道:“讚美母親!”
“你這個動作不標準啊。”巴里笑著說道,“既然豐收都庇護你了,你可不能不會這個,回家得多練練。”
小孩連連點頭,不再說一句話,也絕口不提母神和甘蔗的事情,他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低下頭,抱著空了的木箱匆匆忙忙跑遠,頭都不回。
拉彌亞在旁邊,緩緩放下了手中還有一半甘蔗汁的玻璃杯。
她現在不僅一點都不嫌熱了,還覺得再口乾舌燥也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