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天下人的藥
到底什麼是天下人呢？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還是天底下所有的修士，如果只侷限於後者，那凡人豈不是就淪為了牲畜。
江慈感覺最後的試煉，並非是想考驗她的煉丹技術，而是一種對她思維上的考察，像是對應眾人此次前來論道會的目的。
論道。
……
“你出的這又是什麼破題？想要拯救所有天下人，那就要求天下人的身上都有同一種病，有的人腰疼，有的骨頭疼，你這根本就自相矛盾，你該不會是嫉妒江慈，故意出這種最難的問題來讓她排名落後吧？”
恨水面上極冷，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長桌另一邊的窈窕女修，憤憤不平的捶了一下桌子。
田鳶扭過頭看他，不緊不慢道，“怎麼，江慈只教過你要把飯盒拎出房門，沒告訴你同人相處的禮節嗎？在我這，你也是愛呆不呆，不呆就滾，別在這敲桌子，無憂月不少你一個人。”
恨水當即變了臉色，陰森森的勾起唇角，笑嘻嘻道，“田鳶，你真把你自己當個人物了？不過是靠著祖輩的餘蔭守著一個破塔，你還以為你自己真有能耐考驗所有人嗎？”
男人突然起身，灰色的袍子攏住纖瘦的身形，他默不作聲的拔出腰後的兩把長刀，如同鬼魅一般繞到女人的身後，將鋒銳之處卡在她的脖頸上。
“無憂月不差你，也不差我，敢這麼跟老子說話，我看你是忘了……我是毒修，不是醫修。”
黑色的粉末突然在空中飄散，還沒等女人有所抵抗就旋風般的被迫吸入她的皮膚，鑽進她的腠理之間。一種強烈的蘇麻感席捲著田鳶的大腦，她也終於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恐懼。
女人怒聲喊道，“恨水你是瘋了嗎！你尚且還在灰塔之中呢，竟然敢對我動手？”
恨水無所謂的將刀離她的脖頸更深了半寸，“你的死活不重要，我的死活也是如此。”
男人笑了笑，只道，“但是江慈得活著。”
田鳶汗流浹背，知道身後這個瘋子是真的動了殺心，只能語氣有些委婉的給他解釋道，
“關心則亂，這灰塔之中的每一關都有深意，硃紅關，考核的是她對生靈是否一視同仁，看看她作為醫修的心是否赤誠。青銅之關，考核她是否能夠面對心結。白銀關，考核的是她的醫術以及煉丹之術，最後這黃金關是在問她，是否願發菩提心為天下人，又能發怎樣的菩提心。這些是灰塔的規矩，與我無關，誰來了都要這麼考核。”
恨水聽了她的話，擰了擰眉，面色並不算好。
“你可以直接讓江慈排第一。”恨水直言道。
田鳶眼神無奈，“……我不可以。”
“那誰可以？”
“沒人可以。天道能行，要不是你讓他老人家改一改這灰塔的規則？不是我說，恨水你對江慈這小丫頭就這麼沒信心？”
田鳶白了他一眼，倒是熄滅了自己身上原本的怒火。
恨水當即反駁道，“我最信她了！”
“……知道了，你要是不信她，也不會設局屠了整個清風宗，行了，你倒不如趁現在想想以後見到她，該怎麼讓她無意間知道，清風宗的滅門是你為了報當年她們一家的恩做的。”
田鳶眉頭一挑，眼神戲謔，“恨水啊恨水，人人都說你是邪修，可你只是方法邪了點，骨子裡還重情重義不忘恩情呢。”
“如今就是不知道，這個恩情的情，是否變成了別的情呢？”
恨水沉默的提著刀重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將身前的水鏡擺正，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輕輕擦拭鏡面上少女的臉。
他是邪修。
殺人放火，天經地義。
屠清風宗，他從不後悔。
“田鳶……你，你不許跟別人說。”恨水嘟囔道。
……
“不行，還是不能用去煞丹，這丹藥所涉及的範圍太廣，救了魔修是好，可如果灰塔的主人將去煞丹的存在告知於世，屆時正道與魔道之間就會掀起一場風波，恐怕死傷無數……”
“什麼藥能夠救天下人呢？若是當真有這種丹藥，這天底下怎麼還會有病人？”
江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總感覺腦子裡繃緊了一根弦，剛剛好好阻斷了她的思路，“難道當初我爹孃遇到的題也是這道嗎？”
“天下人……天下人都會生什麼病……都會不可避免的做出什麼事，人乃肉體凡胎，受七情六慾……”
“等等……”
江慈怔了怔，腦中又回憶起前不久的青銅試煉中那邪修恨水被種下了六慾花。
“是人就會有慾望，太清心寡慾的人也會有心中所想，與此同時，再無情的人心中也會有情，只是需要就事論事，若是情與欲都能稱之為病的話，那天底下確實每一個人都是患病之人。”
少女盤坐在原地，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這大千世間各道修士所經歷的人生百苦，有人早入紅塵，要經歷親朋好友的逝去，有人不入紅塵而修無情，一顆心受百般折磨，百般苦楚。
人有情緒，實乃天性，情緒若過，那可生髒火而為病，外則傷筋動骨……
“所以……如果是真要煉製一種可以救治天下人的丹藥，那就是清心丸……不對清心丸不夠，還要醒神，醒神可讓慾火熄滅，對！這種丹藥要清心與醒神相結合！”
江慈恍然大悟，她連忙把這兩種丹藥所需的靈草全部翻了出來，手裡捧著小本子根據每味藥材的功效，調整它們的用量，多則刪減，少則添補，藥味過強則取相剋而弱之。
少女身前的丹爐的爐火在此刻炸開火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恰有海潮而澎湃難以平復。
當初她煉製去煞丹時，突然想到了某些思路時就會這般興奮，情至深處，甚至連手都會顫抖著往丹爐里加草藥。
但時至今日，她對於靈力的把控早就不同尋常了，如今她有金丹大圓滿的修為，別說是一枚丹藥，那爐子裡面有十顆丹藥，她都能保證每一個是極品好丹！
火光明而又滅，少女的面龐清晰又柔和，她的眼睛遠遠比火還要明亮，更像是一汪池水裡面映滿了月光，剔透又純淨。
不知何時，丹爐突然發生劇烈顫動，一枚丹丸突然從中飛出，將灰塔的牆面擊穿一個大洞，不可阻攔的飛向天空。
牆壁破開，天光乍現。
江慈驚愕的看著這一切，仗著自己瘦小的身形也從破開的缺口中飛到天空。
她腳踩著彎刀拼命追向自己剛剛煉製的那枚丹藥。
霎時間，天地之間風雲變幻，原本明媚的陽光下突然聚攏了一層又一層的烏雲，電光大作雷鳴聲陣陣，恰如一道嘶吼響徹於天地。
少女立於天地之間，腳踩彎刀飛于丹藥不遠處。
“這是……”
“轟隆隆——”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時，一道粗壯的紫雷就從空中快速降落。
“是丹劫？！”
下一刻，江慈迅速操縱著掌心的靈力去控制著眼前這枚看不清的渾圓小丹。
第一道天雷劈下，圓丹毫髮無損，少女的靈力迅速為她補全了丹藥內蘊含的生機。
這時，幾乎城中所有的修士都察覺到了這種異象，紛紛飛到空中自動繞成了一個大圈將少女環繞在中間。
“這是哪家的小輩，模樣我看著很眼生啊，怎麼就煉製出了能喚來丹劫的丹藥呢？是藥王谷的新弟子嗎？”
“哎呦，我看到好像是從灰塔中出來的，該不會是正在灰塔中接受試煉的丹修吧，結果練出了不同尋常的丹，這丹藥生了靈智破塔而出，如今正受著天道的雷劫吧！”
“快看灰塔那邊有一塊破損，這丹藥好像真的是從灰塔中跑出來的，煉製之後就生了靈智的丹藥？那這已經不是天才地寶的級別了吧，這個豈不是……”
修士們支支吾吾不敢言。
一位僧人突然從客棧中走出，仰頭望向天邊，“半仙品階的丹藥。”
“就是不知是何功效，論道會尚未開始就出現了這種震天撼地的事情，恐怕論道會上也不會平靜了。”
幾位小沙彌跟在他的身後。
“圓通師兄，那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我還從未見過能引來丹劫的丹藥。”
“師兄我也想看，但我想看的不是丹藥，剛才我見到有一道身影非常像神秀佛子，只不過他穿著奇怪的綠色紗裙，正向那空中的位置飛去了。”
圓通原本淡然的表情突然一僵，眼神複雜，轉頭看著自家小沙彌，“慧覺，此言當真？”
被稱為慧覺的小沙彌連忙點頭，“確實是佛子的身影！”
話音方落，圓通和尚當即腳踩著長棍竄上了天空，一個小沙彌也跟在他的身後如同小尾巴一般，鑽進了眾多修士的包圍中。
江慈對這一切全然不知，她的注意力都灌注在了身前的這枚丹藥上。
曾經她歷過丹劫，對此也算有些經驗，但是這一次降下的紫雷威力不同尋常，每每劈下來，都含著一股暴力之氣好像要將這丹藥徹底毀滅。
她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天道在生氣，可江慈卻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麼可生氣的？
不就是一個丹藥嗎？
僅僅融合清心丹和醒神丸，又不是讓人徹底喪失情與欲……難不成老天爺覺得，這兩個東西就不應該透過丹藥來控制嗎？
江慈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硬生生的幫助自己的丹藥扛下了四道紫雷。
可第五道紫雷來勢洶洶，粗壯猶如千年老樹的樹幹一般從天而降，隱隱暗藏的威壓竟是元嬰級別。
少女指尖掐覺，微眯著眼。
這一次……她要在天下人面前，練出能治天下人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