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吐真言
“這……”江慈猛地回頭,認清地上躺著的人,正是這家客棧與陸寧通感的偶人店小二。
她心中有些不妙之感。
只見,女修身形高挑,一身白衣若雪,目光淡漠掃了兩人一眼,將門關上。
“陸寧?你怎麼來了?這傀儡是怎麼回事?”江慈起身離開床榻,大步走到女修身旁,她的手在身後衝著柳玉茹比了手勢,讓後者心有警惕。
陸寧尋了桌旁的椅子坐下,淡淡道,“這偶人不能用了,剛才我來就看到他在門口偷聽。平日裡我與他通感,可最近這些時日經常會同他斷聯,我懷疑有人用詭秘之法控制了我的偶人。”
聞言,江慈腦中迅速想到了一個人,二話不說直接拔出腰間的匕首,一刀割了偶人的頭。
柳玉茹見到這幅場景驚訝的瞪大了眼,輕捂著肚子往後退了幾步。
江慈用刀拆解了偶人的頭,在其中耳道的深處尋到了一張黃符,上面有細細碎碎的粉末,像是晶石被打磨後的殘渣。
黃符之上,硃砂紅墨留下的筆跡讓她極為眼熟,心也因此沉了下來。
“是沈歲山,他果然沒死,還尋到了辦法來到魔域,能夠對這客棧裡的偶人動手腳,恐怕如今他正潛伏在寧玉折的領地裡,不知藏在何處。”
江慈面色陰沉,再抬眼時望向柳玉茹,只見這位魔將的表情遠遠比自己沉靜。
她似乎對這一切早就有所知曉。
“等一會兒用完吐真言,助你得到你想知道的訊息,我就回我自己的領地吧。我雖然修為只有金丹期,但當年能殺了這位置上原本的魔將,靠的卻是結界內鎖殺的手段,就算沈歲山敢來找我,在魔域我的地盤,他也做不了什麼。”
柳玉茹已經做好了打算。
江慈想起這個男人笑面虎的神態,下意識的打怵,“若是他再次控制你呢……。”
柳玉茹按著自己的胸口,眸光閃爍,“彼時我是被哄著心甘情願的喝了控心湯,之前你已經為我換了靈豬心,應當不會再為他所控了。”
江慈思及此處,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言。
陸寧拔劍將偶人徹底摧毀,隨後又在自己的客棧下了幾層結界,冷冷道,“我這裡加強了結界,若是你日後遇到危險便直接過來,我保證再也不會出現今日之事。”
陸寧昔日在浮生秘境也算是接觸過沈歲山這人,如今被他尋了法子更換了偶人的芯子,心中難免有些惱火。
在自己的地盤換自己的人,這無異於是在挑釁她。
“你們是有事情要做吧,江道友,我去大堂等你,我有事情要說。”陸寧交代完之後就自己推門離開了。
江慈和柳玉茹的心裡都被掀起了波濤,難以平復。
良久,還是柳玉茹主動開口,語氣輕鬆,笑道,“繼續吧,小慈…你不用太為我擔心,我怎麼說也是魔將,在魔域還是有自保能力的。”
江慈微微頜首,重新走到床邊,捏著男人的臉,將烈酒霸道的灌入他的喉中。
林凌重傷之後就一直渾身發熱,額頭和臉頰溫度燙人,如今這一壺烈酒進入腹中,更是將他的內臟燒灼的猶如吃了火球。
他身上大汗淋漓,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球不停在亂動,薄唇微微動,囈語聲斷斷續續溢了出來,像是在夢魘。
江慈擰著眉頭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想聽的更清楚些。
卻聽到那些零零碎碎的話,是在說……
“別踩……那是我送……雲兒的,小慈……藥,藥……”
“小慈……日後師兄再給你……買,小慈……別怪,雲兒。”
“小慈……”
江慈冷笑一聲,一個巴掌直接扇在了男人臉上,清脆作響,“你也配叫我的名字?清風宗就是因你引狼入室而滅門,你還敢自稱師兄。”
江慈有股沒來由的火氣,拎著那壺酒,又狠狠的給男人灌,壺嘴磕著他的牙,酒水順著嘴邊流淌而出,猛烈的酒氣燻了人的頭腦,她這才停下動作,罵了一聲晦氣走到桌旁。
柳玉茹笑吟吟道,“沒找到我們江小醫修動起手來還挺狠辣的。”
江慈收斂了脾氣,笑容淺淡,“當初給你治腿疾,我可是直接砍了你的腿呢,難不成在你眼裡,我還能是個軟性子。”
柳玉茹指尖掐訣,淡淡的紫光順著弧線墜落到床榻上的男人頭頂。
“已經佈下了吐真言,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問吧。這功法只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
江慈點了點頭,心中那些隱藏多年的情緒在此刻翻湧而出,她冷冷的看著床榻上的男人,問道,
“當年秘境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爹孃之後怎麼樣了?”
林凌緊閉雙眼,雙唇卻止不住的顫抖,如同偶人一般沒有感情的聲音從中溢位,“秘境……出事了,秘境……”
他似乎想到這裡極為痛苦,額角留下豆大的汗水,青筋暴起,整張臉都變得極為猙獰。
“江師叔宋長老……出不來了。他們……”
江慈連忙蹲在床邊,心中焦急,手按著男人的肩膀拼命搖晃,“我爹孃怎麼了?他們為什麼出不來?!當年你為何會說是他們坑殺了三百同門?究竟是誰幹的?為什麼最後只有你一個人出來!”
林凌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明顯,血管膨起,好像隨時都要炸開。
“是……是……殺了師妹師弟……江師叔……,江師叔不要……宋長老別……江師叔……”
男人的意識在與什麼東西較勁掙扎,他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時而低沉又時而吶喊。
江慈比他還要急,直勾勾的盯著這人,但凡自己有搜魂的能耐,直接就將手按在他腦殼上搜了。
“別……不要——”
林凌終於抵抗不住,身上凸起的血管在此刻爆開血花,濺射的血水覆蓋在他的頜面上,少女白皙的臉蛋也染上了血汙。
江慈手臂微微顫抖著按住男人的脈,發一下他整個身體經脈錯位,識海破損,就知道他身上的那道禁制將他毀了。
江慈眼神空洞,茫然的離開床榻,柳玉茹見狀想要過來扶她,少女卻又自己後退了一步,“柳姐姐,這一次多謝你了,我身上都是血,免得髒了你,你回去收拾一下房中的雜物,等會兒我親自送你回領地吧,我先下去看看陸寧。”
說完,江慈就快步離開了房間,柳玉茹看了眼床榻上血肉模糊的男人,嘆了口氣,也就此離開。
房中寂靜無聲,唯有稀薄的日光從窗欞散落,鋪滿半張床,恰如一層薄被蓋在男人的身上。
他唇瓣微動,無聲念道,
“是我……害了……他們。”
……
江慈回到一樓大堂,看見那白衣女修正坐在掌櫃的位置上,手中擺弄著一些木料,長劍劃過,最大的木料漸漸顯現人型。
“原來偶人是用木頭做的,那他們豈不是會怕火?”江慈神色如常的問道。
陸寧抬眼看著她面上尚未乾涸的血水,怔了怔,隨後掏出一塊手帕,抬手輕輕柔柔的替她擦乾淨,“會,但我佈下陣法就可以避免了。沒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嗎?”
少女搖了搖頭,“有禁制,他識海碎裂,成廢人了。”
陸寧點了點頭,“那一時半會恐怕難以恢復了,你能治好嗎?”
“……想治,就能治。”
“你想跟我說什麼?”江慈直言問道。
陸寧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同她描述了一遍,昨日寧玉折來找自己的事,“我擔心我的自作主張會對你有什麼影響,所以……”
江慈輕笑了笑,“沒什麼影響,沒想到魔將大人珍藏的話本子還挺有意思的。”
陸寧有些尷尬,“雲祥比較愛看,所以我便為他多買了些。”
兩人敘了敘舊,江慈思及還有要事沒做,就率先告辭離開。
還未等她走出客棧,身後突然傳來陸寧的聲音,“江慈,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江慈怔了怔,沒有回頭。
“沒事,我是醫修,能有什麼大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