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猛漢馬東，殺偷牛賊，救牛犢
見時間不早了，宋文啟擔憂家裡，便急匆匆從聚集地出來。
白娘子笑吟吟道，“兄長，莫要著急，咱們先去一趟塌房。”
白看著宋文啟掄鞭子把牛屁股都要抽腫了，連忙補充道，“順路的。”
宋文啟疑惑道，“好端端的去塌房做什麼？”
白娘子得意道，“我兄長那麼好的人，又是給錢，又是教人家謀生的法子，我這做小妹的，怎麼能看他白忙活一場。”
“快去塌房，我有一樁好處給你。”
“什麼好處？”宋文啟疑惑道。
白娘子傳授他醫術，自稱一句老師，倒是也沒什麼。
“昨日，我救了個能人。”白娘子神秘兮兮說道，“他因為太賣力幹活病倒了，我沒收他錢，他記著我的恩情呢。”
“我還聽說他能一口氣抗十幾個麻袋，種莊稼也是一把好手，我準備將他介紹給你。”
“這種有本事的人很搶手的，過幾日，想拉攏都未必有機會。”
“哎呦，那得見見。”
宋文啟按照白娘子的指點，去了城外的一處塌房。
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漢子，扛著十幾個麻袋，正在大步流星地往倉庫走。
周圍幹活的漢子，紛紛側目。
連宋文啟都驚呆了。
這漢子比宋文啟還要高兩頭，長相很狂野，只是很瘦，看起來只剩下骨架了。
但抗十幾個麻袋，似乎一點都不費力氣。
一看就是開荒的一把好手，宋文啟瞬間心動了。
“兄長，是不是很威猛？”白娘子笑著問道。
“的確挺威猛，但是比我還差一丟丟。”宋文啟昂著頭，頗有幾分傲嬌的模樣。
“那你收他為僕怎麼樣？”
“我收他為僕？我自己也只是個農夫啊？”
雖然現在有錢了，但是宋文啟還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
“兄長，你現在不一樣了，你即便是農夫，也是有錢的農夫。”
“而且這個人比較特殊，你機會很大。”
“他之前是軍屯的伍長，後來因為得罪了上官被開除了軍籍，現在家裡養著七八口人，都是年紀大的長輩。逃荒到了咱們這邊兒，全靠他自己養活。”
“別看他幹活那麼厲害，但依然養不活那麼多人，所以昨天累暈倒了。”
“他是外地人，對本地不熟悉，正是艱難的時候，你正好下手。”
“怪不得了。”宋文啟點了點頭，這麼猛地漢子，按理說不至於過得那麼慘。
原來要養活的人太多了。
白娘子遠遠地打招呼，“馬東兄弟！馬東兄弟！”
馬東來了玉皇鎮之後過得非常苦，還差點丟了性命，所以見到救命恩人，很是高興。
運完一趟貨物之後，過來主動給白娘子行禮。
宋文啟在一邊兒打量著。
“馬東，我不是說讓你在家裡休息幾天嗎？”白娘子明知故問道。
“家裡沒有存糧啊，家裡人又緊著讓我吃，他們餓著。我心裡難受，就想著出來乾點活，看看能不能多掙點錢。”馬東說話有些憨憨的，但眼神誠懇，一看就沒啥壞心思。
“馬東，你得找個正經營生，這種苦力不長久的，而且傷身體。”
“我也知道，打短工不是長久之計，那些老闆一個個非常苛刻，動不動就讓我多幹活，還經常少給錢。”
“這不沒辦法麼。”
“這是我兄長宋文啟，是咱們鎮有名的善人，你要不跟他籤個契書，把自己當成奴僕賣給他吧。”
白娘子忍不住，又把宋文啟垮了一遍。
尤其是宋文啟主動掏錢，救助流民，還教授大家躲避瘟疫的法子。
馬東一臉震驚的看著宋文啟，“這世上真有那麼好的人？兄弟，你聽我說，你不能跟我一樣好，會吃虧的。”
“這年頭，要想過得好，還是得壞一點。”
“不然，為什麼過好日子的，都是壞人，窮的，都是咱們好人？”
這年頭，走投無路，自賣為奴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而且很多人家，對待自家的奴僕，是非常好的。
所以馬東沒覺得白娘子冒犯了他，而是有些對宋文啟的善良表示質疑，覺得不該如此。
“我兄長善良，是因為他有本事，你有啥吃驚的。”
“馬東，你家裡那麼多人要養活，靠賣力氣是不行的。正好我兄長缺乏開荒的人才，你正好過去當個小頭目啥的。”
“恩人，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怕我為了家人，把自己累垮了。”馬東為難說道，“但是我現在還不能走，我答應這個東家連續幹三天，不然他不給我錢。”
白娘子立刻說道，“才三天的工錢，攏共也就不到二百文錢，我給你出。”
馬東搖頭道，“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這是信譽問題。”
宋文啟聞言，眉頭泛起讚許之色。
“不過我可以，下工之後，再去你這個兄長家打零工，等這邊兒三天過去之後，我再給他做長工。至於賣身之事，還得看看。”
白娘子神色複雜，“也罷，反正你們男人都是奇奇怪怪的，你今天就可以過去看看，最好跟我兄長展示下你的手藝。”
馬東拍著胸脯道，“恩人您放心，絕對不會給您丟人。咱馬東不管是開荒種田，還是拿刀砍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尤其是咱這耐力，那可是一等一的。”
“不信你們就先行出發，到時候咱們看，誰先到。”
宋文啟看對方如此自信，便立刻告訴他們村子的位置。
白娘子知道時間不早了，怕耽誤宋文啟的事情，便立刻與宋文啟返程。
路過流民聚集區的時候，原本那些對宋文啟和白娘子避之不及的人，紛紛過來磕頭。
被人誤會了一整天，現在誤會解開了，白娘子心裡別提多痛快了。
宋文啟駕車的速度格外熟練，別看是老車，但快的飛起。
日落之前，便先抵達了村子。
“兄長，這就是山下村嗎？”白娘子坐在牛車上，興奮地說道，“一會兒能不能帶我去一趟蠍子山？”
“蠍子山，就是一處荒山，裡面到處都是蠍子，非常危險，有時間，我帶你遠遠看一眼就夠了，別想進山的事。”
“那你們家有野味嗎？你之前帶來的蛇，很多都讓我自己做藥膳了，味道很棒！”白娘子添著舌頭，饞極了。
“當然了，你想吃野味，還不簡單，我去打！”
“我前些日子，買了幾條鹿筋，做了個彈弓，打個野雞啥的，還是很容易的。”
“我現在還在收蛆蟲，可以養野雞，到時候你想吃可以天天吃。”
“那太好了，兄長。我都想長翅膀，飛到你家了。”
白娘子很是好奇，她非常想知道，宋文啟家是什麼個樣子。
她從內心是非常崇拜宋文啟的。
自己當初開醫館，還有兄長的庇護。
可宋文啟真的是赤手空拳，一無所有。
但是他卻能轉眼之間，開闢出一片不小的家業，這讓白娘子對他越發的好奇。
“別急，馬上就要到我家了。”
“宋大哥，我這有點累了，能否上車，讓您載兩步啊。”宋文啟話音剛剛落下，馬東便扛著一把大刀，出現在道路旁。
宋文啟驚訝，這傢伙竟然真的比自己先到了。
而且看他扛著把刀，腦門上一點汗漬都沒有，一看就是頂尖牛人。
連忙道，“馬東兄弟，快上車。”
馬東上車之後，朝著白娘子一拜，“恩人，沒給您丟人吧。”
白娘子連連道，“沒丟人，沒丟人，馬東，你可太厲害了。”
宋文啟笑著說道，“就衝著你趕路的這本事，我也得多給你開點錢。”
正說著，宋文啟忽然眉頭一皺，“哎，我家門口怎麼站著那麼多人？”
院門口站著不少人，議論紛紛著什麼。
宋文啟剛停下牛車，白娘子和馬東跟著跳下來。
“爹，您可算回來了。”宋雲龍直接撲通一聲跪下了，幾個弟弟們也耷拉著腦袋。
宋文啟的兒媳也領著兩個妹妹要跪，卻被白娘子一把給拉了起來。
宋文啟控制情緒，將兒子們都攙扶起來，“發生了什麼？”
宋雲龍哭喪著臉說道，“今天下午，村長家著火了。
那大火燒得太快，到處都是濃煙，天都要燻黑了。村長家老夫人還在裡面，我想報恩，
就領著幾個弟弟去幫忙救火。
沒想到，我們走後，咱們家躥出來兩個蒙面人，把牛給搶走了,您屋子裡的錢也都沒有了。”
聽到牛丟了，饒是白娘子也是一驚。
她雖然不是農戶，但是也知道牲口對於一個家庭的分量。
他看向宋文啟，卻見他沒有絲毫的慌亂，表情也格外的震驚。
眸子裡不由的多了幾分欣賞。
宋文啟拉著宋雲龍走到一邊兒，低聲安撫道，“你先別慌，我且問你，大猛他們不是派人幫忙看著了嗎？”
宋雲鳳氣惱道，“我聽大猛說了。我們在救火的時候，來了一幫人，非說是大猛報復村長點的宅子，打了起來，大猛顧不上咱們家了。”
宋文啟一聽就惱火了，他意識到，這是一起有預謀的聲東擊西。
而且十有八九有老宅參與。
宋文啟不由的想到了昨夜的密信，以及今早鬼鬼祟祟的宋老太和秦氏。
一頭成年牛，加一頭牛犢，起碼價值十五兩銀子。
雖然這點錢對於如今的宋文啟來說，屁都不算。
但對於老宅卻可以解決天大的麻煩。
不過見越來越多的鄉親們湧過來，神情緊張的看著，宋文啟眉頭一轉，心裡有了主意。
為了防止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件，為了讓鄉親們站在自己這邊，自己必須表現的很難過，很憤怒，很焦急。
他先佯裝出一副著急的樣子，急匆匆地往院子裡走，“家裡沒丟其他東西吧？兒媳和孩子們都沒事兒吧？”
白娘子見宋文啟裝模作樣的模樣，心裡暗暗道，“沒想到，宋大哥，裝腔作勢的樣子，還挺可愛的。果然，男人越老也壞。”
兒媳婦和閨女們，都蹲在牛棚裡，拼命地哭。
“爹，我們不是故意看不住牛的。”
“屋裡的糧食也被搶走了一袋子.......”
還是老二先領悟了宋文啟眨眼的意思，哭嚎道，“爹，咱們家的存錢全都被搶走了，我還被揍了，頭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狗日的，欺負到咱們家頭上了，太過分了。”
“偷咱們家的牛，搶咱們家的錢，這是斷咱們家的活路，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宋文啟的話音落下，鄉親們的表情瞬間複雜起來。
既同情宋文啟，也為宋文啟有可能沒錢收他們的東西擔憂起來。
不由的，對搶牛賊更加厭惡。
宋文啟檢查了一下家裡之後，心裡有些慶幸。
對方只是搶了牲口和糧食，沒有對人動手。
所以古人都說財不露白是有道理的。
可是在這封建社會，誰家日子過得好一點，村裡是能立刻知道的。
所以宋文啟這一次動了殺心。
“把姚大猛叫來！”宋文啟攥著拳頭，暗中對老四說道。
“知道了，爹。”宋雲祥走後，不一會兒的功夫，姚大猛便翻牆從後院進入。
“叔，”姚大猛面沉似水回應道。
“今天的事情，你怎麼看？”宋文啟問道。
他覺得這件事情，應該不是村裡人做的。
“叔，今天你弟妹秦氏來過一趟，會不會是她？”
姚大猛趕忙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宋文啟頷首道，“我也有所懷疑，他們恨我日子過得好，下黑手是有可能的！”
“不過涉及老宅，還是得有證據。”
“我去盯著！”姚大猛說完，就翻牆走了。
宋文啟從後院走出正院，發現白娘子正在安撫家裡的孩子，老村長正在嘆氣，鄉親們議論紛紛，卻不見了馬東。
他疑惑地看向白娘子道，“馬東呢？”
白娘子連忙道，“馬東說發現了線索，他去找人了。”
宋文啟點了點頭，對鄉親們道，“大家都散了吧，丟了兩頭牛，雖然損失慘重，但是大家想賣蟲子的，可以照樣過來。”
“我宋文啟說到做到，絕對不會因為突發事件，而影響大家的收入的。”
話音落下，宋文啟立刻迎來了眾人的讚賞，“文啟，你放心，丟了牲口的事情，大家會幫你找的。”
“對，只要找到人，咱們弄死他！”
村長擺手道，“你們先回去，真有事，肯定叫你們。”
大家散去，宋文啟指揮著兒子們，把家裡收拾了一遍。
又給孩子們介紹了白娘子。
聽聞宋文啟請白娘子過來是給自己看腿的，老六激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白娘子也沒有心情去看蠍子山了，在這給宋雲秀檢查身體的同時，等待訊息。
老村長有些狐疑道，“偷牛賊都走了那麼久了，這個時候追還能有什麼用？”
宋文啟其實也覺得馬東是多此一舉，但人家是好心，他也沒說什麼，反而對村長說道，“叔，您要不也回去吧，這事兒我自己處理。”
老村長瞪了一眼，“你自己處理？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處理？而且你家娃是因為去幫我救火丟的牛，我憑什麼走？”
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深夜。
白娘子拿出不少銀針，紮在老六腿上，對宋文啟說道，“你這孩子的腿還有救，我先給他施展銀針刺激穴位，看看效果。不過後續，有些名貴的藥材，需要你自己想辦法去買。”
聽到名貴二字，老六立刻緊張道，“爹，我都瘸習慣了，咱們不花這冤枉錢。尤其是咱們家剛剛丟了牛。”
剛剛升起希望的小兄弟們，聞言皆是眼前一黯。
兩頭牛，那得辛苦多久才能賺到啊。
他們現在心裡都是負罪感，都覺得，如果不是他們大意，爹爹就有錢給弟弟看病了。
宋文啟瞪了宋文秀一眼，“什麼屁話？別說是丟了兩頭牛，就是把家裡的地都賣了，也得給你治。”
話音剛落，就見門外傳來動靜。
馬東疲憊不堪地回來，回身都是熱汗，臉上還有血漬。
手上牽著一頭小牛犢，牛犢上還掛著兩個死相猙獰的腦袋。
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什麼情況？”宋文啟和村長都被馬東驚呆了，連忙問道。
“我沿著他們留下的痕跡追了很久，但是他們很狡猾，兵分兩路了。我只追了小牛犢，因為小牛犢跑得慢，偷牛賊已經被我當場殺了。”
“你怎麼做到的？”村長連忙問道。
馬東嘿嘿笑道，“這有什麼難得，偷牛賊和牛有腳印，牛在大山裡穿梭，會碰斷樹枝，會吃些葉子，偶爾還會撒尿拉糞，這些都是痕跡。”
“不過對方確實有點本事，好像是什麼臥虎山出來的，竟然也發現了再追擊他們。”
“想將小牛犢藏起來，伏擊我。被我先一步發現，我故意佯裝中了他們的伏擊，將他們引誘出來，也就兩刀，就割了他們的腦袋。”
說這些的時候，馬東的表情依然是憨憨的，但是誰也不敢低估他話語中的分量。
宋文啟驚訝於馬東的本領，覺得此人是個人才，一定要想辦法收入麾下。
而村長已經愣在了當場，似乎想起了剛剛建立村子時，被對方支配的恐懼，“臥虎山？他們又死灰復燃了，這可如何是好？”
宋文啟聲音冰冷，“臥虎山又如何？先別說是小嘍囉自己偷著下來做生意，就算是真的臥虎山集體出動，既然敢欺負到咱們村，也得弄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