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都不敢說我打斷你的腿
夜深。
躺在床上的老宋頭和宋老太死氣的牙根疼,根本睡不著。
尤其是老宋頭,身為一家之主的他,最近這段時間,倍感有心無力。
他不明白,給自己家當牛做馬了幾十年的宋文啟,怎麼就忽然反了。
他更不明白,為何家裡幾乎傾盡所有,老二的科舉之路,依然毫無進展。
但他捨不得耽誤老二,看向一邊兒,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房頂的宋老太,問道,“老婆子,你真準備,讓老二下地幹活?”
“怎麼可能?我家老二是文曲星下凡,他哪能幹活呦!我只是給他施加壓力,讓他好努力讀書!”
宋老太聞聲,起身在床上坐了起來。
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用油紙包裹著的肉餅,遞給了老宋頭,“趕緊吃兩口,這兩天老二家也總是盯著我,有點好東西,都得藏著吃了。”
老頭看見肉餅,趕緊塞進嘴裡,繼續道,“那萬一這一次又沒考中怎麼辦?”
“你還想那麼多?”宋老太苦笑道,“現在情況是,你不放鬆老三那邊兒,他現在就有可能分家,到時候老二連科舉的錢都沒有,家裡的莊稼也沒有人收拾。”
“歸根結底,所有的毛病,都出在老大身上,你得想想辦法啊。”
老宋頭聞言,靠在床頭,嘴裡咀嚼的肉餅也不香了。
一臉的無奈,“我找了祠堂七八次。那些老東西,非得看老二出成績不可,不然他們也不願意得罪老大。”
“他們覺得老大現在能賺錢,到時候讓村長上門說說,少不了供奉。”
“關鍵是我也覺得,老大現在長本事了,是根搖錢樹。咱們想要好處,還得拴住老大。”
“他要是沒了,指著他家裡那些娃娃沒啥油水。”
宋老太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覺得弄死他沒油水嗎?我都聽說了,今天村長為了宋文啟的事,領著幾十口子人追著姚大猛打,你是不敢了吧。”
宋老頭無奈道,“我能怎麼辦?跟你說的一樣,勾結外面的人,弄死他?萬一成不了怎麼辦?那些人有一個好說話的嗎?”
宋老太聽完之後,也軟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道,“看來,還得看老二科舉,只要科舉成了,啥都好說。”
“老頭子,你還記不記得,那兩口子走之前,留給宋文啟的那樣東西?”宋老太看了眼床頭木匣,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神越發的貪婪。
老宋頭聞言,登時眼前一亮,但旋即眼神又暗了下去,“可那機會是給宋文啟的,之前想看著他死,就存了這麼個心思了,結果他不是沒死麼。”
“不過,要是老二用了這寶貝,科舉十有八九是能成的。當時咱們就是怕宋文啟成了氣候,才不讓他一邊兒幹活,一邊兒讀書的。”
老太太歪心思一起,這主意根本就停不下來,“宋文啟沒死不假,但咱們先前從祠堂要來了銷戶文書,族老們已經開了憑證,若是再花錢找個大夫簽名,刻個蘿蔔章,把村長的印也弄上,他不就是個死人了嗎?”
“這......”老宋頭緊張道,“偽造死亡憑證可是大罪。”
“什麼大罪?又不是交給衙門,就是為了糊弄人而已!到時候讓跟貴人哭一哭,就說文啟死了,剩下一堆孩子,沒人看顧。
讓他們在科舉上搭把手,咱們也好有本錢照顧他的孩子,貴人心一軟,老二的事兒不就成了,宋文啟不就被咱們永遠踩在腳下了嗎?”
老宋頭眉宇間不斷閃爍,追求了一輩子科舉的他們,對於這種有功名的人,天然有一種畏懼情緒,在人家面前,連說謊都不敢。
他心裡很清楚,一旦觸怒了這種存在,很有可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但如今家裡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不這麼做,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再琢磨琢磨,這種事情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這兩天我先去趟城裡,文彬他先生要過壽了,讓他給出出主意。”
老宋頭起身摸了摸木匣,腦海裡不由的浮現出那兩口子滿是信任的目光。
宋老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看著眼前的二十五文,忽然開口道,“幾個小妮子,都能賺五十文,那宋文啟得賺多少?明天說什麼,我都得去看看。”
宋老頭詫異的起身,“咱們都要把這東西從宋文啟身上奪走,就別管他了唄。”
宋老太冷笑,“不管他?看我不攪他個天翻地覆!反正我家文彬要做官老爺了,他能奈我何?”
“是誰?”半夜起夜的宋文彬大喊了一聲,老宋頭和宋老太嚇了一跳,穿著衣服就走了出去。
“什麼情況?”宋老頭推開門,看著驚慌失措的宋文彬道。
“爹,我好像看見鬼了,兩張臉,一男一女,慘白慘白的,太嚇人了。”宋文彬驚恐道。
“胡說八道什麼!這世上哪有鬼!準時你讀書讀多了,花了眼。你平日累了,也出去走一走!”老宋頭嘴上呵斥道,但臉頰的抽搐卻是實打實的。
甚至於聲音都有一些顫抖。
“爹,好像是真的,嚇死孩兒了啊!”宋文彬太怕了,沒有注意到父親的異樣,繫著腰間的絲絛,看著腳面上的尿漬,一臉的崩潰。
“閉嘴!”老宋頭咬咬牙,心裡也很是發虛。
.........
睡夢中的宋文啟,這會兒正在夢裡大殺四方。
手中的一塊磚頭,正對著猥瑣的管道修理工小八嘎,大殺四方。
浴室裡青春年少的大小姐,正在不斷慘叫。
忽然,耳邊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敲擊窗戶的聲音。
宋文啟猛然間驚醒,從枕頭底下,拿起一把匕首,就朝著窗戶刺去。
只見窗戶方向,彷彿有一道人影快速閃過,又彷彿什麼都沒有。
宋文啟愣了愣神,看著空蕩蕩的窗戶,反應了許久。
因為他一個人住一個房間,家裡一點其他動靜都沒有,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覺。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窗戶,看了眼牛棚方向,家裡的牛都在。
結果關窗戶時,一低頭髮現了一張摺疊成書信模樣的紙張。
他皺著眉頭拿起這張紙,仔細看了看,紙張有一股陳舊腐朽的味道。
攤開紙張之後,發現上面歪歪曲曲寫著四個字,小心老宅。
宋文啟眼神一凝,將紙條小心收進貼身的衣袋。
他起身,悄無聲息的走出了院子,仔細觀察了一番,果然在籬笆院附近,發現了幾個淺淺的陌生的腳印。
對方似乎並無惡意,宋文啟重新回到房間內,從床上找了個小布包,將房間內值錢的財物一股腦的收起來,放入了空間。
等忙完了這一切,時間已經不早了,宋文啟在院子裡輾轉了一陣,心中暗暗思索,“這是誰?大晚上為什麼會忽然提醒我?莫不是老宅又有了我想不到的陰謀?”
一晃天就快亮了。
今日還要進城送蠍子,去盤點折籮和泔水的產量,事兒還不少。
宋文啟索性也不睡了,揹著籮筐出了門。
有了道長傳授的功夫,再配合空間,宋文啟感覺自己比自動化機器人都猛,蠍子山的蠍子們,遇到自己算是倒了血黴了。
一眨眼的功夫,天還沒亮的徹底,便抓了十幾斤。
感覺收穫的差不多,就往回走。
剛走到半路,就遇到瞎娘周嬸手裡拿著個網兜,開心的唱著歌,“早上起來我去掏糞,回家咋會不見了我的男人.....”
宋文啟一臉尷尬,心中暗道,“果然藝術老源於生活。”
見到眼前一個高大的身影,周嬸一看,連忙欣喜道,“文啟啊,文啟,你咋沒去看熱鬧啊?”
“啥熱鬧?”宋文啟疑惑道。
“是李二狗!李二狗出事兒了,兩條腿都讓人家打折了!”
宋文啟以手扶額,忘記這事兒了,趕忙收拾收拾,去村口看熱鬧去。
此時的李二狗躺在半截木墩子旁,一臉慘白。
有人拿木棍戳一戳他,他也沒啥反應。
像是真的死了。
不過他忽然會抽一下,然後滿臉驚恐的胡說八道。
“我錯了,我錯了,別打我了!”
“我不是有意的,別折磨我了!”
李二狗他娘,坐在旁邊兒不遠處,不停的抹眼淚,哭的那叫一個悽慘。
許多村民在不遠處圍觀。
“先前說咱們村有神仙庇佑,我還不信,現在我是真信了!”
“李二狗整天不幹人事,這是遭報應了啊!”
“誰能想到啊,之前就有算命先生說,這犢子早晚要遭報應,讓他收斂點,他不聽呢。”
“我的寶貝兒子啊!”李二狗的孃親,心疼的嚎啕大哭,“你打小就喜歡偷東西,朝人丟石頭,我覺得你還小,不懂事,捨不得管你。”
“哪能想到,你今天遭了這麼大的報應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寵你啊!”
這會兒大家都準備下地,村口滿滿當當到處都是人。
宋文啟也湊熱鬧,進了人群。
他進去之後,看了李二狗一眼,李二狗就跟觸電一樣,兩隻手硬生生的撐著身子,就要往遠處爬。
宋文啟一出現,現場的氛圍就變得有些格外的安靜。
有人表現的格外的尊敬,畢竟家中的蛆蟲,等著宋文啟收購,而有些人則若有所思,看向宋文啟的眼神,多了幾道敬畏。
就連村裡的老人,都默默的讓開位置,讓宋文啟站在比較靠前的位置。
彷彿本該如此一般。
宋文啟目光掃過自動分開的人群,腳步未停,坦然接受了這份無聲的‘禮遇’。
他知道,這既是生意帶來的分量,也是那晚打斷李二狗腿立下的威。
他緩緩開口,明知故問道,“這是咋回事兒啊?好端端的怎麼成這樣了?”
“對啊,二狗,你這是咋啦?”
“別跟我們說,真的是遭報應了,讓老天爺把你腿打斷了。”
李二狗連看宋文啟一眼都不敢,他四肢健全的時候,都未必是宋文啟他們一行人的對手,現在腿都斷了,若是惹惱了宋文啟,豈不是沒命了。
當下哭嚎道,“我禍害小寡婦,讓老天爺給收拾了,你們可別學我啊!”
“我知道錯了!”
村長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
聽到李二狗一直說是自己是遭報應了,皺著眉頭,撇了一眼不遠處憋笑的姚大猛等人,說道,“二狗,雖然你不是東西,但是被打斷了腿,你這輩子可就毀了。”
“你跟叔說,是誰幹的,我肯定報官,給你做主。”
李二狗哭的鼻涕眼淚到處都是,搖頭道,“村長叔,我真的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
二狗娘聽完哭的更難受了,“兒啊,你已經受到懲罰了,娘帶你回家。”
李二狗立刻搖頭道,“娘,我不敢回去,我得再者反省,您要是真的心疼兒,就給兒子弄一碗粥喝喝吧。”
起了大清早,準備去宋文啟家門口偷窺一二的宋老太,也聽到動靜,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人群后方。
他本想擠到前面,看個清楚,卻發現往日對他還算客氣的幾個老太太,要麼裝作沒看見,要麼死死的擋住去路。
她甚至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用敬佩的語氣說道,“還得是文啟哥啊,都能跟村裡的老傢伙們站一排了。”
宋老太臉色陰沉,心裡想著,“待我兒中舉,我定要你們這群賤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