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黑區隱秘,劉畢的信念!
某一刻,程野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前對劉畢的認知實在太過淺薄。
剛剛接觸的時候,劉畢看著就像個憨厚靠譜的大哥,做事有時帶著股不管不顧的莽勁,很容易讓人覺得他頭腦簡單。
可隨著對檢查站愈發瞭解,也陸續接觸到不少高期檢查官,不管是三期的西方檢查官李馬太、羅庫克,還是東方檢查官宋海、顧心經、張問等人。
無一例外,這些人的個人實力或許能分出明顯的高下,但都表現出來了極其堅韌強悍的心性。
這心性就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嶺,將他們與二期、一期的檢查官鮮明地區分開來。
而劉畢身為更高階別的四期檢查官,又怎麼可能真的只是個沒腦子的莽夫?
再仔細琢磨其中的差別,程野更覺劉畢不簡單。
跟著程龍做事的其他檢查官,大多對自家血脈後代看得很淡,唯獨劉畢,始終對家人格外上心,從沒有因為投身檢查站的事務就改變對家人的態度。
更難得的是,他能在程龍準備“幹一番大事”的關鍵節點,果斷選擇分道揚鑣,卻依舊能贏得程龍的全然信任,不僅放心將後事託付於他,還留下了這段耐人尋味的話。
這份分寸與能力,絕非尋常人能擁有。
至於程龍留下來的這一番話。
開拓者?
必須達成守願超凡,才能邁過那道關鍵門檻?
程野忍不住遐思了這一瞬,相對廢土人貧瘠的想象力,擁有現代認知的他,腦海中的想法要豐富得多。
即便沒讀過多少科幻小說,這兩句話聽起來,也依舊有種裡世界和表世界的既視感。
難道說,只有當人的精神力提升到某個特定層次,才能真正踏入那隱秘的裡世界?
只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程野自己否定了。
行者同樣屬於守願超凡的範疇,實力強悍且能力詭異,一力改變了幸福城的格局。之前影響田師傅的農夫,也待在黑區之中,除此之外,黑區裡還逗留著不少守願超凡。
這些人並沒有徹底消失在人類的視野裡、遁入所謂的裡世界,而是一直停留在現實之中,執拗地遵循著生前的執念,做著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事。
包括極為強大的譚銘,也是守願超凡,也沒有遁入裡世界。
這就足以證明,單純的守願超凡,和程龍一心追求的目標,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安幸福、程武,乃至所有盼著終結廢土時代的人類,既然都被程龍歸到同一條路上.
那這條路,會不會和神秘的巨物、星舟有著什麼隱秘的關聯?
“城主,安幸福.他也是守願超凡?”程野按捺不住心頭的詫異,出聲問道。
“檢查站裡,唯一見過城主的就只有你爺爺和你父親兩人。”劉畢搖了搖頭,語氣篤定,“其他人就算是丁站長,也沒機會見城主一面。”
在機會兩個字上,劉畢加重了讀音,顯然意有所指。
“那外面流傳的,說劫殺城主的說法是?”
“呵,這種話你也信?”劉畢不由得嗤笑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不過是當年被龍哥整治過的那些人,趁著他不在了,故意散播謠言敗壞他的名聲罷了,真抬到明面上,哪個敢和我們堂堂正正的說一句?”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城主和你爺爺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當年你爺爺主外,一手掌管庇護城的開拓事宜;安幸福則主內,負責庇護城的內部管理。外人只知道程武帶著檢查站的高期檢查官叛逃了,卻沒人知曉,他離開的時候,安幸福也跟著一起走了。這偌大的幸福城本就是他們兩人聯手一手打造的,感情和羈絆深厚,又怎麼可能輕易分開?”
“之後這些年,你爺爺雖然杳無音信,但城主確實會每隔幾年傳回一兩句話。這些訊息都只有一個作用,就是證明他還活著。”
劉畢的聲音沉了沉,“直到去年,他再次傳來訊息,要求幸福城各個派系都派人手,去黑區幫他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按規矩來說,檢查站本不需要派人參與,可龍哥卻帶著人動身了,正是他苦苦等了這麼多年的契機。”
“不過要說劫殺這事,也不算完全是空穴來風。”劉畢又補充道,“城主需要的那件東西,確實是被龍哥帶走了。但緊接著城主就發來了訊息,明確說不會追究這件事。”
劉畢這番話裡爆出來的資訊,遠比想象中要勁爆得多。
程武當年離開的時候,竟然順帶給城主安幸福也拐走了?
那豈不是說,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幸福城其實長期都是無城主狀態?
對外的程武離開,對內的安幸福離開,下面的元老掌控著幸福城繼續向前?
“黑區,難道是a-1黑區?”程野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
要是這件事能和星舟扯上關係,那後續追查起來,線索就能清晰不少。
可劉畢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心裡的期待落了空。
“不是,是e5黑區,要先去海省,再坐船橫跨半個星球,才能抵達那裡。”
e5
程野腦海中閃過地圖,e5黑區對應的位置,正是萬令地法螺流出的南極洲。
這片黑區是從冰穹a往外逐步衍生的,也就是南極冰蓋的最高點。
作為地球上最寂靜、最黑暗的區域之一,哪怕在科技發達的現代,這裡也只有零星幾個科考站,從沒有哪個普通人能真正涉足此地。
可要說有多恐怖,這裡的極端低溫也就零下八十度左右。
對於超凡者而言,這似乎算不上什麼難以跨越的絕境,至少比喻勇曾經攀登的珠穆朗瑪峰要容易應對得多。
但不知怎的,程野的心頭忽然一沉。
他猛地想起之前被萬令地法螺的精神汙染影響時,做過的那個詭異噩夢。
夢裡,他變成了一名可憐的礦工,漫天的白光驟然炸開,礦場上所有的礦工瞬間就被氣化,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那場恐怖的爆炸,難道和仙物沒有半點關係,反而牽扯著另外一樁天大的麻煩?
察覺到程野的神色在不停變化,一會兒凝重一會兒恍惚,劉畢連忙沉聲叮囑:“龍哥離開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特別的話?”
見程野沉默著沒立刻回應,劉畢的語氣愈發鄭重:“要是他跟你提過什麼重要資訊,你一定要爛在肚子裡,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管是我,還是你將來的妻子、孩子,任何人都不能說。就當那些話從來沒聽過,徹底忘了。”
“b哥,你放心就是。”程野輕輕點頭,明白劉畢在說什麼。
認知也是詛咒,若自身力量配不上所知曉的秘密,那秘密帶來的只會是無盡痛苦。
而程龍離開得太過匆忙,甚至沒來得及進內城看一看原身,便匆匆啟程。
但他確實留下來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一個能改變命運的文明收集器。
聯絡到劉畢剛剛說的,程龍帶走了安幸福需要的東西,難道帶走了收集器?
不對,這些遺物是從程龍房間裡清理出來的,都是些毫無意義的零散雜物,正因為不起眼,才順利透過了檢查站的稽覈送到自己手上,並非有人從遙遠的黑區特意帶回.
念頭百轉,聯絡到星舟組織都能掌握類似空霧這種傳送門一樣的技術。
程龍要是真想從黑區將文明收集器送回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一瞬間,無數思緒在程野腦海中交織。
凡事謀定而後動的性格,讓他從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著關鍵資訊的小細節。
啟用收集器時,曾經提示過,此前已有數萬人嘗試啟用,最終卻只有他一人符合特質,成功啟動了它。
這種特質,又是什麼?
難道就是程龍拼盡全力想要邁過的那道門檻?
但不管這背後藏著怎樣的驚天秘密,一顆好奇的種子早已在程野心底紮下了根。
他隱隱覺得,造成廢土的所有秘密都藏在那些被人類封禁、守願超凡頻繁出沒的黑區裡。
只是普通的檢查官沒有資格踏足,強悍的超凡又被各種信念與規則束縛著,連譚銘這樣的強者都只能長眠於地下。
未來某一天,等他擁有足夠實力與那些守願超凡對抗時,必然要親自踏入黑區,去探尋那些關乎文明的真相。
就像程龍或許程武當年,也是用這樣的方式,在程龍心裡埋下了好奇的種子?
“要是將來你實力足夠,真要啟程去追尋龍哥說的那條路,b哥不會攔你。”劉畢的聲音打斷了程野的思索,他語氣平和,“就像當年我沒攔著龍哥,反而支援他離開一樣。”
說完,他又重重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一絲決絕:“但我,依舊不會跟你走。”
“所以你和我父親分道揚鑣,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劉畢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
再次抬眼時,他眼底的複雜情緒已盡數褪去,只剩一片平靜,淡淡吐出五個字:
“過程和結果。”
他頓了頓,進一步解釋道:
“我和龍哥的分歧很多年前就有了,他真正追求的是過程,而非結果。除了我之外,跟著他的人全都不在乎最終能不能成。他們堅信,只要踏上這條路、動手去做這件事,無論最後成功與否,都是一次偉大的嘗試,一場了不起的開拓。在他們看來,要是為了某個既定結果去做事,就會帶上濃重的功利心,而一旦遇到挫折,人很容易就沒了鬥志,最後陷入進退兩難的死迴圈裡。”
嗯?
程野不由得一愣,這話聽著,怎麼像是在噴喻勇的行事準則?
如果說程龍代表著過程至上的理想主義,將行動本身視為意義的全部,開拓與嘗試的價值,在他眼中遠重於最終的成敗。
那喻勇就恰恰相反,他秉持的是結果唯一的功利主義,結果是他衡量一切行動價值的絕對標尺。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難道劉畢和喻勇的想法是一致的,同樣只看重結果?
“我知道你很好奇b哥的信念是什麼,其實非常簡單,只有四個字.”
劉畢頓了頓,緩緩吐出:“物我為一!”
話音落下,他自己先苦笑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緬懷:“我師傅霞藏先生曾說過,我是他見過最純粹的武者,說不定能走出一條人類從未踏透過的小路。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自己也說不清,我現在走的這條路,到底是走歪了,還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竟然是這個信念?
好傢伙!
程野心頭猛地一跳,物我為一不就是莊子的“物我兩忘、順應自然”嗎?
這可比江川的守護信念,要抽象十倍、百倍。
這種信念要求人既要順著事物本身的規律行事,又要在結果降臨之時坦然接納,讓行動迴歸最純粹的自我實現,而非為了追求外在的標籤或是既定的目標。
說到底,它更像是一種需要不斷趨近的精神境界,而非能具體量化的實在目標。
況且人活在世上,本就被各種俗事牽絆。
做事時,要麼會沉浸在過程中的喜怒哀樂裡,靠著這些情緒獲取前行的動力。要麼會死死盯著結果的功過對錯,盼著以此獲得他人的認可。
要想徹底拋開這些執念,迴歸本心,難度不亞於讓奔湧的江河倒流,讓東昇的朝陽西沉。
“我明白了。”程野若有所思地開口,“所以你和我父親分道揚鑣,並非是信念上的衝突,而是你不願跟著去做那件事,主動選擇了掉隊,對嗎?”
“沒錯。”劉畢點頭,“龍哥也從沒想過強迫我跟他走,他心裡清楚,要是逼著我做這些違逆本心的事,我只會慢慢丟掉自我,最後變成一個平庸的普通人。而那樣的人,他想找的話,隨手就能召集起成百上千個。”
他輕輕撥出一口氣,語氣裡多了幾分釋然:“龍哥走後的這大半年,我也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我雖然已經儘量剝離了外在的執念,讓自己的精神、身體和周遭環境達成了和解,但我待的地方終究不是什麼理想國。很多事,確實需要我親自去做、去完成,這樣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和解。”
這些話說的很繞,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完全理清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因為他做事向來憑著本心,心裡一旦有了想法,就會立刻付諸行動,從不會有半分遲疑。
知道喻勇的存在可能存在異常後,他當即就會趕過去探查情況。
發現喻勇是感染體,便馬上按照收容準則動手處置。
至於這件事的對錯?
不管是檢查官的準則,還是他自己的本心,都不被這種世俗概念所束縛。
可要是把他這種行事風格拆解到具體事務上,難免就顯得莽撞,完全不懂迂迴變通。
這麼看來,要想用好劉畢,就得順應他這種追求精神和解的狀態。
比如只給他定下一個明確目標,就像丁以山讓他協調工業區的物資調派那樣,至於具體怎麼協調、用什麼手段去協調,全由他自己決定,不去過多幹涉。
這既需要給予他高度的信任,也要求派任務的人心裡有底,能確定劉畢絕對勝任這件事,並且能把它做好,同時能做到不插手他做事的過程。
而程龍當年要去做的那件大事,顯然藏著極大的風險,任何一個環節都得謹小慎微、周全謀劃。
若是讓劉畢這般隨性的人加入隊伍,一旦他某個環節沒處理好,很可能就會讓整個計劃徹底泡湯。
劉畢自己也清楚這個短板,所以哪怕同樣有可能想要前往黑區看看,他也從沒打算跟著程龍一起去。
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打心底怕自己拖了整個隊伍的後腿。
果真是純粹簡單的b哥啊!
想通這一點,程野頓時鬆了口氣。
劉畢的信念如此空泛,恰恰意味著他能接納的事物範圍極廣,甚至能包容一些極端的情況。
區別只在於,那些事是讓他聽了就忘,還是能讓他放在心上,真正去嘗試接納。
因為他連自己都能徹底和解,又怎麼會做不到與周遭的人和事和解呢?
“b哥,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
“嗯?”劉畢抬眼看過來,眼底的追憶逐漸消失。
“要是有一個價值極高的感染源擺在我面前,我絕不會為了保住它,犧牲任何人的性命。這是我的原則,也是我的底線。”
程野肯定道,隨後話鋒一轉,“但我們不能否認,這世上永遠不缺會為了目標犧牲他人的人,幸福城裡面,想必也少不了這樣的人,對不對?”
劉畢怔了下,臉上神色閃爍,過了好一會,才悶悶點頭,
若是換成研究人員遇到這種高價值的感染源,為了將其儲存下來用於研究,說不定真的會選擇犧牲一部分人,甚至犧牲身邊的同僚。
這些研究人員錯了嗎?
他們為了自己的任務,為了自己的理想去這麼做,甚至那些犧牲者都可能是自願的。
他又怎麼可能評判這些人的對錯,只是套用到檢查官的身份上,這麼做才是錯的,會引發難以想象的信任危機。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做什麼,和這種人敬而遠之,永遠也不接觸?”
“你問我?”劉畢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語氣坦誠,“我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深入研究感染源,和喻勇這樣的感染體達成可控的合作。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所擔心的那種犧牲事件,發生的機率越來越小,甚至永遠不會在幸福城上演。”
“你還要和感染體合作?”劉畢的聲音陡然拔高。
“如果我們一起出外勤執行任務,b哥,你願意把自己的後背交給我嗎?”程野挑了挑眉,語氣裡帶著一絲刻意的逼迫。
試探以後,他已經發現了,比起羅庫克,劉畢其實才是更需要被調教的那個人,而且它的信念,也有改變固有認知的基礎。
只可惜當年程龍身邊想必能人眾多,沒想著花心思改造劉畢。
又或許程龍自己對某些想法都還沒完全捋順,自然也就沒法去說服別人。
可對檢查官分類,對檢查站改制,進行一些列大刀闊斧的改造。
這些想法,程野卻有十足的信心,並且他就正走在踐行想法的路上。
“你是龍哥的孩子,也算是我一手帶過的,我怎麼可能會不”
“不,我現在還是站裡的核心檢查官。”程野笑了笑,隨手掏出了自己的防務通。
劉畢瞥了一眼,瞬間呆在原地,他瞬間便認出來,這是和他級別相同的高階防務通。
可還沒等他從驚愕中緩過神,程野又從兜裡摸出一張類似名片的卡片。
“除此之外,我現在還是感染源研究所的見習研究員。”
劉畢下意識伸手接過卡片,目光落在照片上熟悉的臉龐和名字上,心裡卻湧起一股強烈的陌生感和恍惚感。
“對了,這是我完成滅級任務的獎勵認定。”程野說著,划動防務通介面,很快便有一個醒目的“滅”字跳了出來,玄色流轉,讓人無法忽視。
“還有,我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我之前和一隻融合體打過一場硬仗。你腳下踩著的位置,就是我當時站的地方。”
劉畢低頭,看著暈染開來的大片痕跡,嘴巴不自覺地微微張開。
“沒錯,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確實做了不少事。”程野語氣平靜。
要想和劉畢談一些事情,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讓兩人之間的關係發生變化。
只有讓劉畢意識到了他在做的這些事,都有了成果,都有了成績。
才有可能說服劉畢,讓他明白、讓他去主動思考,改革的意義。
“我還收容了一枚仙物,就在你身後這條白水河的河底,是我親自下去撈上來的。”
“我手上的符文,這是譚銘對,就是為石省帶來石化詛咒的那個人賦予我的,他讓我可以擁有超凡的力量。”
“當然,我現在還有一個身份。”
程野話音未落,一枚紅火色的印記突然從他眉心浮現,一股輝煌又磅礴的灼熱氣息瞬間擴散開來。
劉畢已經完全怔住,手裡的研究員卡片被他緊緊攥著,甚至要變形。
還站在碼頭邊的牛福察覺到異動,連忙快步靠過來,越是靠近,他手腕上繫結的檢測裝置滴滴作響聲越是急促。
他愕然的張大嘴巴,指了指裝置,又指了指程野。
“你被感染源附著了?你現在是縛源者?”
程野緩緩搖頭,“不,我不僅僅是縛源者,我是超凡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