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謁見與邀請
在萊蒙斯特的話音落下的一刻，大殿中進來稟告的那位“天告騎士”，再次向萊蒙斯特頓首行禮。接著，他站起身，轉身出去，很快地，傳來鋼靴砸地、與柔軟窸窣的腳步聲。
先前的那一位天告騎士，已帶著行宮的客人到來了。萊蒙斯特抬起頭，微微眯起眼睛，他看見一位與他年歲相仿的聖者。
“聖執事”休伯爾特，在萊蒙斯特剛才翻閱的、教會方面高階聖職者的檔案中，有著充分記錄。
檔案中記錄，便是這位“聖執事”休伯爾特，透過了羅修成為“主持大祭”前往紅楓城的申請，而這位聖者也是自羅修成為“主持大祭”後，在羅修身邊時間最長的聖者之一。
他是【光輝】五重命途，職業是“淨罪聖執事”，這在【光輝】的聖執事之中屬於常見的職業……而在他“協助”乃至“追隨”羅修的很長一段時間，休伯爾特擔任過數次“代主教”，代替羅修處理過許多次重要事務。
休伯爾特一定知道羅修的許多事情。那有著【至高】掌握的、大概也有【至高】所沒有掌握的……萊蒙斯特饒有興致地想著。不過，他首先，還是休伯爾特來謁見自己的來意是什麼。
也許是代表著那位“光輝賢王”羅修·卡洛斯，來向自己做正式的問候，也或者，這位“聖執事”休伯爾特是來向自己“投誠”的。
萊蒙斯特的確有過這樣的一段經歷，他曾前往過一座邊陲小城，調查一些涉及帝庭之上、“侯爵”等級走私與通敵罪的線索，結果調查物件的管家就這樣瞞著他的主人找上了萊蒙斯特。
當時那位管家顯得極為害怕、極為惶恐，他一直懇求著萊蒙斯特寬恕他，說只要萊蒙斯特能饒他一命，他什麼都願意說，然後，便一直說著是他的主人逼著他做什麼事情——儘管一開始時，萊蒙斯特還什麼都沒有問。
萊蒙斯特於是答應不殺死他，於是那個管家就將他所掌握的、關於他主人的事情，全部抖落出來。說實話，萊蒙斯特確實覺得、這省去了很大的麻煩，當時調查準備的時間原本是十天至半個月，結果只用了三天。
於是，那管家的主人被萊蒙斯特手下的騎士當場處刑斬首，而萊蒙斯特也履行了承諾，的確是“饒恕”了那個代自家主人自首的管家。萊蒙斯特寬厚地赦免了他的死罪，還為那個管家安排了新的住處。
只是在萊蒙斯特離開那座邊陲小城後並不久，那管家的住處就突發了火災，所有門窗都被鎖死了，那個管家便連同他住的宅邸，一同化為了灰燼。
【至高】的壓迫、以及【至高】的手段，便是如此的——萊蒙斯特也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很方便、也很實用的。
不過，他其實並不希望休伯爾特這樣做，不希望休伯爾特像那管家一樣，一下就告訴自己太多事情，因為那太過於無趣——其實萊蒙斯特知道，自己對那位“光輝賢王”還有更多期待與興趣。
萊蒙斯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親，那位奧古斯維爾大帝派自己到紅楓城，到即將建立的“聖卡洛斯領”，是為了什麼。
為了監視，也為了隨時能夠消除“羅修·卡洛斯”這一對帝國來說，潛在的危險與威脅——也因此他的父皇特意讓他帶了四位“天柱騎士”下來。如果真到了極端情況，五位【至高】七重命途，足夠碾壓一位剛晉升的樞機主教。
自己的確有著權力，能夠羅織一些罪名，然後親自帶著四位天柱騎士，將那位“光輝賢王”以最正當的理由抹殺掉——但那並不符合帝國的利益，也不符合萊蒙斯特自己的目的，只是單純地、替自己父親解決了一個潛在的威脅而已。
那不是萊蒙斯特想要做的。
“……”
在休伯爾特到來殿中前，“帝國元帥”萊蒙斯特，他腦海中便想起了這些。
到來的休伯爾特，雖然僅是五重命途的聖者，並不值得萊蒙斯特花費如此多的心思去留意，但他特別關注著羅修——便帶著將羅修身邊幾位重要聖職者，都一併牢牢記在了腦海裡。
直至萊蒙斯特看著去而復返的天告騎士，帶著那位“聖執事”休伯爾特來到大殿之上，就站在自己下首的殿前，天告騎士首先向萊蒙斯特恭敬行以【至高】禮，而休伯爾特則左手輕置右胸前，向萊蒙斯特躬身致敬——
“向您問候，尊敬的萊蒙斯特殿下。”
休伯爾特的聲音清朗，態度不卑不亢，向萊蒙斯特說道：
“我是休伯爾特，紅楓城教會‘高等執事’休伯爾特·埃利斯。代表‘光輝賢王’羅修·卡洛斯冕下，歡迎您來到紅楓城。賢王冕下也剛回到教會，如有疏忽與怠慢，請您原諒。”
“原本，應由賢王冕下親自謁訪，但教會事務相當繁重，賢王冕下實在難以脫身。於是委託我來，向您遞出邀請。”
“賢王冕下邀請您，請您明日午時，賞光蒞臨教會——聖座廳中，賢王冕下預要召開第一次聖卡洛斯領會議。賢王冕下得知您正在邊庭，便希望聽得您的意見與建議，以此，來決定聖卡洛斯領未來的規劃，及發展的方向。”
“賢王冕下還邀請您，待會議順利結束後，賢王冕下希望能夠親自陪同您，帶您遊覽紅楓城，為您介紹紅楓城內外各處風景。”
“……”
“你的邀請，我收到了。”
萊蒙斯特微笑著，待休伯爾特說完後，他只向休伯爾特回應這一句——
“你的那位‘賢王冕下’，真的忙碌到脫不開身嗎？”
但休伯爾特臉上的表情仍是鎮定如常，他抬起頭，直視著那位首席“天柱騎士”萊蒙斯特深紅的目光，說道：
“是的。”
“賢王冕下總是忙碌。”
“賢王冕下要思慮之事，遠比我們更多。眼下我們只想為賢王冕下多分擔一些，而非成為他的負擔。”
“……”
“你對那位‘光輝賢王’，真是相當忠誠，聖者。”
萊蒙斯特的臉上浮現微笑，他注視著休伯爾特，靈性也已完全發散開來，將休伯爾特籠罩，感受著他的靈性湧動——
而在萊蒙斯特的感知之中，他感受到休伯爾特的靈性是平穩的流動。他似乎並沒有說謊，但也只是沒有說謊，萊蒙斯特能夠從中知道的，是休伯爾特的確對那位年輕的“光輝賢王”充滿了敬仰。
“對我們的到來，你的那位賢王冕下，不會抗拒嗎，聖者？”
萊蒙斯特微笑著，便在靈性發散、如包裹般將休伯爾特籠罩的同時，向休伯爾特問道——
嘩嘩譁！
一股陰沉的、滯重的感覺，瞬間襲上休伯爾特的全身，那讓他感到，自己已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就彷彿被一隻大手死死地按在自己後頸上，正強迫著他向面前【至高】的元帥、向萊蒙斯特跪下——
不只是萊蒙斯特，一位【至高】七重命途的靈性威壓。
就在休伯爾特此時的身前、身後兩側，與萊蒙斯特同來紅楓城的四位天柱騎士，便與萊蒙斯特一同，向著休伯爾特散發出濃烈的靈性威壓！
那熾烈至極的靈性湧動，幾乎已化為實質，凝結成一塊巨石，便重壓在休伯爾特的頭頂、他的肩膀，他全身每一處地方，同時地，湧入休伯爾特耳中的、萊蒙斯特的聲音，便像擦起的火焰般燎燒著他的耳朵。
休伯爾特感覺自己的視野有些陷入昏沉，而他的耳中，還隱隱從自身之上傳來肌肉撕裂、骨骼破碎的聲音，那連帶著傳來劇烈的疼痛，但他仍站立在那裡，直視著前方，直視著萊蒙斯特的眼睛，朗聲說道：
“臨行之前，賢王冕下告訴我，要將【至高】視為盟友，以【至高】對我們的態度，決定我們對【至高】的態度。”
“您知道的，萊蒙斯特殿下——無論是您與賢王冕下，還是‘聖庭’與奧古斯維爾大帝陛下之間的盟約關係，向來便是如此。若您希望從賢王冕下身上得到更多，我建議，請您讓我們看見，您身為【至高】向我們彰顯的善意。”
“……”
當休伯爾特說完這些。
其實他的意識、已在萊蒙斯特散發的靈性重壓之下，變得有些恍惚了——但他仍在支撐著，支撐著自己的意識與身體，都沒有就此倒下。
他一直注視著前方，注視著那位“帝國元帥”萊蒙斯特，終於，他看見萊蒙斯特的嘴角噙起微笑——
“很好，很好。”
萊蒙斯特點點頭，他注視著休伯爾特，臉上是滿意的表情。
“你的名字，是休伯爾特·埃利斯，對嗎？我記住你了。”
他收斂了外溢的靈性，讓休伯爾特身上承受的靈性重壓驟然一輕。
那種陰沉感、滯重感消失了，休伯爾特抬起頭，看向了萊蒙斯特——
“你回去告訴賢王冕下，說我接受他的邀請。”
萊蒙斯特看著休伯爾特，說道：
“以及，你再回去告訴賢王冕下，休伯爾特。對他說，我很期待同他見面，之後，我們會有很多，能夠通力合作的地方。”
“你可以回去了。你的賢王冕下很忙碌，而我也是一樣。”
“……”
“感謝您，萊蒙斯特殿下。”
休伯爾特再一次、左手輕置於右胸前。他向萊蒙斯特恭敬行以聖禮，隨後轉身，在大殿之上萊蒙斯特、及四位天柱騎士的注目中離去。
……
等到休伯爾特的腳步、終於邁出那一座大殿時，他才終於感到害怕、恐懼的情緒，從他心底如浪潮般上湧。
休伯爾特大口呼吸著，他感覺自己的四肢開始發軟了，雙腿彷彿變得不存在一般。那位“天柱騎士”的首席，萊蒙斯特·諾蘭……他給休伯爾特帶來的壓迫感，絲毫不亞於他曾見過的、那位“龍血騎士長”德摩斯特……
奧古斯維爾大帝的兩位皇子，萊蒙斯特和德摩斯特，都是相當強大……是在【至高】與【光輝】命途之上，都能稱得上是最強大的“七重命途”入聖者。
而在那大殿之上，周圍還有著四位天柱騎士，能活著從那裡出來，休伯爾特只感到慶幸。
就彷彿撿回了一條命，也彷彿自己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樣。
他向著邊庭之外走去，儘管已感受不到雙腿，但他的腳步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至他走出邊庭的正門，已來到紅楓城的街道之上，他才“呼——”地鬆了口氣，膝蓋一軟，坐在道旁的一塊大石樁上。
現在，冷汗開始涔涔地從他的身後流淌，但他臉上卻是如釋重負般、解脫的表情，他知道的——自己的表現，應是在萊蒙斯特殿下那裡過關了。自己的確、已代羅修向那位萊蒙斯特殿下遞出了邀請，而自己也沒有讓教會、讓羅修蒙羞。
如此，休伯爾特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只是，他不免擔憂起來——那位【至高】的萊蒙斯特殿下，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更強大，更具城府，更難對付。
要將這些感受，去告訴羅修。以讓羅修能對萊蒙斯特，有更準確的判斷……
“……”
休伯爾特心想著。
在大石樁上休息了一陣，休伯爾特感覺自己、已能重新感受到雙腿了。
於是他站起身，向著教會的方向走去。
即使他現在走路的姿勢、是彷彿瘸腿般的趔趄，但他卻走的很快，比他來到邊庭時更快許多。
他從未如此、如此渴望回到教會過。
……
教會，聖務廳。
“主教之間”——僅屬於“主教”的房間中，羅修已來到這裡。
他等待著休伯爾特從邊庭回來，同時，他的目光已與數千裡之外、一位“聖淵使徒”相連。
哈耶克伯爵已回到帝都，在其他聖淵使徒的置辦下，已換好了一套、符合他身份的華美衣袍。
他獨自一人，披著斗篷，已來到一位公爵的府邸大門前。
哈耶克伯爵，已回到哈卡斯公爵的宅邸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