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蒜素
而雖然說秋日還有希望。
但不可否認,貞觀二年的盛夏,關中是在一片嗆人的塵土與焦灼的空氣中度過的。
蝗蟲的狂潮雖在全民撲殺下漸次退去,留下的瘡痍依舊不可小覷。
田野裡,原本應該泛起青黃色澤的粟麥禾穗蕩然無存,只剩下東倒西歪、啃噬得只剩莖稈的殘株,在灼熱的陽光下迅速枯萎、灰敗。
乾裂的田地上,散落著曬乾的蝗蟲屍體和破碎的蟲翅,被熱風一吹,便打著旋兒揚起,混合著塵土,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屬於腐敗與荒蕪的氣息。
水源依舊緊張。
許多溝渠溪流近乎乾涸,露出黑褐色的淤泥,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僥倖未被啃噬乾淨的野菜、樹葉,也被災民搜刮一空。
儘管朝廷的“以蝗易粟”政策暫時穩定了部分人心,讓許多家庭得以用撲蝗換來的少量糧食摻和野菜、草根、甚至曬乾的蝗粉熬煮餬口,但飢餓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更大的威脅,在悄然滋生。
自古以來,大災之後,常有大疫。
飢餓、疲憊、聚集、汙濁的飲水、未能及時清理的蟲屍與穢物……
這些都是疫病滋生的溫床。
長安城作為帝國心臟,雖然官倉尚有存糧,秩序也還維持,但周邊州縣乃至更遠地方,終究是力有未逮。
最大限度挽救,依舊影響巨大。
這裡一點、那裡一點的生計無著的百姓,匯聚成一個比較恐怖的數字。
開始拖家帶口,向著這座巨大的城市湧來,希冀能在天子腳下尋得一線生機。
長安各城門,入城的流民隊伍明顯變長。
守城兵卒仔細盤查,將明顯病弱、衣衫襤褸者暫時阻在城外臨時搭起的窩棚區,但仍有許多人透過各種渠道混入城中。
東西兩市邊緣,裡坊牆根下,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乞食者和露宿者。
空氣中,除了熟悉的市井煙火氣,漸漸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貧困與不安的晦澀味道,以及……隱約的、讓人心頭髮緊的、類似於低熱病人身上散發出的、渾濁的氣味。
李旺站在永興坊自家宅邸的二層小樓上,推開臨街的窗扉。
他如今爵升縣子,食邑增加,這座宅邸也經過簡單修繕,更顯雅緻。
但他此刻無心欣賞,目光越過坊牆,望向遠處人流漸密的街道,眉頭微蹙。
他比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清楚災後防疫的重要性。
史書明確記載,貞觀二年蝗旱之後,貞觀三年便有關中“大疫”的記載(《新唐書·五行志》:“[貞觀]三年,關中大疫。”)。瘟疫的殺傷力,有時甚至超過天災本身。
眼下種種跡象,已是山雨欲來。
“功德……”
李旺心念微動,調出系統介面。
經過蝗災預警和獻策的階段性獎勵,他目前擁有4627點功德。
要應對可能爆發的瘟疫,他需要能切實起效的東西。
抗生素、現代醫療知識在這個時代是天方夜譚,但一些基礎的、具有廣譜抗菌消炎作用的天然藥物提取物,或許可以藉助系統“兌換”,並偽託成符合時代認知的“藥方”或“避疫之物”。
他瀏覽著系統商城(功德積累到一定程度後解鎖了簡易兌換列表)。列表上的物品大多灰色,顯示功德不足或時代限制無法兌換。但很快,他鎖定了一樣東西:
【初級植物抗菌素提取物(大蒜素簡化版)】:提取自特定植物(系統最佳化),對多種常見細菌、真菌有抑制作用,可內服(需稀釋)或外用。兌換需消耗功德3000點,附簡易“避疫藥方”說明(意念傳輸,可偽託為古方或道家秘傳)。
大蒜素!
這東西在這個時代簡直是對抗許多腸道、呼吸道感染的“神器”!雖然效果遠不如現代提純的抗生素,但對於缺乏有效抗菌手段的唐朝,若能合理使用,足以在疫病早期發揮巨大作用,降低發病率和死亡率!
三千功德,不是小數目。但想到可能救下的人命,以及因此可能獲得的更多功德和穩固的地位,李旺毫不猶豫。
“兌換!”
【叮!消耗3000點功德,成功兌換“初級植物抗菌素提取物(大蒜素簡化版)”×100份(每份約為濃縮液10毫升)。附:“避疫散”簡易製備與使用方略(意念傳輸)。】
【剩餘功德:1627點。】
手中多了一個沉甸甸的、樣式古樸的青瓷壇,密封得極好。
同時,腦海中湧入一套完整的說辭和操作方法:
可將此濃縮液以特定比例稀釋於煮沸放涼的清水或低度酒中,製成“避疫藥水”,宣稱是根據上古醫方結合道家煉丹術改良所得,可內服少許預防,外用於清洗傷口、塗抹口鼻附近以防“瘴氣”,對“時氣”(流行病)、“瀉痢”(腸道感染)、“肺熱咳嗽”(呼吸道感染)初起有一定防治之效。還需強調,此藥煉製不易,材料難得,需配合清潔飲水、分開食具、焚燒艾草蒼朮等“避穢”措施,方能見效。
很好,一套符合時代認知、將“神藥”與現有防疫觀念結合的方案齊備了。
李旺立刻喚來兩名侍女。
“青娥,綠蘿,你二人過來。”
“郎君有何吩咐?”兩女斂衽行禮。她們對這位年輕俊美、爵位不高卻深得帝心的主人,既敬畏又好奇。
“關中遭災,恐有時疫流傳。我這裡有些家傳的‘避疫散’藥水,需施與坊中及附近貧苦百姓,略盡綿力。”李旺指著那青瓷壇,“你二人即刻去準備:尋一大號陶甕,洗淨,以沸水燙過。取井中活水煮沸,徹底放涼。再將此壇中藥水,按我所說比例兌入涼開水中,攪拌均勻。”
他詳細交代了稀釋比例和注意事項。“記住,接觸藥水前後,你二人務必以皂角反覆淨手,不得直接飲用原液。配好的藥水,分裝於乾淨的小陶瓶或竹筒中。”
“是,郎君。”兩女雖不解這藥水具體為何,但聽說是“避疫”善舉,又見李旺神色鄭重,連忙應下。
“配好藥水後,在坊門內側尋一通風蔭涼處,設一簡易桌案。對外宣稱,李家感念皇恩,見災後民生維艱,恐有時氣,特以家傳秘方配製‘避疫散’藥水,免費施與坊中及過往貧苦者。每人可領一小瓶,告知用法:每日可取數滴滴入飲水中,或塗抹口鼻周遭,若有輕微腹瀉、咳嗽、發熱,可適當加量內服,並即刻尋醫。同時,告誡眾人務必飲用燒開之水,飯前便後洗手,病者衣物用具需分開,家中可焚燒艾草避穢。”
“若有流民乞丐前來,也可酌情施予,但需觀察,若有高熱、昏迷、身上見斑疹等重症者,切不可讓其靠近,需指點其去官府設定的醫棚或寺院善堂。”
李旺交代得極其細緻,幾乎是將基礎的公共衛生觀念,藉著“施藥”的機會進行了一次最樸素的普及。
青娥、綠蘿用心記下,不敢怠慢,立刻去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