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敗血之症
三年來,瘸子倒是沒有再行遠遊,整日待在正一堂中,卻早已不出診,然而專心著書。這還是簡川提議的,起初時瘸子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試一試打發時間,然寫著寫著就上癮了,魔怔了,非要在永生之年著成一部足以流芳百世的曠世醫術,為此,他閉關了,不同於簡川的假閉關,他是真閉關了,不出診不說,甚至出了少數幾個人,他誰都不見。
便是簡川來了,也是好說歹說才騙開了房門,他知道趙煦是皇帝,卻連招呼都沒打一聲,更別說參拜了。簡川也沒說什麼,只是催促瘸子給趙煦把脈。
勉為其難的搭上了趙煦的脈搏,不耐煩的神情卻慢慢的消散便的正色起來,再想起趙煦的身份,終是面色大變,而見瘸子的表情,簡川也是面色大變,顯然,情況不好,很不好。
此時,趙煦也發現瘸子和簡川的情緒不對勁了,面色雖無常,然心裡卻止不住的忐忑,可還是鎮定的說:“宮裡的御醫說,朕這病乃是操勞所致,妥善調養,應無大礙。”
聞言,瘸子立刻吹鬍子瞪眼:“一群庸醫廢物,他們懂個屁,你這病,乃敗血之症,這是……”
“瘸子,慎言。”
簡川焦急阻止,卻為時已晚,便聽趙煦沉吟道:“敗血之症,呵呵,真曾在古籍中瞧見過,不想倒是應道了朕的身上。此病,無藥可醫吧。”
趙煦果非尋常,饒是得知自己身患絕症,卻依舊神思穩固,那發自內心的鎮定,是偽裝不住來的。
如是,倒是意外的贏得了瘸子的尊重,竟罕見的出言寬慰道:“想治好是不可能的,可只要你聽我的,我不死,你就不會死,當然,前提條件是,你要承受等閒人絕難承受的痛苦,哪天你要是自己熬不住了,那便是神仙下凡也是束手無策。”
聞言,簡川驚喜,趙煦更是面露振奮,然其抓住的重點卻是:“敢為老先生今年高壽?”
好嘛,這是怕瘸子年邁體衰活不長了,而其卻對瘸子口中絕難承受的痛苦隻字不提,顯然根本就沒當回事情。如是,簡川莞爾,瘸子卻怒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五,哼,你放心,憑老夫這身板,長命百歲不敢說,那是天註定,可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是不成問題的。”
“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繼而又說:“老先生可願進太醫院?”
當著簡川的面挖牆腳,簡川卻不在意,這麼多年來,瘸子早已是大家庭中的一員,去哪裡都不會影響這一點,且依簡川對瘸子的瞭解,他是決然不會去太醫院的,畢竟在這正一館中,他說一不二,要啥有啥,隔壁就是蘇氏商行總店,那裡的銀錢隨他支配,這普天之下,只要他想要的藥材,就沒有得不到的。
這樣的日子,瘸子自然不可能放棄而去那充斥著條條框框的太醫院的,果然,瘸子當即嗤之以鼻。連連擺手道:“不去不去,老夫還有曠世大業要做,未竟之前,老夫哪也不去,你每個月的今日來老夫這裡一趟,老夫為你行針控血即刻。”頓了頓:“嗯,就這樣,兀要多言,你現在去沐浴淨身,老夫也準備一下,等會給你行針。”
未想竟這般急,顯然,趙煦還是心有顧慮的,於是乎看向簡川。
簡川自然知曉趙煦的顧慮,畢竟太醫院的那麼多當世頂尖大夫都沒查出他的病根,總不能瘸子一句話就信了,且行針不必喝藥,藥劑能試毒,這行針時若瘸子有歹意,那可就絕無幸理了。
然,簡川卻堅定的對趙煦點了點頭,此舉,既是對瘸子的信任和肯定,又是對趙煦的試探,試探趙煦對自己的信任,畢竟已經三年未見,如果君臣之間的信任打了折扣,那以後的計劃可就得全盤推翻重新制定了。
令簡川欣慰的,君臣之心未有絲毫改變,三年的乾坤獨斷,並沒有讓趙煦變成一個滿心鬼祟猜疑的帝王,相反,經過三年歲月的磨礪,他更加成熟果決,帝王之道堂皇,王霸之資具現,終於成長為一位聖明賢良的君主。
如是,簡川對一統四合的信心再次大增。
然在瘸子行針之時,簡川卻執意在待在一旁,不是不信任瘸子,而是透過此舉來表明自己的忠心,也算是對趙煦信任的彙報。
這行針的過程,不可盡數,只聽那一聲聲悶哼和趙煦顫抖的身體臉上的扭曲便可知這過程的痛苦,且這痛苦,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
又足足昏睡了半個時辰,醒來時,簡川正和瘸子對坐喝著小酒,而他這個皇帝,還光著呢。
如是一邊起身穿衣一邊笑道:“看來下次來,得帶兩個服侍的宮女。”
語氣雖清楚,實則心中卻在詫然,只因此時神祠你泰然,竟是半年來從未有過的舒暢,由此可見,瘸子的醫術卻是神乎其技已達化境,相比之下,太醫館的那些太醫們實在是庸醫,而當想起之前所承受的痛苦時,卻又忍不住變了變眼色,心有餘悸,可很快搖了搖頭,強行將這恐懼感驅逐出去,再抬起頭時,已然神色如常。
見狀,簡川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瘸子卻笑道:“老夫以前曾給一個人用過這套針法,可那認一次之後就再也沒來找過老夫,嗯,你還行,不錯,不錯。”
簡川起身說:“外面的車架已經準備好,陛下可回宮了,只是要記住,之後每月初五,需暗中來次行針,為了家國社稷,請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頓了頓,有些猶豫,可還是隱晦的提了一句:“臣聞陛下之後宮稀鬆,是不是有些有損國威。”
聞言,趙煦嘆了口氣,知道簡川這話外之音是想讓他早日留下子嗣以備萬全。
簡川此話自然是有些逾越的,趙煦卻沒有追究的意思,反而點頭承諾道:“王叔放心,朕過幾日便讓禮部選妃。”
瘸子打趣道:“還是皇帝好,找女人這等事都能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聞言,簡川頓時‘噗嗤’一聲笑出來,趙煦微微一愣,卻也露出了笑意。
誠心一禮後,舉步離去。
簡川卻沒走,又坐下喝了會酒,終是問道:“跟我實話講,他能支撐多長時間?”
嘆了口氣,瘸子道:“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小子,不錯,老夫誇言了。這敗血之症,確實無藥可醫,我能做的,也只是壓制拖延續命而已。”
“能續多久?”
“其實我對他說的也不全然是誇言哄騙,只要他能一直撐下去,確實可以活到我死那天。但我沒說的是,他的病症雖得壓制,可還是不免日益加重,隨之行針的力度也會逐漸加重,他所受的痛苦自然是一次比一次強烈,人力,終有窮盡,所以他能堅持多久,老夫也拿不準,不過,所幸發現的還算早,三五年之內,憑他的意志力,應該不至於有大礙,那之後,可就真是與天爭命了。”
如是,簡川默然許久,嘆氣的同時,卻又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瘸子說三五年,那麼肯定不會少於五年,而五年的時間,應該是足夠了。
如是,簡川慎重的叮囑:“此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萬萬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可明白。”
“知道,知道,老夫拎得清。你還有事沒事,沒事抓緊滾蛋,老夫還要著書呢。”
“得嘞,您忙著。”
而自出門,卻是立刻下令:“即刻佈防正一館,自此後,瘸子出行,防衛與本王同等,不可有絲毫閃失。”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