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湊巧
這時代的犯人啊,沒有人權啊,開封府的牢房,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所幸剛進來沒多久,老熟人周青便急吼吼的趕到了,並忙不迭的張羅著給簡川換了乾淨清爽的牢房,且怕吵到簡川,尚還把周邊的犯人全部遷的遠離此間,然後,熱情的親手端來了一些酒菜。
周青這人,是貪,但眼力見還是富餘的,簡川如今的聲望是擺在明面上的,他的三位恩師乃是當朝權利的巔峰,且不說簡川犯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便真是有什麼大罪,也不見得就能真的伏法,所以,眼下趁著簡川落難,周青當然要好好巴結巴結以彌補當初的的間隙。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且接下來怕是還有很多事情要這個小鬼去做呢,於是乎,簡川便笑著邀請周青坐下喝兩杯。
周青求之不得,當即坐在了簡川對面,並殷勤的給簡川倒酒。
閒話家常間,周青替簡川打抱不平:“右相真是小題大做,不就是失手燒了卷子嘛,再拿一份重寫不就得了,至於這麼大費周章的把賢弟關進來受罪嗎。”
簡川順勢嘆了口氣,說:“可不是嗎。”
見簡川有贊同之意,周青當然要繼續這個話題:“哎,說起來老弟這也是無妄之災,誰讓老弟是左相的高徒呢。”
聽周青這麼說,簡川卻是來了興趣,便問:“什麼意思呢?”
周青低聲道:“老弟不知道嗎,今年春天的時候,左相便有意致仕歸養,朝中早有傳言,左相致仕後,右相便會頂上去,再進一步成為百官之首,誰想左相忽的改變主意了呢?這不,右相心有憤懣卻又奈何不了左相,這逮著個機會可不得小題大做嗎。”
聞言,簡川莞爾一笑,心裡清楚呂公著不是這樣的人,是周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卻沒有反駁,一語帶過,轉而聊起其他,然心裡卻在沉思:“歷史中,司馬光確實是今年致仕歸養,且過不了多久就會逝世,而現在,不僅司馬光不會死於今年,王安石也不會,看來我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歷史的走向啊,只不知會往何處發展。”
正自閒聊間,卻聽得邱蘭息和葛春竹咋咋呼呼的聲音:“怎麼還沒到,我兄弟怎麼樣了,吃苦了沒有。”
話音未落,邱蘭息和葛春竹已經出現在了牢門前,並直接進來了。
見到兩人,簡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想要不是你們倆沒事找事,老子何至於此,可週青在旁,這些話是不能說的,於是隨意問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葛春竹仰著胖臉說:“清寧公主親自帶我們來,誰敢攔我們,只是這裡是男監,便沒有讓她一起進來。”
邱蘭息埋怨道:“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坐監一月沒啥,可平白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實在是太可惜了。”
見兩人到現在還在自鳴得意呢,簡川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點他們一下,於是乎對周青說:“周兄,小弟有點私事要交代一下,你看……”
周青當即會意,忙不迭的出了門,尚還小心謹慎的將牢門關上了,繼而醒悟到這是牢房,便又趕緊推開。
微笑著目送周青走遠,簡川的臉色當即變了陰沉,低沉喝道:“說,那份押對題了的卷子哪裡買的?”
見簡川神色慎重,邱蘭息錯愕的說:“怎麼了,這些卷子城裡各處學子聚集的地方都有的賣,我們買了那麼多份,誰知道哪裡買的。”
簡川怒道:“仔細想,快點想。”
“哦,我想起來了,應該是三元客棧買的。”葛春竹眼光一亮道,繼而也是問:“怎麼了,當初和我們一起買的還有幾個學子呢。”
簡川便道:“馬上去找到他,問清楚,他到底賣了多少份?”
“到底怎麼了?”
邱蘭息和葛春竹終於緊張起來,便聽簡川嘆了口氣說:“你們糊塗啊,怎麼就不想想,一旦朝廷發現有人押對了題,會不會懷疑科場舞弊,而若是那些沒押對題的考生髮現了這件事,會不會質疑科場不公,到時候,朝廷肯定是要給個交代的。”
聞言,邱蘭息和葛春竹終於變了顏色,邱蘭息支支吾吾的道:“押對了寶,偷著樂唄,誰會找死說出去。”
簡川斜著眼睛看他,問:“你確定?”
自然是不能確定,也正因為無法確定故而面露惶恐。
“所以,你是故意燒了試卷?”
簡川點頭,並未就此多說什麼,而是催促道:“儘快找到那個販賣試題的,若有可能,多給他些錢財,讓他遠走他鄉,最不濟,也要問清楚他到底販賣了多少,都賣給了什麼人,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又叮囑道:“至於我,不用擔心,我已經成功把自己摘乾淨了,不出事最好,了不起我三年後再來,萬一出事,總得留個人置身事外以便周旋。”
如是,邱蘭息和葛春竹倉皇而走,簡川嘆了口氣,此刻卻是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再心裡祈禱但願平安無事吧。但後世有一至理名言說了,你最怕什麼,則其必然降臨。
沒兩日,邱蘭息復又來此,告訴了簡川一個非常不好的訊息,那就是那販子竟賣了數十份試題,且現今,坊間已有關於此事的傳言,並在逐漸的發酵,待到發榜之日,這件事被抖出來幾乎是必然的。
聞言,簡川眉頭緊皺,對邱蘭息說:“兩件事。第一,你去找司馬恩師,無需多言,只需如實相告便可,切忌不可隱瞞。第二件事,讓茶兒今日便進宮,告知太后此事,讓他們早做防備。”
邱蘭息說:“有沒有可能讓我等幾十人全部落榜呢?”
簡川卻搖頭,這個辦法簡川想過,也確實能辦,然卻解決不了問題,因為只要這輿論開始發酵,那些落榜者便會理所當然的認為高中者全都是買了試題的,只要這件事情確有其事,那麼悠悠眾口是堵不住的,質疑科場不公的聲音只會越來越大,朝廷的公信力亦將大打折扣。
將其中關節給邱蘭息簡略分析了下,便聽邱蘭息急聲道:“照你這麼說,就算把我們這幾十個買了卷子的全部抓起來也沒用啊?”
簡川點頭卻又搖頭,說:“將你們全部抓起來也是個辦法,如此一來,朝廷展示了自己的鐵血手腕,那些學子們就算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再生事,可這樣一來,你知道你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嗎,朝廷為了展示自己的鐵血手腕,必將對你們從嚴從重處罰,終身禁考怕都是清的,流放殺頭都有可能。”
邱蘭息知道簡川不是在危言聳聽,是以面露懼意,終歸是化作一聲長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所幸你察覺的及時,沒有牽連到你。”
簡川亦嘆息說:“也不比太過擔心,其實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還是有的,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魄力做了。”
“什麼辦法?”邱蘭息急聲問。
簡川欲言又止,謹慎的說:“其實這辦法我已經給了,他們也必定能領會,至於做不做,我卻沒有把握。”
邱蘭息也是很聰明的,聽得簡川如此說,略一思索便猜到了簡川諱莫如深的辦法,繼而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簡川,震驚道:“亙古未有之事啊。”
簡川嘆道:“所以說嘛,我也沒把握,不過,後手還是要有的,你出去後告訴老黃,讓他找到盧海棠,暗中潛進來見我。”
“什麼?你要……”
“噤聲。”
“萬萬不可,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禍事。”
“難不成看著你們去死嗎,別說了,速去辦,我再想想,或許還有別的出路呢。”
哪還有什麼其他的出路啊。
……
坤寧宮前,蘇茶兒神色焦急的等待著,往常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今日卻被太監攔住。
卻不知宮內,高太后正神色陰沉的聽著潘遠的彙報,當聽到潘遠彙報說發現了兩篇完全相同的策論時,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猛的將手中奏摺拍在桌上,低吼道:“查清楚了沒有,怎麼回事?”
潘遠垂首惶恐道:“卑職已經暗中抓回了那販賣者和那位出題者,並詳細調查了他們最近三個月的行蹤,得出的結論是,確實是湊巧。”
聞言,高太后怒火更甚:“這世間哪有如此湊巧之事,哀家不信,給哀家繼續查,一定要查清楚。”
“是。”
潘遠退去後,太后沉默了很久才平復心情,這才對旁邊的李公公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當蘇茶兒進來後,高太后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這郎君啊,倒是真激靈。”
如是蘇茶兒明白,自己這位母后早已通曉全域性,卻不知其心思到底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