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雄獅將醒
這一天是元祐元年六月九日，小暑。
這一日的汴京城中，萬人空巷，這一日的承天門前，人頭湧動，這一日的皇城牆頭，有群臣侍立，有帝王帝王儀仗。
這一日的焦點，是承天門前的丈高擂臺，是擂臺上的對陣雙方。
相比於梁乙航的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簡川卻是眉頭緊鎖頗為緊張，就在剛才，他得到了兩個糟糕的訊息。其一是老黃告知的，說梁乙航的陣容中有數位武功深不可測，當屬江湖一流，而己方因為時間倉促，繞是有京中各方實力暗中送過人來幫扶，但真正的高手卻沒幾個，除老黃自己外，能和對方拼上一拼的唯有三位，竟還是敗多勝少之局。
而瘸子告知的第二件事更是讓簡川心裡咯噔一下，竟生出了想要掉頭逃跑的想法，因為說：“怎麼回事？修煉摔碑手每日必須服用丹藥，這廝今日怎麼沒吃？”
要知道，瘸子調製的毒，需服用第二次才會毒發，且從毒發到完全喪失行動能力還需要四個時辰的時間，也就是說，其之前沒吃，就算現在吃了也沒用了。
偏生梁乙航像是故意氣簡川似的，竟當著簡川的面掏出丹藥服下了一顆，可足足四個時辰啊，怎麼可能拖的道那時候。
相比之下，己方的輸贏都不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於是乎當梁乙航挑釁的看過來時，簡川生怕這廝要和他打第一場，便當即給老黃使了個眼色，老黃會意，幾個起落間便上了擂臺，當下就斷了梁乙航邀簡川第一戰的險惡用心。
如是，時間便有了拖延下去的機會，畢竟簡川和梁乙航的對決，要麼是開場，要麼是壓軸，總不可能填到中局。
而這，也算是簡川現今唯一的生機了，時間拖的越久生機越大。
老黃自然清楚這一點，所以面對對方狂風暴雨般的進宮，少有還手，表面上看只有招架之力，然明眼人卻能看出，老黃明顯是在戲弄對方。
梁乙航陣營中不少高手，當然能輕易的察覺這一點，卻沒有多想，理所當然的認為簡川不過是在作秀而已，更是鄙夷，因為老黃能瞧出來的，梁乙航這邊也有人能瞧出虛實，所以對最終的勝利，梁乙航勢在必得，或許，他已經想好了得勝之後該如何羞辱擂臺下的百姓和皇城上的宋廷。
再看擂臺上，雙方的纏鬥已經過去了一刻鐘，老黃依舊遊刃有餘，將對方戲耍的團團轉，然上官紅卻在此時對簡川說：“他不年輕了。”
短短一句話，卻充斥著無奈，更有歉意和愧疚，而簡川卻被一語驚醒，是啊，老黃雖已化境，然畢竟已經年過五十，耐力已不比從前，所以眼下雖然遊刃有餘，可一旦氣力衰竭，對方還是有可能仗著年輕氣力綿長反敗為勝的，甚至有可能危及老黃的安全。
瞬時間，濃郁的自責鞭笞著簡川的心，他意識到，此刻的他，正在拿老黃的性命替他換取生機，雖是無心之舉，但這是不對的，錯，就是錯，沒有藉口。
所以，簡川當即喝道：“老黃，拿下他，立刻拿下他。”
無奈和，老黃卻充耳不聞，兀自堅持著，隨著時間的推移，眼見老黃的動作似乎緩慢了些，簡川心急如焚，故狂暴怒聲喝道：“立刻拿下他。”
許是感受到了簡川的滔天怒意吧，老黃終於下了狠手，一個挺身突刺，用的竟然是這兩日教導簡川的必殺技，可見，便是在這緊要關頭，老黃所想的還是簡川的安危，故而實戰教學。
便見對方那廝毫無還手之力，生受了老黃一拳，繼而如炮彈般飛出擂臺，‘砰’的一聲落地，塵土飛揚間已經動彈不得，隨後被梁乙航一方像是死狗一般的抬走，也不知還有沒有氣。可梁乙航卻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尚還唾棄道：“沒用的東西。”
如是，第一場簡川這方旗開得勝。
擂臺下，皇城上，掌聲雷動，歡呼震天。
梁乙航皺眉，自然不會給簡川太多得意的時間，是以一揮手，便有一勁裝漢子快步上前，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穩穩當當的跳上了擂臺，壓住了大眾的歡呼。
見狀，簡川回首，已有一粗狂漢子跨步邁出，這是早先排好的順序，當老黃看出對方中幾個真正高手的實力都差不多時，簡川便知道排兵佈陣已然無用，唯有硬拼一途，所以，這上擂臺的順序，其實也是送命的順序。
便見走出這漢子，名叫唐三。
而有了簡川前車之鑑，簡川卻說：“盡力而為，如不能勝，跳下擂臺即可。”
於簡川看來，今日能大獲全勝自然最好，若不能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了不起被世人詬病而已，總比丟了命強，且他已然決定，最後一場若梁乙航情況尚好，他絕對不會拿命去冒險，他會直接挑明當下局勢，即將梁乙航犯險，然後群起而攻之，誅殺此僚。
未想唐三笑道：“公子這說的哪裡話，若不能勝，唯死而已。”
言罷，慷慨而上擂臺，拔劍而去，瞬間刀光劍影目不暇接，鮮血激射間誰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所謂生死局，其實哪來的勝負，特別是這種旗鼓相當的對手，只是比誰能活的更久一些而已。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更是一場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鬥，自太祖建國以來，重文輕武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江湖與之廟堂，向來是兩個世界，故而普羅大眾已經許多許多年未曾見識過真刀真槍的血性，而今見來，驚之懼之怕之，亦心嚮往之。
簡川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朝廷非要進行這場本該可有可無的決鬥，或許，朝廷已經認識到百多年重文輕武所遺留下來的弊病了吧。
而至擂臺之上，刀兵碰撞聲戛然而止，血泊中，唐三永遠的倒下了，他的對手，身上七零八落的傷口，雖走下了擂臺，然瘸子說：“他活不了。”
唐三死了，但他喚醒了萬千沉睡的心，他死的其所。
簡川和老黃走上擂臺，用特製的擔架將唐三抬了下來，雖知道唐三再也聽不見了，可簡川還是說：“自此後，你之家小，便是我之親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