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何為大同
李格非所說關於背後另有主使之說,簡川亦有此猜測,只是缺仍舊苦於沒有實證。
眼下這事情確實有些棘手,沒有實證倒還好辦,開封府若是想查,肯定是能查個底掉的,關鍵在於開封府願不願意查,更怕秦家那支保護傘隻手遮天。
以秦家的規模來推敲,其背後保護傘隻手遮天的可能性不大,可簡川還是問了一句:“李大人,現今開封府尹是誰?可知其風如何?”
這話問的就有些缺乏常識了,開封府尹乃南衙之首,乃是整個汴京城的父母官,等閒三歲小兒都知道是誰,可簡川卻是真不知道,故有此問。
所幸李格非並未糾結於此,斟酌著答:“大防重厚,摯骨鯁,頌有德量。其風骨自為我等楷模。賢弟卻是不必擔心呂公泉會因私廢公,絕無可能。”
聞言,簡川略微放心,只要不是個奸臣就好,而呂公泉之名,簡川也是有所耳聞的,史書上對其評價頗高,應不至於是個奸猾佞臣。
卻聽邱蘭息插話道:“呂公泉自然是我輩楷模,可他那侄子呂獻就不一定了,這小人,表面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這事情說不準就有他的份。”
聽邱蘭息這麼一說,簡川也想起來了,回憶起那廝可惡的嘴臉,簡川當即覺得大有可能,但還是苦於沒有實證,且要真是那呂獻作祟,局勢必將複雜艱難,要知道,呂獻雖然眼下並無官職在身,但呂家乃當世豪門望族,其叔更是高居開封府尹,開封府中的那些和判官府院哪個敢不給他面子,指使一個軍巡鋪使司還不是手拿把掐。
所以說,若果真如此,事情可就難辦了,好在眼下還只是猜測,於是乎暫不糾結,打算先觀察觀察調查取證一番再說,至於那開封府,去肯定是要去的,卻不是現在,沒有真憑實證,去也是白去。
主意既定,李格非開口邀請道:“賢弟等還是隨我回府暫住吧,本官雖官職低微,可畢竟朝中在冊,想來在這汴京城裡尚還無人敢暗中作祟。”
實話講,簡川卻是頗為意動,畢竟眼下尚不知局勢將往何處發展,能住進官員府邸無疑是一重保障。
故與蘇茶兒對視一眼,正欲答應下來,卻又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便見那葛春竹果真去而復返,先是對李格非行了弟子禮,言及:“先生,你怎來了,難道是來尋簡大家探討詩文的?”
“葛春竹,你怎在此?”
問過方知,這葛春竹原來是太學的學生,自然認識太學錄李格非,而太學共有兩三千人,李格非卻認得葛春竹,可見葛春竹最起碼在太學裡是有名氣的,只是不知是何名氣。
寒暄過後,便聽葛春竹羞澀的說:“真是不好意思,放諸位久等了,只是房產地契鑰匙都在堂哥那裡,所以去找堂哥又費了些時間,不過我也沒閒著,早先便讓家僕們趕來打掃庭院了,剛才路過時瞧了一眼,也快要打掃乾淨了,諸位這就隨我去吧。”
“你不是沒拿到鑰匙嗎,那你的家僕們是怎麼進去的,”邱蘭息忍不住問。
“哦,我也是趕回去的路上才想到的,左右都是自己的宅子,沒鑰匙把門拆了不就好了,反正換扇新門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好吧,你財大氣粗,聽你的。
而聽到這裡,李格非也明白了,便說:“賢弟等是要住進春竹的宅子嗎,哦,那也可以,春竹家乃是工部備案的皇商,等閒小賊也是不敢覬覦的。”
得,李格非都這麼說了,諸人也不用再糾結到底去哪裡住了。
待得進宅,眼前豁然開朗,便見院內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綠草茵茵,好一個雅緻住處。
綠柳不由驚歎:“好漂亮的宅子。”
卻聽葛春竹嚷嚷道:“都麻利些,缺什麼都記下,老錢,趕緊去採買,今日務必弄齊。”
好傢伙,這廝是真闊綽大方啊,怪不得做什麼賠什麼,簡川哭笑不得,推脫一番便既收下,左右都是承了人家的情分,再多些也無妨,以後慢慢回報便是。
繼而,李格非及王氏告辭,相約改日把酒言歡。
然後,諸人便開始忙活了起來,循尊卑安排住處,其他人倒還好說,只是這主屋卻不好安排,按理說,葛春竹是奔著簡川來的,所以簡川該住主屋,奈何簡川名分上乃是蘇氏車行的僱工,又理應將主屋讓給蘇茶兒。
故而兩相推脫,都像讓對方去住主屋,正相執不下之時,外面來了幾輛馬車,葛春竹顛著一身肥肉屁顛顛的跑出來,指揮家僕們將貨物卸下後,看著簡川羞答答的問:“簡大家,我能住你隔壁嗎?”
不是能不能住的問題,而是你竟要來住的問題,看著葛春竹期盼的目光,得,也不用爭誰住主屋了,人家房主要來住,總不能讓人家去住客房吧。
於是乎,又是一番推搡,主人房間相繼敲定,足足忙活了一整天,終於安置妥當,葛春竹要留下幾個家僕伺候,卻被簡川嚴詞拒絕,所幸葛春竹並未堅持,手一揮就將所有家僕打發走了。
是日晚間,諸人齊聚中庭,一桌酒菜已經妥當,乃是葛春竹家僕們離開前準備的。
凳子卻只有五張,很顯然,在葛春竹的觀念裡,老黃和綠柳是沒資格上桌的。
見狀,簡川皺起了眉頭,雖知這是葛春竹無心之失,卻仍舊心中不快。
所謂言傳不如身教,簡川一語不發,而是直接讓老黃先行坐下,而老黃自知身份,自然不願,於是簡川說:“老黃,你可知何為大同?”
問的是老黃,卻也不是老黃,而是在場諸位。
邱蘭息答曰:“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蘇茶兒答曰:“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惡乎然?然於然。惡乎不然?不然於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故為是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恑憰怪,道通為一。”
簡川曰:“儒家超然,道家自然,卻非至性,我卻以為,人人相親,人人平等,天下為公,是謂大同。”
“然也,至情至性,當浮一大白。”邱蘭息撫掌大笑。
“綠柳,你也坐。”蘇茶兒亦已領會並認同。
葛春竹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卻聽的進去,於是乎自覺有愧,屁顛顛的跑進屋內又搬出兩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