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詰難
“承蒙諸位蒞臨，觀禮春秋學苑開學典禮，蘇某不勝榮幸，正所謂十年種樹，百年育人，人才是國家的根本，是……”
學苑的禮堂，蘇慶對著座下的學生、賓客們侃侃而談。
這是開宗明義，闡述自己教學理念，由賓客點評，是批評指正，有不服者，還可以提出與之辯論，倘若無法贏得辯論，是沒資格開設學堂的。
當然，這曾是山東六國的風氣，在齊國的稷下學宮更是發揚到了極致，可在偏僻的秦國，這樣的儀式卻只是走過場，畢竟整個秦國都沒有正經的學派在此講學。
而蘇慶也沒有邀請官家的博士們參與，只是私底下請了幾個關係不錯，或者學生家族到來，這些人根本不會找茬，所以也就只是在走一個過場。
“且慢！”
就在蘇慶端起酒杯，準備結束儀式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暴喝。
“春秋學苑既然敢在秦國開課講學，我等各家學派學者，很想一觀春秋學苑的功底！”
蘇慶抬頭望去，看到數十名老少簇擁進了門口。
為首一人，儒冠儒衫，應是儒家子弟。
“唐秉，周術，你們想幹什麼？”
趙高看到這幾人，臉上露出不悅之色。
人群之中，好些個他都認識。
大部分是來自山東各地的學者，來秦之後，被秦王所招攬，充當著博士之職。
關於各地風土人情，或者相關學術問題的時候，秦王會召見其中精通者。所以趙高對這些人有一定熟悉的。
“我曾聽說，前不久，博士盧敖、申培在石室與蘇舍人起了學術之爭，卻被蘇舍人誣告，陷於牢獄之中，此事是否屬實？”
那唐秉摸了摸鬍鬚，氣咻咻說道：“學術之爭，本是君子之爭，為何要陷人於牢獄之中，酷吏之手，如此德行，能配為人師嗎？”
“還有！”
被稱之為周術之人，也是怒聲說道：“‘春秋’二字，何其大也！汝非我儒家子弟，用此名頭，至我儒家子弟何境地！”
蘇慶微微皺眉，然而還沒等他發話，便有人輕笑一聲：“我聽說蘇舍人自認自家學說為百工之手，秦墨無能反駁，我齊墨、楚墨聯袂而來，想向蘇舍人討教一二，還請蘇舍人當面破解我齊楚墨家的機關，以證其能。”
兩個穿著破爛的男人，越過眾人，在一張桌子上擺上了一個木頭拼湊的魯班鎖，還有一個九連環。
“聽說蘇舍人演算法天下無雙，還自創數字之法，自成一家，某傳承計然，想討教討教蘇舍人的演算法！”
“某乃齊地方士，前些日子，蒹葭臺辱我方士，今日來討個說法！”
“蘇舍人，要不要把他們趕出去？”
看到發難的眾人，蒙毅也有些臉色難看，低聲詢問蘇慶。
“不可！”
孟晦卻是搖頭。
身為墨家鉅子，他可是清楚，這些人都是按照規矩而來的。
只是他也有些後悔。
早知道這些傢伙真的能聞著味找蘇慶的麻煩，當初就應該提醒蘇慶，這樣做容易犯忌諱。
但這種想法，只是轉念就消失了。
因為來找麻煩的，可不止是儒家。
儒家博士衝著“春秋”二字來找麻煩，這倒說得過去。
但秦國從來就不是儒生的地盤，蘇慶不在意，秦王無所謂，這個名頭，用了也就用了，儒生們過來鬧事，亂棍打走就是了。
可來的人五花八門，意味著背後是有人組織。
而且能夠同時使喚這麼多人的，可不會多。
尤其唐秉一開始就提到了那幾個下獄的博士，孟晦心裡便清楚幕後主使會是何人了。
“李廷尉！”
他都能想到使壞的是李斯，蘇慶不可能想不到。
把人趕走容易，但後面必然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這兩位博士。”
果然，蘇慶對著蒙毅搖頭，輕笑一聲：“我有沒有誣陷申培、盧敖等博士，自有國法、秦律裁決！他們當天所云之事，與學說沒有半點關係，而是在挑撥諸公子大王的關係。難道各位也想幹預宮闈不成？”
蘇慶可沒有心思去跟儒生辯論。
這個話題根本不能接。一旦提及當日的話題，這群儒生肯定認為，秦王是天下之主，立不立太子，自然也是天下人該關心的事，儒生議論，沒有錯，甚至大王要聽得到，甚至要採取他們意見的態度。
此事一旦開始討，那春秋學苑也可以關門大吉了。
直接抬出“宮闈”二字，就不是博士們敢置喙的了。
蘇慶直接越過唐秉和周術，來到那兩名墨者身前。
他拿起魯班鎖，仔細辨認了幾眼，嘴角微微一翹，將其往桌面上輕輕一敲。
“咔嚓……”
嚴絲合縫的魯班鎖，散成了一堆小木塊。
他又拿起九連環，看了兩眼之後，一頓操作，行雲流水般將其解開。
“楚墨，齊墨，就這？”
蘇慶給了一個輕蔑的眼神。
兩人大怒，正要反駁，卻是被蘇慶一個眼神將話擋了回來，然後又聽蘇慶說道：“我稍後給你們整一個十二連環，給你們三天時間，要是解開也就罷了，解不開，從此把墨者二字去掉，丟人現眼！”
“哪一位要考蘇某算學……來……先把這道題給蘇某解一解，至少給兩種解法，不會，就滾一邊去！”
蘇環視四周，示意蒙禾將一本數學教材拿過來，撕下了一頁習題。
那是涉及了多元方程的解法，九章算術有一種解法，但經過蘇慶的變形後，九章算術裡的演算法能解，但需要很長的時間，至於第二種解法，蘇慶覺得，來人根本不可能會運用。
“什麼臭魚爛蝦，也敢來找我的麻煩……說你呢，那位方士！”
蘇慶望向那方士。
他沒見過對方，不過聽其經歷，應該是之前他接觸過的方士的同門。
方士大怒：“來人，擺油鍋！”
當即有人挪來一個陶盆，上面裝著油，下面烈火焚燒，嘎吱作響。
“蘇慶，你不是說方士之道騙人，不得證仙道長生嗎，讓你看看，我雙手放進油鍋你炸給你看！今日不賠禮道歉，我等方士，可跟你沒完！”
“來人，幫他把那盆混了油的醋倒掉，換一盆牛油過來！”
蘇慶也是大怒，竟然還有人在他面前玩這種不入流的把戲！
“賊子，我徐某人與你不共戴天！”
聽說蘇慶要把他的油給換掉，那方士嚇得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