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找麻煩的
秦王和蒙毅離開才一個多時辰,蘇慶心情都還沒完全恢復,忽然聽到哐的一聲悶響,簡陋的院門被一腳踹開,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簇擁著一個錦服青年,闖入院中。
“蘇慶何在?!”
一聲暴喝在前院響起。
蘇慶從屋裡探頭一看,頓覺來者不善。
“你們是誰?”
蘇慶問道,覺得有些迷糊。
他難免會想,秦王是不是在回去路上,覺得他是個烏鴉嘴,越想越氣,派人來尋他晦氣。
可看幾人裝束,不像是秦王侍衛,而是某個豪門的家僕。
被幾個豪僕簇擁著的貴公子,錦衣玉帶,眉宇之間傲氣沖天,家世應該不小。
聽語氣,更像是來尋他晦氣的。
可是……蘇慶自忖,他可從沒得罪過周圍的豪門子弟,這些人怎麼會來尋他晦氣?
“本公子聽說你醫術高明,可有此事?”
那貴公子見蘇慶從屋裡走了出來,冷冷一笑。
“只是粗懂,粗懂。”
蘇慶頓時明白,這傢伙是來找茬的。
來勢洶洶,一開口就提及醫術……嗯,是來為夏無且找場子的,而且身份不低。
在這個年代,“公子”可不是一個謙稱,家裡沒有公侯的父輩,說這種話可是僭越。
想到這裡,蘇慶不由苦笑。
“此人受了點傷,你看看還能夠醫治否?”
那公子冷笑一聲,身後便有兩名壯漢,抬著一扇門板,將一個血淋漓的人抬了進門。
“白里長?!”
看到門板上的人,蘇慶頓時失聲叫了出來。
白里長,是附近白家村的里長,白茂。
在穿越到這世界最初的那段時間裡,正是白茂幫他渡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期。
他探索周邊,來到白家村的時候,恰好遇到白茂的媳婦難產,幫忙接生,保得母子平安。
之後白茂投桃報李,幫他運作一番,弄了一份照身貼,解決了他黑戶口的大問題,又幫他繳納了十匹麻布和十五石粟米,免除了兵役。
要不然,如今哪有可能半隱山中,行醫度日。
“蘇,蘇醫師。”
看到蘇慶湊到跟前,白茂慘笑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他是受到了嚴重的毆打,內傷不輕。
“他們……找你麻煩,小心……”見蘇慶撲過來檢查他傷勢,白茂忍著劇痛,咬牙低語。
“原來如此!”
蘇慶心頭凜然。
看樣子,這貴公子調查過他的身份,知道他與白茂有一定的交往,甚至弄清楚自己的照身貼來自白茂的運作,選擇從白茂身上發難。
“他們想把我搞成隱戶,黑戶,以秦法層層加疊,坑死我。”
秦法嚴苛,對隱戶、黑戶,贅婿之流打擊力度非常大,動輒苦役起步。
而蘇慶也相信,這貴公子根本沒弄清楚情況,他早已為自己編排了一套身份,是從極西之地歸來的學者,不算秦國本地人,如今這個身份已經得到了趙高、蒙毅甚至是秦王本人的確認。
想利用這個身份弄他,根本不可能!
“別說話!”
蘇慶將白茂抱起,送到院子左側的的小房裡,這是他坐診的地方,有一張簡陋的病床。
然後從一個陶罐裡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裝的是一瓶白藥,拿出了保險子,給白茂餵了下去,又調和了藥粉,讓白茂喝下,這才處理白茂的外傷。
從頭到尾,貴公子一言不發,看著蘇慶出手施救。
他對蘇慶的醫術,也頗為好奇。
行雲流水地完成了救治之後,蘇慶抬起白茂的右手,然後輕輕放下,換成了左手把脈。
因為白茂的右手小臂早已消失不見。
這是他參加秦王十九年的滅趙之戰留下的殘疾。
也正因為少了右小臂,他才從軍中退役,回到故鄉,軍功累記,成了一名里長。
但蘇慶聽旁人說起,白茂的軍功爵是第五等大夫,足以擔任一縣縣尉之職,可他並沒有選擇去他鄉赴任,最後只能在老家當個里長。
然而就這樣的一條漢子,竟被眼前這些人如此折辱!
“果然有點手段。”
貴公子看到蘇慶救治白茂的手段,也不由讚許一番,隨即冷笑道:“可惜是個隱戶,亭長、求盜何在,還不快快將其擒拿下來,罰去城旦舂!”
貴公子身後,一身皂衣的亭長一臉苦色,小聲說道:“公子,這,這不好吧……”
蘇慶看了看畏畏縮縮的亭長,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心中瞭然,看樣子,不僅白茂捱了打,亭長也被熊公子給揍了一頓。
這傢伙,還真夠狂的。
但他清楚,對方的所作所為,其實是故意對他製造壓力,達到一些目的。
“公子。”
蘇慶抬了抬手,沉聲說道:“我的身份來歷,可算不得隱戶,就連趙令官也知曉,他也願意為我作保。”
他直接抬出趙高。
畢竟趙高還得指望他打狂犬疫苗呢,他有個三長兩短,趙高的餘生,恐怕都得在恐懼中渡過。
“你是說趙高?”
貴公子卻是咧嘴一笑:“我熊囂乃昌文君之子,我叔父昌平君乃大秦國相,平日裡,趙令官看到我,還得誠心叫一聲公子吶。”
“嗯?”
聞言,蘇慶便用一種古怪的神色看著熊囂。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他是知道昌文君的!
昌文君是昌平君的弟弟,同是因為平定嫪毐之亂,得到了秦王重用,來自楚國王族的兄弟倆,成為秦國最顯赫的外戚集團。
只是……
隨著昌平君作亂,昌文君必受牽累,盤踞在秦廷之中的這股楚國勢力,馬上就要化為烏有了。
以趙政的脾氣,相信抓捕熊囂的官兵,已經在路上了。
既然如此,面對這麼一個人物,還真不需要太擔心。
“熊囂!”
蘇慶直呼其名:“你出自鐘鳴鼎食之家,便應自矜身份,不要做出羞辱自己家族的行為。”
“欺凌一地亭長,威脅他擒拿無辜黔首百姓,毆打一名為秦國付出一條小臂,立下赫赫戰功的\u0008英雄,這便是昌文君的子嗣做得出的事,還是說,昌文君一脈,雖在大秦,可一心向著楚國,才會行此敗壞我秦法的行徑?!”
在蘇慶眼裡,此時的熊囂已是冢中枯骨,插標賣首之輩,自然不怕招惹。
而且一開口就搶佔道德、律法的制高點,對熊囂進行誅心之論。
也只有如此,才真的有可能震懾住熊囂。
不然……熊囂哪怕馬上有滅頂之災,在捉拿他的官兵找到他之前,這傢伙身旁的豪僕依舊有著驚人的破壞力。
“更不必說你還侵門踏戶,依照秦律,已犯大罪!我就算把你殺死在這裡,也不負責任!”
“哈哈……”
熊囂聽到這話,卻是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