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守土，安民
一個老婦人認出兒子的破舊鞋履露在白布外，猛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哭，撲倒在地，被旁人死死抱住。
悲慼絕望的哭聲、壓抑的抽泣瞬間連成一片，濃重的哀傷幾乎凝成實質。
杜山勒馬，高舉帶血的斷刀，嘶聲咆哮：“血狼不滅！何以家為？！”
“滅血狼！報血仇！”
“滅血狼！報血仇！”
“滅血狼！報血仇！！！”
五百新軍齊聲怒吼，刀兵並舉！
緊接著，是圍觀的百姓，是悲憤的家眷，是聞訊趕來的各方勢力代表！
滔天的恨意與同仇敵愾的意志匯聚，千萬人的吶喊直衝雲霄！
一股無形卻有質的慘烈血氣，彷彿在鎮門上空凝聚、翻騰，隱隱透出血色光芒！
那是被點燃的民憤，是決死的戰意！
遠處山林中，暗中窺視的吳老拐臉色煞白如紙，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突，微微顫抖。
他身後的血狼幫精銳，更是被那沖天的殺氣與血氣震懾，氣息紊亂，有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該死……該死！”吳老拐獨眼中兇光閃爍，猛地一跺腳，“不能等了！”
“再等下去，他們的氣勢和實力會更強！必須立刻打斷這股勢頭！”
他猛地轉身，聲音狠戾：“走！去張家村！趁他們都在鎮門口哭喪，我們去宰了鐵雲！”
“只要鐵雲一死，林炎那小子的爪牙就斷了！”
“我看這黑石鎮還有什麼主心骨！我看這軍心還能聚多久！殺鐵雲，立威名，亂其心！”
數十名血狼幫精銳，和數名“影牙妖”在吳老拐帶領下，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悄然脫離潛伏點。
藉著山林的掩護，殺氣騰騰地朝著張家村方向疾馳而去。
鎮尉府深處，正在擦拭天雷弩身的林炎動作微微一頓。
他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層層牆壁，清晰地“看”到了鎮門外那萬人齊喑、血氣沖霄的悲壯場景。
也“感知”到了城外山林中，那股如同毒蛇般悄然溜走、直奔張家村的陰寒殺意。
他眼神深邃如淵，隨即又低下頭，繼續細緻地擦拭著弩身。
彷彿那驚天動地的吶喊與暗藏的殺機，不過是拂過耳畔的微風。
這是對鐵雲的考驗。
他不會出手。
……
張家村。
曾經安寧的村落，已化為一片焦黑的煉獄。
殘垣斷壁，灰燼未冷，空氣中瀰漫著焦糊與濃重的血腥味。
鐵雲默默脫下披風，親自幫兩個親衛抬起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村民屍骸。
冰冷的觸感，刺鼻的氣味，讓他胃裡翻江倒海，臉色蒼白，卻咬牙堅持著。
“鐵大人！使不得啊！”蘇文淵急忙上前勸阻，聲音哽咽，“您貴為參贊，怎能……”
鐵雲動作不停，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山長，百姓信任鎮尉府，才在這黑石鎮安居樂業。”
“是我鎮尉府護持不力，才讓血狼幫屠了張家村！這慘劇，我有責任！抬不動刀槍，就抬抬兄弟們的屍骨，也算……贖一點罪過。”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周圍每個人的耳中。
那些從周邊村子聞訊趕來的村民，看著這位往日裡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此刻不顧髒汙和惡臭，親手搬運屍體，眼中的恐懼和疏離漸漸化為了複雜與動容。
不知是誰先帶頭，村民們默默地走上前，加入了整理遺骸、清理廢墟的行列。
馬如龍、李家家主、藥王會派來的精英，以及鐵雲的親衛，也都紛紛上前，沉默地忙碌著。
在清理一處倒塌大半的土屋時，突然傳來孩童微弱的抽泣聲。
眾人合力搬開沉重的房梁和瓦礫，赫然發現下面一個半塌的地窖裡，蜷縮著四五個七八歲的孩童！
他們滿臉菸灰，眼神呆滯驚恐。
最大的一個男孩緊緊摟著兩個更小的弟妹，身體抖得像寒風中的落葉，臉上滿是乾涸的淚痕。
鐵雲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跳下地窖，不顧汙穢，將孩子一個個抱上來。
他笨拙卻無比輕柔地拍著他們的後背，聲音從未有過的溫和：“別怕，孩子，別怕……都過去了。以後……以後你們就跟在我身邊，我養你們長大。”
這一刻，蘇文淵清晰地看到，鐵雲眉宇間最後一絲屬於紈絝子弟的輕浮與猶豫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堅毅。
他不再僅僅是那個代鎮尉的世家子，他開始真正理解並擔起了“守土安民”四個字的重量。
周圍的百姓看著鐵雲安撫孩童的樣子，目光也變得柔和而充滿信任。
村民們的遺體集中在一處清理出的空地上。
鐵雲點燃了火把。
火焰升騰而起，吞噬著殘骸與無盡的苦難。
他站在熊熊烈焰前，橘紅色的火光映照著他稜角分明的臉。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誓言，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張家村的父老鄉親們，在天英靈在上！”
“我鐵雲以黑石鎮尉府參贊之名立誓，此仇不報，枉為人！血狼幫，必定覆滅於黑石鎮軍民之手！”
“你們的血，不會白流！”
那幾個被救出的孩童緊緊依偎在一起，仰望著火堆前那個高大的身影，雖然依舊害怕，卻都用力地點著頭。
就在這時——
“轟隆隆！”
急促的馬蹄聲如同滾雷般由遠及近，打破了祭奠的肅穆與悲愴！
“鐵雲小兒！納命來！爺爺送你去跟張家村的孤魂野鬼作伴！”吳老拐那標誌性的、如同夜梟般的嘶吼聲傳來。
數十名凶神惡煞的匪寇揮舞著兵刃，卷著煙塵，如一道黑色旋風般直衝而來！
吳老拐一馬當先，獨眼中閃爍著殘忍嗜血的光芒，手中長刀直指鐵雲！
“保護大人！”蘇文淵臉色劇變，猛地踏前一步，一股沛然正大的浩然之氣透體而出，試圖阻擋衝擊。
馬如龍、李家家主、藥王會的精英、鐵雲的親衛也瞬間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刃，組成一道人牆擋在鐵雲身前。
然而，騎兵衝鋒之勢，短兵相接，首重衝擊！
吳老拐本身便是先天巔峰的悍匪，坐下戰馬更是神駿。
他藉著下坡的衝勢，根本不給對方結陣固守的機會，狂笑著如同尖錐般狠狠撞入攔截的人群！
“擋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