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招募令
魏雄輕咳一聲，然後道：“由本官與周縣尉出面，找那厲彪談談？讓他低頭認錯，賠禮道歉，約束部眾。”
“大家彼此留個顏面，相安無事，豈不更好？”
他話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規勸。
如果林炎不是伯爵府世子，他絕不會此時開口說這些。
“如此，也免得世子……在這險惡之地，步步荊棘，陷於無謂的爭鬥漩渦。”
這番話，名為勸解，實則是希望林炎低頭妥協，暗示他們願做和事佬。
林炎神色依舊古井無波，彷彿沒聽出對方話中的勸誡與隱含的威脅。
鐵雲微微皺眉，但沒有開口。
張儒通和一旁幾位幕僚相互看一眼，微微低頭。
魏雄所言，對於初來此地為官之人來說，是難得人情。
換做其他任何一人，恐怕都不會拒絕。
但他們追隨的這位鎮尉，可不是尋常人物！
就憑那隨手揮出，價值百金的符籙，憑林鎮尉的手段，就不可能屈服。
林炎微微抬手，示意侍立一旁的張儒通。
張儒通立刻會意，上前一步，將那厚厚一疊、沾染著血跡與墨跡、沉重如山的罪狀卷宗，恭敬地捧到周通和魏雄面前。
“周縣尉，魏守尉，請看。”林炎的聲音清冷而有力，如同金玉相擊，瞬間壓過了廳內所有雜音。
他手指輕輕點向卷宗。
“此乃血狼幫厲彪、孫彪及其黨羽罪行實錄。”
他目光如炬，一一歷數。
“勾結黑風澗妖族、盜採陰煞石禁礦、謀殺前任朝廷命官、殘害百姓、劫掠商旅、姦淫擄掠、私通敵國黑風寨馬匪……”
他頓了頓，讓那些觸目驚心的罪名在廳內迴盪。
“大小罪狀三百二十七條，樁樁件件，鐵證如山！其罪罄竹難書，其惡天怒人怨！”
林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凜然正氣。
“非是林某年輕氣盛，實乃王法昭昭，天理難容！此等禍國殃民、十惡不赦之徒，豈能任其逍遙法外？”
言罷，他抬手示意張儒通將卷宗置於周通身側的案几上。
沉重的卷宗落下，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廳堂內格外清晰。
“此獠不除，”林炎目光掃過兩位官員，字字鏗鏘，“黑石永無寧日，朝廷威儀何在？”
“林炎既受王命，鎮守此土，自當整肅乾坤，還百姓朗朗青天！”
他最後拱手，語氣斬釘截鐵：“請二位大人明鑑！”
大堂之中，一片靜寂。
看著眼前厚厚一疊、條目清晰、證據指向明確的卷宗，周通和魏雄臉上那層客套的笑容瞬間僵住。
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為難與棘手。
他們當然知道血狼幫惡貫滿盈，但更清楚徹底拔掉它的代價有多大。
上面要的是“穩”，不是徹底的“清”。
廳內陷入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良久，周通才乾咳一聲，打破了僵局，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讚許：“咳……林鎮尉……忠勇可嘉，心繫黎庶，本官……佩服，佩服。”
他話鋒一轉，立刻開始訴苦推脫。
“只是……唉，縣衙的情況，林鎮尉想必也略知一二。兵微將寡，糧餉匱乏，實在捉襟見肘啊。”
他攤了攤手：“那血狼幫盤踞雲蒼山深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厲彪本人是貨真價實的宗師高手，麾下幫眾多是亡命之徒，兇悍異常……”
“若無大軍圍剿，恐怕，難以竟全功啊！”
他加重了語氣，彷彿在陳述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況且……這裡頭還牽涉到妖族、魔門……牽一髮而動全身，處置起來，必須慎之又慎！稍有不慎，恐會引發更大禍端！”
魏雄立刻介面，語氣帶著一種急於甩脫責任的暗示，他看著周通：“林鎮尉既有此決心，為國為民，朝廷……自然也是支援的。”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
“只是嘛，按照雲蒼山這邊的實際情況，以及過往的……嗯，慣例。”他轉向周通，“周兄，你看這樣是否可行？”
周通立刻會意，連忙從懷中摸索出一份早已備好的空白令文，提筆蘸墨，匆匆寫下幾行字，“唰”地蓋上自己的縣尉大印。
他將墨跡未乾的令文遞給林炎，臉上帶著一種“你自求多福”的神情，加重語氣道：“林鎮尉，此乃本官親筆簽發的令文。”
林炎目光落在那令文之上。
“茲查黑石鎮尉林炎報稱，血狼幫匪首厲彪及其黨羽罪大惡極，為禍地方。特授權該鎮尉林炎，自行招募鄉勇、籌措物資，征剿血狼匪幫，以靖地方！所需錢糧兵甲等項，可酌情就地籌措……”
自行招募。
就地籌措。
林炎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精光。
“此令即日生效，直到匪患平息為止。”他抬眼看向林炎，言語間已將責任和權力完全下放。
“林鎮尉，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林炎神色平靜，看著那張象徵著部分自主權的令文。
這正是林炎等待的結果。
雲蒼山中，本就是實力勝過一切。
他拱手，語氣沉穩無波：“謝周縣尉授權。林炎定當竭盡全力，剿滅匪患，不負朝廷與二位大人所託。”
……
離開黑石鎮，回縣城的路上。
魏雄策馬前行，望著黑石鎮方向，眼神深沉：“周兄，這位林世子似乎並不簡單。”
“是大家子弟的脾氣使然，還是另有我等不知的依仗？”
“哼！”周通臉上的虛偽笑容徹底消失，換上鄙夷和不耐煩，“管他是脾氣還是依仗？終究是太年輕，不知天高地厚！”
“真以為靠點符籙和煽動百姓，就能在雲蒼山橫著走了？”
他語氣充滿不屑。
“讓他自己去碰個頭破血流也好！省得給我們惹麻煩。伯爵嫡子？呵，一個被家族放棄丟到這鬼地方的棄子罷了！”
“真出了事，自有他威遠伯府和炎家頭疼去！”
魏雄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話雖如此，畢竟是伯爵之子，死在這裡終究是大麻煩。”
“周兄，你派人……嗯，找個機靈的，給厲彪遞個話。”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就說，縣衙不管他血狼幫和林炎的私仇，只要別……弄死了這位林世子，其他的，隨他們折騰。”
“打得越狠越好，最好讓這不知進退的小子認清現實，乖乖滾回曜日城去當他的落魄世子！”
兩人對視一眼，面上閃過笑意。
雲蒼山此地，官府與幫派宗門之間，本就牽扯深遠，根本不是外人所見的官與匪關係。
黑石鎮，臨時鎮尉府。
林炎端坐主位，指尖輕輕敲擊著那張剛剛獲得的、墨跡未乾的招募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