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傳朕旨意
沈芷微雖手持天子劍，但面對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和法不責眾的局面，還是難以找到突破口。
他緩緩放下奏摺，走到沈芷微面前，看著她那雙佈滿疲憊的雙眼。
“朕知道，你盡力了。”他溫和的開口說道。
“這不是你的錯，是朕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他以為，只要砍掉了田懷民這棵大樹，其他的藤蔓便會自行枯萎。
可他忘了，這些藤蔓早已在這片土地上生長了數百年，它們的根系，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監察司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但面對一團亂麻，再鋒利的刀也無處下手。
他需要做的，不是讓這把刀去砍這團亂麻，而是.....用一把火，將這團亂麻全部燒個乾淨！
“芷微。”陳夜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你缺的不是權力，也不是決心，你缺的是人。”
“人？”沈芷微有些不解的問道。
“對，是人。”陳夜點了點頭，繼續回答道。
“是一批不屬於任何世家，不欠任何人情，只忠於朕，忠於新政的，新鮮的血液，朕要用這股新血，去沖刷掉舊有的汙泥。”
沈芷微的心猛地一跳，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陳夜走到御案前，拿起硃筆，在一張空白的聖旨上，開始奮筆疾書。
他的字跡，如同他的為人，充滿了一股帝王霸氣。
“田懷民他們最大的依仗是什麼？是他們壟斷了數百年的人才選拔渠道，是那些由他們門生故吏掌控的州府，是那些只讀聖賢書、不知天下事計程車子。”
“朕要做的，就是從根子上挖斷他們的根基！”
他寫完最後一個字，將手中的硃筆放置一旁，然後將那份墨跡未乾的聖旨高高舉起。
“傳朕旨意！”他高聲喊道。
“為選拔天下實幹之才，為新政注入不朽之血，朕決定，於三月之後，不拘常例，特開恩科！”
“凡我大雍子民，無論出身，無論門第，皆可赴考！此次恩科，不單考經義，更重實務！凡於算學、律法、農桑、水利、工商、軍略等任一領域有專長者，一經考中，朕將不次擢用，委以重任！”
“朕要讓天下所有被埋沒的遺珠，所有懷才不遇的寒門，都看到一條通天之路！朕要讓那些只知空談、固步自封的腐儒們知道，時代已經變了！”
隨著這一道恩科聖旨的下達，瞬間激起了千層巨浪。
京城之內，無數蟄伏於陋巷之中、靠抄書餬口的寒門士子，在聽到訊息的瞬間，先是錯愕，繼而是難以置信，最終化作了沖天的狂喜。
他們奔走相告，淚流滿面。
多少個日夜的苦讀，多少次因沒有門路而被舉薦制度拒之門外的屈辱，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新的希望。
他們不再僅僅埋首於四書五經，而是瘋狂湧向各大書鋪，搶購著那些曾被他們視為奇技淫巧的算學、律法、農桑之書。
京城之中，一時竟是洛陽紙貴，談論算學幾何、水利興修，竟隱隱成了一種新的風尚。
與這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世家大族府邸內的陰雲慘淡。
“恩科？不拘一格降人才？好一個不拘一格！”
田府之內，早已告老還鄉的田懷民，正拿著剪刀修剪著一盆君子蘭的枝葉，語氣平淡，卻讓在座的幾位舊黨核心成員冷汗直流。
“他這是要將我等世家數百年賴以生存的根基，連根拔起啊！科舉是為國選賢，更是我等維繫門楣、傳承權力的階梯，如今他要讓那些泥腿子、市井小兒也來與我等的子弟同場競技，這成何體統？！”一名王姓世家的家主直接氣得渾身發抖。
田懷民放下剪刀，輕輕吹了吹蘭葉上的灰塵，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陛下一掃往日暴行，如今少年得志，南征又逢大勝，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這個時候與他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他想開恩科，便讓他開，他想考算學農桑，便讓他考。”
“父親，難道我們就這麼坐以待斃？”田文鏡在一旁急切的問道。
“急什麼。”田懷民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這天下，終究是士大夫的天下，他想用一群不懂規矩的野小子來取代我們，也要看那些野小子，有沒有這個命能坐上那個位置。”
他抬起頭，視線看向窗外：“這場恩科，他越是重視，場面搞得越大，到時候摔下來，才會越疼，你們只需等著看一場好戲，便足夠了。”
三月時光，如流水般悄然滑過。
以沈芷微為首的監察司與禮部，幾乎是傾盡全力，將這場史無前例的恩科操辦得井井有條。
從考題的擬定到考場的佈置，每一個環節都經過了反覆的推敲與核查，生怕出現半點紕漏。
陳夜更是親自審定了最終的試卷，並下令將所有考官在開考前三日便鎖入貢院，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絡，其保密程度，堪稱大雍立朝以來最嚴厲的一次。
考試那天，天還未完全大亮，京城貢院之外，便已是人山人海。
數千名來自天南海北計程車子，懷著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排著長隊，等待著那場足以改變他們一生命運的考試。
他們中有白髮蒼蒼卻依舊不肯放棄的老儒，有家境貧寒、衣衫襤褸的少年，也有不少目光閃爍、神情倨傲的世家子弟。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考試開始了。
整整三日的考試，波瀾不驚。
那些全新的實務考題，讓許多隻知皓首窮經的世家子弟抓耳撓腮，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卻也讓一些出身寒微、卻對民生實務頗有見地計程車子，找到了施展才華的舞臺。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在天子親自監督下的科舉，將會是大雍有史以來最公平、最公正的一次。
然而，當七日後放榜的那一刻，滔天的巨浪，還是瞬間席捲了整個京城。
貢院門前，那張巨大的皇榜之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數百個金榜題名的名字。
可當滿懷希望計程車子們擠上前去，看清榜上那些名字時，所有人的臉色全變了。
榜上有名那些人，絕大多數竟然都是京中各大世家大族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