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帝城遺民
酆都無常界中，那個立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那個想要回到仙古帝城時代的佛陀，那個滿心滿眼皆是眾生的菩薩，如同狂風之中飄零搖曳的燭火，即將熄滅。
透過鴻蒙奇物三生石，的確可以追尋任何生靈的過往前塵，三界諸多大羅金仙，也都有回溯的心思。只不過，一來即便知曉過往，也對今生無益，既然已成大羅金仙境，努力修行，維繫不壞金身最為緊要，前塵過往如何，並不重要。其二，自然是因為催動三生石的代價極為昂貴，那是幾乎需要獻祭一名大羅金仙才能施展的術法。尤其是，生靈所牽涉的因果越大，則需要耗費的生命越多。
楊蓮第一世乃是仙古帝城時期的戰神，其修為狂骨絕今，是鴻蒙古神之境下最強的生靈，眾生的希望也都寄託在他身上。
只是，奔赴天外天，與混沌交戰的古神們一一隕落之後，本該由帝庭守護的眾生，卻是成為了那個人族帝淵的附庸，三界創生，六道創立，諸天萬界靈，悉聽其令。
如果楊蓮沒有打斷地藏王菩薩的術法，他應該可以看到那段被塵埋的過往，但同時，地藏王菩薩也很有可能隨之煙消雲散。
即便如此，作為金仙大羅，金身佛陀境的絕巔修士，地藏王依舊是如同風中殘燭，旦夕風滅。
第二世，楊蓮稱為中天陽明大帝麾下的最強天神，執掌三界刑罰，不知殺戮了多少仙神妖魔鬼佛聖，結下不斷釐清的因果與仇怨。那是即便轉世重生也不能洗刷的罪孽。
聲傳三界，威壓眾生之後，便是南境海域之內，楊天哲見到楊蓮的那一幕。
楊蓮悠悠醒轉，如果他繼續沉浸在會議中，也許地藏王菩薩真的會隕落。只有魂靈之體的楊蓮，無法流露出淚水，卻是悲容滿面，悽楚愴然。
他終於明白了，為何一個擁有三界無雙權勢的人，一個實力傲視天下的人，一個幾乎永恆不死不滅的人，為何要下界重修，為何要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為了他本身的自由，不再當中天陽明大帝的狗；為了他的母親，為了能夠親人重逢，不再相隔千里；為了他的紅顏，沒有見過自己，卻傾心於自己的景元仙女，為了每一份痴絕的情愛，都能被三界接納。也為了，無數因為天條天規而誅殺，囚禁，鎮壓，阻隔的生靈。
從一開始，楊蓮就不是一個人，他是眾生的期盼，也是萬靈的寄託。
就如同西佛世尊所說，楊蓮是眾生曾經的希望，中天陽明大帝是眾生如今的秩序，西佛世尊是眾生未來的格局。
也許，楊蓮還不認同最後一句，但是，作為眾生曾經的希望，沒有讓眾生得到幸福，他，愧對眾生，愧對古神，愧對天地，愧對鴻蒙。所以，他要彌補。哪怕，與中天陽明大帝為敵，與西佛世尊一戰，與幾乎無法戰勝的道清境強者，對弈。
這個三界，有想要回到仙古帝城時代的生靈，有想要維持現狀的生靈，也有期待著變局，希望三界秩序更加完善的生靈。
仙古戰神帝庭，中天陽明大帝，西佛靈山世尊，便是三大理念的維繫者，誰贏，三界眾生便追尋誰的道路前行。
這個過程中，隕落，死亡，覆滅，甚至是神魂消散，都有可能。沒有誰願意退卻，也沒有誰要改變自己的想法，更沒有誰願意附庸他人。三個人，三名生靈，三條道理，不死不休。
“菩薩，我終於明白了，自己應該要行的路。”
楊蓮雖然沒有實質的本體，卻是雙拳緊握，也就是在今天，他才終於明白自己的路究竟該往哪裡走，未來又該如何去做。
只是，身為西佛靈山世尊的麾下，地藏王菩薩如此幫助楊蓮，背離帝佛的道，這讓楊蓮有些詫異。
“菩薩，為何要幫我？”
本該燦爛的金光，在酆都無常界，在地獄十九層都掩蓋不了的光輝，此刻卻是如同燭火，被無盡的黑暗吞噬，好似隨時會熄滅。
在光與暗的轉換中，楊蓮能夠看到地藏王虛弱的面容，像是枯朽的樹皮，爬滿整個臉頰，上面溝壑縱橫，像是被蟲豸啃噬。強行催動三生石的後果，那是大羅金仙，金身佛陀也要付出代價的。
“唉！”長足的嘆息，迴盪在酆都無常界中，像是得不到回應的吶喊，“仙古帝城時代，是許多生靈的期盼，而施主，或者說楊蓮大人，您就是我們的希望。我們始終在等待的，就是您的迴歸，就是您帶領著我們，迴歸原始帝城。我們這些人，也許在靈山世尊麾下，也許投身於中天陽明大帝。可是，只要您振臂高呼，我們必然雲集響應。我們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了。”
楊蓮震撼到無以復加，原來這三界之內，嚮往帝城的生靈還有如此之多，他們努力修行，不是為了所謂的長生，不是為了不死不滅，不是為了爭霸三界。他們想要的，是等待自己歸來，帶領他們，重建帝城。那個被天外大水侵蝕的北荒，還有著帝城的廢墟，也許，只有他能淨化。
“可我，終究是讓你們失望了。”楊蓮悲痛得垂下頭。
如果他真的是眾生的希望，帝城破滅之後，應該是他帶領著眾生，重新尋覓生存之地，再建一所庇佑眾生的城池，沒有規則約束，沒有三教九流，沒有上下之分，沒有高低貴賤之別，那是和仙古帝城時代，一樣的平和。
可惜，現實卻是帝淵創立了三界，帝佛創立了六道輪迴，生靈只能在這種規則之下，苟且偷生，像地藏王菩薩這樣的惦念仙古帝城的生靈，也只有忍辱負重，期待著楊蓮的覺醒。
只是，第一次沒有成功的楊蓮，很擔憂自己能不能勝任這份職責。
“您是仙古帝城時代的戰神，也是被古神寄予希望的生靈，如果連您都沒有把握，那麼仙古帝城將再無可能重現。楊蓮大人，還請勿妄自菲薄，我等帝城遺民，將全力協助大人，重建帝城，重回仙古。”
虛弱的地藏王菩薩，無法剋制自己的衝動，到了今日，他終於可以卸下偽裝，直抒胸臆，坦白自己的心中所想，不用怕被人知曉，不用怕被人揭發，他就是仙古帝城遺民，以後也將為了重回帝城而鬥爭，即便是死在路上，也無怨無悔。
但是，他們這些仙古帝城的遺民，再不是沒有反抗之力的存在，不用去忌憚中天陽明大帝與西佛靈山世尊兩位道清境的存在。他們的仙古戰神帝庭，當世的楊蓮。擁有與他們並肩的實力，甚至是，斬殺他們的能力。
也許天帝與帝佛皆有大功德，得鴻蒙天地庇佑。但是，古神開闢的天地，自然也會傾向於古神的選擇，帝庭。
只要楊蓮覺醒記憶，便是他們重建仙古帝城的開始。
當地藏王菩薩跪下的時候，楊蓮莫名的心潮澎湃，無論是為了母親，景元，天條，眾生，還是為了仙古帝城的遺民，屬於他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序幕。
“菩薩快快起來！蓮必傾盡全力，為你我，為眾生，尋得生路。”
楊蓮的魂靈之體，無法扶起地藏王菩薩，但是那種堅決的誓言，讓地藏王菩薩心中有了信仰，這麼多年的隱忍，終於讓他看到了希望所在。
“我相信楊蓮大人，相信帝庭大人，相信我們，將重返仙古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