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蘇沫雪的心思
蘇沫雪這兩天的心情有些糟糕。
起初，在知道陳時出版書籍後，她是極為驚訝的。
同樣的，她也買了本，但是在看到裡面的劇情後，蘇沫雪便有些失魂落魄。
也直到現在，她才真的懂了。
陳時知道，那次大雪天，將他背到校醫室的人不是她。
而且，原來陳時當初真的不是在隨便編造一個理由來接近她。
而那個人，從始至終都是姜芷夢嗎？
蘇沫雪又想起姜芷夢以前說過的。
我給過你一次機會，你沒有抓住。
原本她還以為是她推開了陳時，才有了姜芷夢現在的機會。
但事實上，確實是姜芷夢給了她一次機會。
這兩天，恭喜陳時的人很多，但蘇沫雪並沒有發過一次訊息。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陳時。
從丹青學園出去時候，蘇沫雪沒有注意，正好碰到了同樣要出去的陳時。
陳時挑了挑眉：“想啥呢？路都不看？”
蘇沫雪連忙抬起頭，看到是陳時，不禁有些緊張。
“沒·····沒事。”
“怎麼了，你沒出啥事吧？”
陳時有些疑惑道。
以蘇沫雪的性格，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這種樣子。
聽到陳時這樣問，蘇沫雪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衝動之下便直接道：“你的書我看過了。”
陳時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奇怪道：“你該不會是看哭了吧？”
以蘇沫雪來說，這絕對不至於才對。
而且陳時覺得，蘇沫雪也不一定喜歡看。
沒想到她竟然看過了。
蘇沫雪深呼了口氣，直視著陳時道：“你不怨我騙了你嗎？”
原來是這件事情。
陳時道：“起初是有一點，但後來也想明白了，要說怨也早已經怨過了，總不可能這個時候才來怨你吧。”
當初第一次得知真相時，他確實怨過蘇沫雪。
他也想過，如果沒有蘇沫雪，姜芷夢的人生會不會改變，但這種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那個時候的他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且整天也只知道貪玩。
對於姜芷夢而言，是她絕對不想接近的人。
哪怕他不願意承認，但也不得不接受。
當時的他可能依舊沒有辦法阻止姜芷夢的意外。
所以，哪怕是怨，也只是因為蘇沫雪欺騙了他，而不應該把姜芷夢的事情也賴在她身上。
特別是重生回來後，陳時已經覺得足夠辛運了。
那些上一世的事情，對陳時來說能過去就過去了。
蘇沫雪聞言點了點頭，心裡放鬆了不少。
時間悄然滑過。
《以雪為媒》上市已滿一月，月銷突破了百萬冊。
讓一度認為自己已經很高估這本作品的不少人都大跌眼鏡。
秋日的喧囂漸漸沉澱，但這本書帶來的影響卻如同湖心投入巨石後盪開的漣漪，持續而穩定地擴散著。
首月的瘋狂銷售資料已經定格，成為出版界的一個熱議話題。
它穩穩佔據著各大圖書銷售榜單的前列，從最初的爆炸性熱度，轉向了一種堅實的長銷姿態。
出版社的林主編每週都會同步銷售資料，加印的指令從未停止。
這也意味著銀行賬戶裡的數字仍在以可觀的速度穩步增長。
走在校園裡，陳時依然是那個會去上課、會泡圖書館的學生。
但變化是細微而確切的。
同學們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尊重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以前可能還會勾肩搭背開玩笑的場面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客氣、更正式的交流。
陳老師的稱呼，知從何時起。
甚至部分同齡人，開始用陳時學長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陳老師”來稱呼他。
除此之外，學院領導對他的關注度明顯提升。
一些重要的學術講座、對外交流的名額，會優先考慮他。
這是一種隱形的便利，源於他如今所代表的價值。
面對雪片般飛來的媒體採訪和活動邀請，陳時有著清晰的界限。
他婉拒了幾乎所有純商業站臺和娛樂性強的節目邀請。
時節流轉，立冬悄然而至。
臨安的冬日，寒意是溼漉漉的，往骨頭縫裡鑽。
立冬這天，天色陰沉得厲害，北風也颳得緊。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陳時給姜芷夢發了條訊息，言簡意賅：“校門口等你，吃餃子。”
沒有多餘的詢問，像是早已約定好的。
姜芷夢的回覆同樣簡潔：“好。”
陳時帶她去的是學校后街一家不太起眼的北方面館。
老闆娘是地道的東北人，爽朗熱情。
店裡空間不大，桌椅擺得緊湊，但這個點已經坐了不少來過節的學生。
人聲嘈雜，熱氣蒸騰，反而驅散了冬日的清冷。
點了一盤豬肉白菜、一盤素三鮮的水餃。
上次一起吃餃子還是在平城，高三的那段生活是忙碌的。
但不管是對陳時來說，還是對姜芷夢來說，都會一直記在心裡。
餃子很快端了上來，白白胖胖，冒著誘人的白氣。
陳時拿起醋瓶，先往姜芷夢面前的小碟子裡倒了一些，然後又給自己的碟子也添上。
姜芷夢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將自己手邊的一次性筷子拆開，遞了一雙給他。
兩人安靜地吃著餃子，陳時吃得快些，時不時會看著姜芷夢小口小口地吃著。
她吃東西很仔細，腮幫子微微鼓動，像只儲存過冬糧食的小松鼠。
吃飯不能吃太快，不然對胃不好，姜芷夢抿了抿嘴，看著陳時道。
“好，聽你的。”陳時笑著點了點頭。
吃完飯，走出麵館，寒風撲面而來，姜芷夢下意識地把半張臉縮排圍巾裡。
陳時很自然地走到她前面半步，替她擋住了些風。
兩人並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燈已經亮起，在潮溼的地面上投下昏黃的光暈，影子被拉得很長。
一直送到姜芷夢宿舍樓下，陳時才停下腳步。
“我上去了。”姜芷夢低聲說。
“嗯。”陳時點頭。
看著她轉身走進樓門的背影，陳時才緩緩撥出一口氣，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消散。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轉身朝著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
十二月初的杭州，冬意已濃。
位於西湖邊一家名為“墨香閣”的獨立書店二樓，暖黃的燈光碟機散了窗外的陰沉。
“臨安青年文學創作沙龍”即將開始。
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的醇香與舊書特有的紙墨氣味。
陳時提前十分鐘到達，他穿著簡單的黑色羽絨服和牛仔褲。
與場內大多穿著更正式或更具“文藝範兒”的參與者相比，顯得格外年輕且低調。
陳時選了個靠窗的不起眼位置坐下，安靜地觀察著。
到場的有二十餘人，幾位頭髮花白、氣質沉穩的老編輯顯然是核心人物。
其餘多是三十歲上下的青年作家、評論家，彼此間似乎頗為熟稔，低聲交談著。
沙龍開始，主持人簡短開場後，便進入了主題發言環節。
一位以非虛構寫作見長的女作家分享了她在城中村進行田野調查的艱辛，強調“真實自有萬鈞之力”。
接著，一位風格前衛的男作家則大談敘事迷宮與語言實驗，聽得幾位老編輯微微蹙眉。
陳時始終安靜地聽著，手邊的筆記本上只零星記了幾個關鍵詞。
他的平靜與場內某些急於表現的同齡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茶歇時間一到，幾位編輯和作家便自然地圍攏到他這邊。
“陳時同學，果然年輕有為。”
率先開口的是《錢江文學》的副主編李默，戴著金絲眼鏡，目光銳利。
“《以雪為媒》我仔細讀了，文字很乾淨，沒有時下一些青春文學的浮誇氣，難得。”
“李主編過獎，還在學習階段。”
陳時微微欠身，語氣不卑不亢。
“聽說市場反響極其熱烈？”
旁邊一位穿著中式棉麻衫的作家問道，語氣帶著探究。
“是讀者們厚愛，運氣比較好。”
陳時回答得滴水不漏，將個人努力輕描淡寫地帶過。
李默推了推眼鏡，切入正題：“我們刊物明年想開一個聚焦‘Z世代’書寫的新欄目，第一期就想請你來開篇，可以是創作談，也可以是短篇新作，稿酬從優。”
這是一個極具分量的橄欖枝，意味著主流文學期刊的認可。
陳時沉吟片刻，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歉意：“非常感謝李主編和《錢江文學》的看重，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榮幸。”
“不過，近期學業和《以雪為媒》的一些後續事務確實牽扯了不少精力，倉促動筆恐怕難以拿出讓您和我自己都滿意的作品。”
“希望以後能有機會，準備更充分些再向您請教。”
對此，陳時婉拒了。
態度堅決而得體，既表達了對平臺的尊重，也明確傳遞出自己不願被過早定型、有自己創作節奏的訊號。
李默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欣賞，他拍了拍陳時的肩膀：“不驕不躁，沉得住氣，很好，年輕人，保持聯絡。”
沙龍後半段自由討論，話題轉向“地方性書寫與情感共鳴”。
一位評論家提到了《以雪為媒》，認為其成功在於情感邏輯的普世性，超越了具體地域。
這時，陳時才第一次主動開口。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我個人淺見，最深層的普遍性，或許恰恰根植於最獨特、最具體的地方經驗。”
“就像書裡反覆出現的雪，它對我而言，不僅僅是自然景象，更是來自北方故鄉的，一種刻骨的記憶和情感符號。”
“它承載的冰冷、覆蓋、純淨乃至救贖的意象，都與那片土地的肌理緊密相連。”
“或許，正是這種源於特定土壤的、近乎執拗的真實感，反而觸動了不同背景下讀者內心某些共通的情感結構。”
他沒有引用任何理論，只是平靜地闡述了自己的創作根源與信念。
這番話，讓在場那幾位一直沉默聆聽的老編輯微微頷首。
他們聽出了這個年輕人超出年齡的清醒和對文學本源的重視，這遠比一時的銷量更讓他們看重。
沙龍在傍晚時分結束。
陳時婉拒了後續的飯局邀請，陳時獨自走出“墨香閣”。
冬夜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西湖的水汽。
陳時回頭看了一眼那扇透著暖黃燈光的窗戶，知道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透過了這個圈子的初次“審視”。
他留下了名字，展示了潛力與定力，也守住了自己的邊界與節奏。
回到學校，已是華燈初上。
陳時沒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拐去了圖書館。
果然，在那個熟悉的老位置，看到了姜芷夢的身影。
她正對著一本厚厚的經濟學原理專注地看著，檯燈的光暈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輪廓。
陳時輕輕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
姜芷夢抬起頭，看到他，眼神裡沒有任何驚訝。
陳時也沒說話，從書包裡拿出電腦，開始處理郵件。
出版社林主編已經發來了沙龍後的一些反饋，字裡行間透著興奮。
認為他在沙龍上的表現“非常加分”。
同時，郵件裡也重點提醒了他，與“星輝影業”的第二次深度談判安排在幾天後。
對方這次會帶來更具體的改編方案，希望他做好準備。
圖書館裡安靜得只有書頁翻動和鍵盤敲擊的細微聲響。
陳時回覆完郵件，關掉電腦，看向對面的姜芷夢。
她似乎遇到了難題，正無意識地用筆端輕點著下唇，微微蹙眉。
“回去了？”陳時輕聲問。
姜芷夢迴過神，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東西。
兩人並肩走在回宿舍的林蔭道上，路燈將影子拉長。
寒風依舊，陳時卻很自然地走在靠風的那一側。
“今天去參加了一個文學沙龍。”
陳時忽然開口，聲音在安靜的夜裡很清晰。
姜芷夢側頭看他，安靜地等著下文。
“碰到了一些……算是業內的一些前輩。”
對於現在的陳時而言，僅從年齡來算，確實算的上是前輩。
但如果從成就上來說，除了一些老前輩，他也同樣算的上是前輩了。
跟以前一樣，陳時有很多事情，都喜歡跟姜芷夢分享。
以前的時候，姜芷夢感覺陳時像個話嘮，被他煩透了，但又無可奈何。
對此陳時也並不在意，反正有話就說。
而沒什麼話的時候，兩人也可以完全沒有任何尷尬的坐在一起，做著自己的事情。
就跟以前一樣，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